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20.

愛是什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定義。

趙非凡說,愛是無私給予,愛是坦然接受,二者缺一不可,少了哪一項,這段關系都必然會走向玩兒完。

謝盟愁眉苦臉地聽完,也不曉得他聽進去沒有。

李夢川消停了幾天,看朋友圈,似乎是又出了個差,順便深刻反思自己這些年在謝盟身上浪費的感情。回來後就決定,要把自己留在酒吧裏的東西都帶走。

謝盟慫了,沒敢在酒吧待着,躲到了馬路對面的便利店裏。便利店的人進進出出,他始終呆呆坐在落地窗前,不知是希望看到李夢川待着東西離開,還是不希望他帶着東西離開。

我看不下眼了,我說二哥,你要麽回去跟他好好談談,你明明不想讓人家走的,這麽擰巴着圖啥……

我話還沒說完,那個兼職DJ突然打來電話:“二哥,有個人來酒吧找你,完川子不知咋的,非要拽着人拼酒,現在已經拼了兩輪了,你要不要回來看看?!”

“操!”謝盟收了手機就往外跑。

問都不用問,來的是藍一洄。

等我們回到酒吧,李夢川和藍一洄已經差不多快到終點了。DJ小哥不敢勸也不敢走遠,急得在酒吧門口轉圈圈,大老遠一看見謝盟就趕緊拉住,把裏面情況講了一遍。

今天李夢川來時就吊着個臉,一進門就直奔吧臺,把底下儲物櫃裏的東西掏出來又擦幹淨,擦幹淨又放回去,東捯饬西捯饬的折騰了很久,才林林總總收拾出一小箱子零碎玩意兒來。

那會兒酒吧還沒開始營業,一個穿風衣的男人推開門進來,攔住離門口最近的DJ問,謝盟是不是在這裏。DJ還沒說話,李夢川先開了口,說:“你找謝盟?”

DJ說,“那男的好像認識川子,上上下下掃了他好幾眼才說,小川?好久不見了。但川子好像對他很不爽,沒理會他打招呼,就只是皺着眉頭問:你找謝盟?”

藍一洄說,對,我找謝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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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夢川說,你覺得你還有資格見他嗎?

這下藍一洄也蹙眉:這是我跟謝盟之間的事。

“然後。”DJ小哥說,“川子說,你跟我喝兩杯,喝完我就讓你見謝盟。”

酒瓶砰地敲桌,李夢川反手從酒具架子上搬下好幾組一口杯。憑借着在這裏混了這麽些年練就的三腳貓調酒功夫,他手指翻飛,熟練地依次往杯中注入基酒,打火機一點,火苗便竄了起來——“丫上來就整了一堆B52你知道吧?”

藍一洄一開始還摸不着頭腦,但當李夢川把整整一架B52轟炸機雞尾酒推到他面前時,看着他那破釜沉舟的表情,他漸漸明白了些什麽。

于是他看看李夢川看看酒,說,喝完就讓我見謝盟?

言罷不再多問,端起離自己最近的一杯一飲而盡。李夢川呢,則也從靠近自己這端抄起一杯一飲而盡。他們一人一杯下得極快,一組六杯,眨個眼的功夫就沒了。

李夢川還不滿足,馬上又調了第二組:再來。

藍一洄定定地看着他:你真的很幼稚。

但說歸說,兩人賭氣似的,也不說話,就咣咣下酒,等到李夢川調到第三組時,DJ小哥看不下去了,生怕出什麽事,趕緊躲出來給謝盟打電話。

我清晰地看到謝盟的太陽穴一鼓一鼓。“胡鬧!”他一甩手,推門就沖了進去。

21.

等我們奪門而入時,那倆人第四組酒也已經拼完了。

酒杯和酒架散落在桌上。李夢川本不太能喝酒,而藍一洄則前幾天剛因為喝酒進完醫院,此時此刻,兩人都已經到了強弩之末,卻仍舊紅着眼瞪着對方,誰也不肯認輸。

謝盟嘆了口氣,也不說話,只是默默走到桌邊,開始收拾桌上的一片狼藉。而藍一洄,不知是因為太久沒見謝盟,還是因為酒精麻痹了大腦,他怔怔地看了謝盟好一會兒,才突兀地喚了聲:阿盟。

兩個字方出口,眼淚就從眼角一連串地滾落了出來。

謝盟與他四目相對:一洄,好久不見啦。

藍一洄騰地站起來,歪歪斜斜地要跟謝盟擁抱,他癟着嘴,像哭又像苦笑,嘴裏颠三倒四不知說些什麽。謝盟耐心聽了一會兒,打斷了他,說,“你想去那邊聊聊嗎?”

他頭一偏,示意了一下酒吧門口的臺階。

藍一洄說好,抓着謝盟的手跟着他往門口走去,這下李夢川不幹了,站起來要阻攔,被我一把揪住。

我扶着他站在離他們幾步之遙,還緊緊攥着他的袖子,生怕他沖動。這傻小子,總有一天他會知道,強捕的蝴蝶并不真正屬于他,只有學會信任和松手,愛情才會真正屬于他。

今晚夜光甚好,清清亮亮地鋪灑在臺階上并排坐着的兩人肩頭。謝盟和藍一洄,他們就像是藍一洄曾給我看的那張照片一樣,肩膀挨着肩膀,只是這一次謝盟顯然更用力,他伸手攬住藍一洄肩頭,撐着他,避免他因醉的太厲害一頭栽下去。

藍一洄問:你腿怎麽了?

