第55章
第55章
30.
沈君頤這幾天院住的并不安生,中間來了兩位不速之客。
一次是安謹言在陪他,讓我給他送下筆記本電腦。我去的時候,發現除了安謹言,床邊還坐着另一個中年人。
雖然那人我并不認識,但我剛走到門口,看到他就知道他是誰——無他,他跟那位執拗又清高的老先生,長得太像太像。
并且,沈君頤管他叫師兄。
當着師父的兒子的面兒,沈君頤也沒有避諱自己和安謹言的關系。本來安謹言還有點拘束,老老實實坐在床邊剝橘子,但沈君頤突然擡手,揉了揉他的頭發,柔聲道:“好了,剝了好幾個了,別剝了。來跟師兄打個招呼——師兄,這就是我跟你說的我對象,小安。”
安謹言愣住了。
他師兄的表情有點僵硬,但沈君頤的卻是放松中還帶着幾分看戲的好笑,欣賞了好幾秒師兄的尴尬和安謹言的窘态,他才仿佛剛看見我似的,“蘇老師來了?”
這下安謹言和他師兄都像是找到個臺階,轱辘轱辘就往下滾。頭一次被沈君頤正式介紹給別人,安謹言又驚喜又不好意思,跳起來給我拉椅子時,手都在顫抖。而他師兄則起身與我握手,上下打量我一輪,禮貌道:“早聽老爺子提過蘇老師——他跟杜記很熟,兩人幾十年的交情了。”
我笑說,是,是。
光陰似箭,一晃都這麽多年過去啦。有人說遲到的正義也是正義,只是斯人已逝,唯有一代代徒子徒孫,兜兜轉轉成相識,繼續在這個圈子裏浮沉,試圖抓住一點所謂的“意義”。
興許是有我在,沈君頤的師兄有些話不便說,沒坐一會兒就要走。走前忍不住又回頭勸道:
“我的話你再考慮考慮。換個地方重新開始,于你而言也并不是什麽壞事。”
沈君頤直接拒絕。“我不走。憑什麽我走?”他說,“該離開的人不是你我,該怕的人也不該是你我。”
“那麽,他呢?”他師兄頭朝安謹言一擺,言簡意赅又意味深長,“你還能扛得住幾刀?——你不怕,但得為他考慮考慮。君頤,你幹了這麽多年不會不知道,有時候妥協不是因為骨頭軟,而是要争取利益最大化、尋找最優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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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我問過沈君頤,他老師的兒子是不是因為他受傷這件事而專程回國的,是不是勸他出國,他是不是事情處理得不利落,遞舉報材料的事兒被那“大人物”的利益相關方知道了,人家還找他麻煩來着。
這貨一提這茬就裝傻充愣,顧左右而言他。但他越不說,我就越覺得這事就像我猜測那樣。
還有一次是我陪安謹言去醫院。正在登記探訪時,一個路過的護士奇怪地說了句:203沈君頤探訪?他已經有人來探訪了呀!還跟護士站說不要讓人打擾。
……有人來探訪?我跟安謹言對視了一眼。現在醫院管得嚴,一天只允許探訪兩次,每次只準許兩人進去。沈君頤這人人緣一向不怎麽樣,而律所的人見安謹言來得勤,自然樂得清閑,還美其名曰把探視機會都留給他。
誰會來探視他呢?
來登記探視的人很多,趁着亂,我倆偷偷混了過去,摸到單人病房門口。
“你明白後果的。沈律。”
聲音冰冷而威嚴。我急忙一把将安謹言拉到牆邊。病房門開了一條縫,我只能看到窄窄的半只黑皮鞋。
心,跳的很快。安謹言或許對沈君頤幹了什麽、以及他師傅的事知道的模模糊糊,一知半解,但我可太清楚這事的危險性了。有道是老虎雖然被關在籠子裏,但他的爪牙或許還在逍遙法外。沈君頤那一封舉報不是針對個人,那是捅了個馬蜂窩。現在暫時沒被抓進去的人,誰又能說得準會不會出于自保而瘋狂報複他呢?
瓷磚的涼意透過衣服直達脊背,癢而刺痛。我突然想起他在墓園那會兒跟我說的場景——他最後一次去老師家,聽到了有人在老師家裏高聲争吵,還用吊銷資格證威脅老師。
沈君頤不緊不慢地開口:“我不明白。”
那種感覺很難描述,我從沒想像過,兩個明明劍拔弩張的人,可以把話說得像老朋友敘舊一樣平靜而禮貌;我也從沒想象過,明明兩人說話連語調都沒什麽變化,但就是讓你聽得脊背發涼。
來人道,“看來沈律是一點教訓都沒吸取呢。”
“是啊,我沈君頤就是再受十次教訓也記不住。再找人教訓我十次呗,或者別費那麽多事,下次直接讓人捅死我得了。”沈君頤說,“反正,在你們眼裏,一個沒什麽背景,也沒什麽名聲、頭銜的律師,死了就死了,跟只螞蟻一樣。不過也請你轉告你們老板,我這裏還有一些估計他不太想看到的東西。我設了每隔一段時間就需要确認的程序,如果我不明不白地死了,保不齊這些東西什麽時候就直接發到紀委手裏了。”
這一次來人沉默了很久,“你是在威脅?”
“我是在跟你們做交易。”沈君頤平平道:“你們應該清楚量刑的原則。沒有這份材料,十年而已;有了這份材料,死緩起步,而且還要帶進去更多人。我要的不多,要的也根本不是什麽公平正義這些東西,就是要給死去的人一個交代而已。這點懲罰,不過分吧?”
來人嗤笑一聲,沒有說話。
沈君頤聽上去很累,“該說的我都說了,你自己看着辦。出了這個門,你們要還想給我教訓,随你們的便,但如果你們覺得這個條件能接受,我就當今天沒見過你,行嗎?”
來人還沒反應,安謹言突然激動起來,身子一動就要闖進去。我急忙一把拉住他,連拖帶拽地看把他拖進走廊盡頭的洗手間。
“蘇哥你幹嘛?!”這小子,居然還對我怒目而視。
我說這話該我問你才對,你要幹嘛?
“你沒聽見那人在威脅他嗎?”
“是啊,所以呢?你進去跟他殊死搏鬥?你掐死他?”
我注視着他,他的臉因憤怒和吃驚而憋得通紅。張口結舌了好一會兒,他才問道:“蘇哥,你別騙我。他其實不安全,是嗎?”
我說也不是吧,至少在那些人被審判前,他們會有所顧慮,不會把沈君頤怎樣的。
“那審判後呢?判決一旦生效,他手裏那些沒交出去的證據也就沒用了,對吧?”
我說連審帶判得好幾年呢,到時候風水輪流轉,或許這些人也就失了勢,破了産,或許就不會對沈君頤構成威脅了。
“那他為什麽不走呢?上次他師兄來,我聽明白了的,他師兄願意安排他出國,他只有離開才最安全不是嗎?他怎麽不走呢?”
“咳——咳。”
不知什麽時候,沈君頤拄着拐悄悄來到了洗手間,把我們的對話全聽了去。這次遇襲讓他元氣大傷,這都住院半個多月了,依舊病病歪歪,臉色蠟黃。他看着安謹言,嘴角含笑,倚着牆招招手,說,“過來。”
安謹言像從前一樣,沈君頤說什麽就是什麽,讓他過去他就順從地過去。沈君頤扶着他的肩頭,借力站穩,擡手又揉了一把安謹言的頭發,說:“你想不想去留學?”
作者有話說:
對不起,沒寫完。剩個尾巴,下章寫完昂
無以為抱(歉),給大家表演個胸口碎大石吧(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