謝盟淡淡道:受了點傷,不太利索。

藍一洄沉默了好一會兒,哽咽道:對不起。

他像是想把心肝剖出來似的,急切地、颠三倒四地陳述着這些年的生活。講他的失落與不舍,後悔與懷念。而謝盟只是一遍一遍地溫和地回答,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愛的時候是真愛,覺得撐不下去的時候,也是真的撐不下去。

“……不對,我今天來第一件事是要先跟你道歉,阿盟,對不起。那年你決定再多留兩年,我不該那麽說你。其實不是你做錯了什麽,而是我不夠好,我沒有那個本事去助你完成你的夢想,我也堅持不下去異地戀了,卻把責任都推在你頭上,說你是虛榮和傻逼的英雄主義。”藍一洄抖抖索索地從大衣口袋裏掏出一張紙,“可是我現在可以了——這些年來每次想到當初說過的話,做的事,我其實都很難過,我也沒法原諒自己——這次回來就是專門來找你,我現在有能力了,我要給你建一所學校……”

謝盟拍着他的背的手一頓,“一洄,都過去啦。”

“我已經不做老師了,現在在這裏當老板。一洄,你也不要為以前那些事而耿耿于懷。”

藍一洄泣不成聲。

沉默中,店裏的投影電視裏,突然傳出喝彩與掌聲的呼嘯。

不用問,也知道是最近那檔爆火的音綜節目,今天是總決賽。但此時此刻這店裏店外的,沒有誰有心情去關注這檔比賽。謝盟撫着藍一洄的背,低聲細氣地安慰他,我緊緊揪着李夢川的胳膊,防止他沖上去一腳踹倒藍一洄,而躲在店裏的DJ小哥則縮頭縮腦的,搞不清楚外面這情形是什麽情況。

而就在節目嘈雜的背景音中,我聽見了主持人采訪冠軍的對話——确切地說,應該是我們都聽到了。

——“對,我們一路走來都不容易,搖滾嘛,一直都在地下。在追夢的路上很多人都倒下了,退縮了,轉行了。但不是只有堅持下來的人才是真的有夢想了不起,而是說,那些中途散去的朋友們,他們用他們的經驗、熱血和熱淚把我們又往前送了一步。”

“我們解散又重組很多次,我還記得在我們第四次解散的時候,那天晚上我吃飯想買瓶啤酒,一摸手機微信錢包裏還剩兩塊,就真的……頓時覺得要不找個班上算了。是一個朋友給我買了一瓶,說哥們唱得不錯,再堅持一次,下一次覺得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再放棄。後來我每次覺得再也扛不動的時候就告訴自己,再堅持一次,不行拉倒,就這樣又堅持了好多好多次,直到今天。”

“所以,今天走到這個舞臺,并不是因為我們比別人更有毅力,而是更幸運而已。我想說……老謝,你今天聽到我了嗎?老謝,謝謝你,哥們兒你是真rock!”

謝盟的身體明顯一僵,他有些不敢置信地半轉回頭來,可惜從他那個角度看不到店裏的投影屏幕——一切就像是個隐喻一樣,他看不到那舞臺的絢爛、那掌聲歡呼也與他無關,但卻又與他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某個夜晚,某個瞬間,甚至他自己都沒有在意到的善意和啤酒,最終在若幹年後的這個夜晚,宿命般地再次擊中了他。

不知是我眼花,亦或是路燈的光線,我仿佛看到他眼中有淚。

但此刻他也無暇再做其他反應。喝醉了的藍一洄又哭又笑,最後哽咽着問道:“這麽多年沒見了,你還好嗎?”

“我挺好的啊。”

“你……有對象了嗎?”

謝盟下意識地回頭瞟了一眼李夢川,不假思索道:“有啊,又遇到了很愛的人,生活安穩,我很滿足。”

“是……”

“你認識,是小川啊,一洄。”

李夢川攥着我胳膊的手倏地松弛了下來。

藍一洄哽咽一頓,隔了一會兒,自言自語又像是跟謝盟說,“有就好。有就好。”

他掙脫了謝盟的手,掙紮着站了起來,深一腳淺一腳地朝馬路的方向走去。謝盟沒起身,他仍舊坐在臺階上,目送着藍一洄踉踉跄跄的背影,然而在他走出去兩三步時又忍不住開了口。

“一洄。”他揚聲道。藍一洄停了腳步。“我已經跟生活和解了,你也要往前看。一輩子還長着呢,別回頭。”

李夢川也從我的禁锢中掙脫出來——當然其實我沒硬拗着他,他一放松下來,我手上就松了勁。他笨拙地、搖搖晃晃地走下臺階,站在謝盟面前,而謝盟也擡頭看着他。

下一秒,李夢川伸手,謝盟把手放在他的掌心中,借勢站了起來。然而他還沒來得及站穩,就被李夢川輕輕用力拉進懷中,來了一個鄭重其事的擁抱。

22.

我忍不住掏出手機來給春和發微信:春和,每段感情終究都會有它的歸處,是嗎?

他說是的。

作者有話說:

二哥的故事就到這兒啦~

本周還有一章或兩章,放在周二或周三哈,不幸中招那個支原體肺炎了,休息幾天。幸虧這章是存稿,不然我估計這周都寫不完。好容易有精神我先發了它~

第六卷 背鍋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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