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3.

一條炫富的地獄笑話、一句一次性得罪三個地方的地域黑評論、一個粉絲過百萬的賬號,以及一張浮誇的、深V襯衫半露不露的頭像照片,足以逼瘋一個具有危機意識的公關。

走馬上任第一天,全辦公室人都聽見金成璧那歇斯底裏的咆哮:

“老板人呢?!打不通電話就去找啊!——在飛機上聯系不到?那就找他秘書!找他司機!找他姐!找一切可能能聯系上他的人,或者知道他賬號密碼的人,必須以最快速度删了這條動态并收繳了他的賬號!這就是咱們部門今天的工作任務,大家聽到沒有!”

我笑得不能自已,金成璧板着臉說你別笑了,再笑我這單外快就不給你賺了,我找春和師兄去。

于是我就不笑了。

地獄笑話事件在金成璧的處理之下沒有翻起什麽大波浪來——分公司沒人能找到老板,于是他果斷給老板的姐姐,也就是白董打電話,跟她說必須馬上删掉那條動态。白董也是妥妥的女中豪傑,聯系不上自己弟弟,幹脆指揮了公司的程序員黑進賬號,直接删除了那條動态。

經此一役,金成璧對白少雁——也就是他所說的“白董”佩服得五體投地。雖然這個剛成立的分公司的老板,自打他入職就沒出現過,但他還是不遺餘力地把公司的組織架構和彎彎繞的八卦搞了個清楚:

既然是家族式企業,少不得股東都有些遠遠近近的親戚關系。上一任董事長是白少雁的爸爸。但他去世得很早,去世的時候白少雁姐弟都還未成年,所以前任白董事長的股份就由太太代持。

然而這位貴婦人并不懂公司經營,十多年來,非常依賴自己的兄弟,也就是白少雁的舅舅。

但董事會中,白少雁舅舅是一股勢力,還有一股勢力來自于她的叔叔。父親去世後,董事長的職位暫由叔叔代理,雙方勾心鬥角,暗地裏都防着對方,叔叔說舅舅是外戚,舅舅說叔叔是要搶侄子侄女的公司。一來二去,本該是繼承人的白少雁姐弟,反而逐漸被邊緣化。

金成璧說,“師兄我是真挺佩服白少雁的。幾年前,公司裏重要職位,都是她舅舅或者叔叔的人把持着,換別人可能早就心灰意冷,大小姐嫁人當個富太太,也算是安穩富貴一生了。但白少雁偏不,這人愣是在兩邊勢力夾縫中,培植起一股自己的力量。核心職位插不進人,她就從邊緣的部門開始安插——比如我這個所謂“品牌部”的。你別說,這包抄圍剿計策實施得不錯,現在公司居然有半數人都是她的人。這麽有魄力有行動力,還願意信任下屬的領導不多見了,人家拿我當個人才看,我就願意跟随她奪回公司,做大做強。”

打工人還打出老板的氣勢來了,瞧瞧這社畜的覺悟。這很難評。

而他來找我,則是要行使他作為白少雁麾下大将、公司品牌部總監、專業的公關人的工作職責,給他的直屬老板上課——面對公衆,如何正确、得體地發言。

而我,則是他的教學助手,一個用于模拟訓練的工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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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金成璧的設想很美好,但具體操作時自己底氣也不算足。在跟他老板見面的路上,他一個勁兒地重複:

“今天的練習內容你記住了嗎師兄?流程你都還熟吧?”

“你到底要問我多少次?”我被他搞得不勝其煩。“模拟公司産品發布會,我提問,他回答,你給他指出哪裏說的不對;模拟他接受常規訪談,我提問,他回答,你來指出他哪裏說得不對——我記着呢。”

就這點事,讓他說的跟總統選舉似的。

他這個直屬老板不着調。他都入職半個多月了,壓根兒就沒見過這老板,公司上上下下也對老板不熟,《領導人形象塑造計劃》提交上去一個多禮拜,也沒收到老板的回複。就在金成璧自己都快忘了這檔事的時候,才堪堪收到老板秘書艾琳的電話,跟他說,老板回鸾了,對他的計劃很感興趣,讓他來公司詳細談談。

“公司的人也說,我們這老總巨不靠譜,家族企業都讓人蠶食成這樣了,裏裏外外全靠他姐支撐着,他還一天到晚連人都找不到。”進了公司大門,金成璧還在我身側小聲說,“我還是得想辦法調回總部跟他姐幹吧,在這兒沒前途。”

話停腳步停,他一秒端正,敲了敲辦公室的門。

“請進。”

金成璧走在前面,我跟在後面。辦公室挺大的,走到一半我突然直挺挺撞上了他的後背,金成璧,不知為何突然停下了腳步。

幾步之外,他那個“不成器的老板”正松松垮垮地坐在老板椅中,好整以暇地看過來。是個跟我們差不多歲數的男人,長得頗有幾分明星的神氣,今天倒是穿着不浮誇,只是那眼神未免……我不好形容,但我感覺,有幾分放肆的掂量意味。

我從未見過金成璧如此失态。第一次見老板,他像是被釘在了辦公室中央,過了幾秒突兀地說:我先去洗把臉。

言罷都不等老板說話,抽身就往外走。

我不明所以,浮皮潦草地沖桌後的小白總點了點頭,跟出去看金成璧。洗手間裏,他把水龍頭擰至最大,不住地往臉上潑水。我進去的時候,水花濺在手背上,冰涼。

“你咋回事?”我伸手關了水龍頭,遞給他一片紙巾。

金成璧仍伏在洗手池上,水滴順着他的額發往下滴。他說,“師兄,你還記得我跟你提過,我在國外讀研時交往過的那個男朋友嗎?”

這事兒他是畢業回國才跟我說的,也就那麽輕飄飄幾句帶過去了。出國讀書前,他們同一批出國的、去同一個國家的留學生拉了個群,大家在群裏交流閑扯。他和他男友就屬于群裏聊得好,然後出國奔現的情況。兩人不在同一個學校,甚至不在同一個城市,但好的蜜裏調油的時候,通宵泡圖書館也要擠出時間去看對方。

金成璧說他知道男朋友家庭條件好,吃穿用度都是名牌,但也就僅限于“也還好”——用他的原話說,“出國自費留學的誰家庭條件特差啊?!”就這麽甜甜蜜蜜地鬼混了兩年多,臨近畢業了,金成璧問男友以後什麽打算,男友則告訴他,自己要回家繼承家業。

那會兒金成璧還少年不知愁滋味,口不随心地說,那少爺給我安排個工作呗?

男友有一瞬的沉默,然後說,好。

——“當時我他媽就那麽一說,誰稀罕他給我安排啊?!跟我賴上他似的。”提起那茬金成璧就生氣。沒過倆月,男友突然不聲不響就退學了,手機卡注銷,社交媒體停更,任金成璧找了好幾個月,茫茫人海,愣是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裏。

“真有家業繼承的有錢人,誰他媽買二手車,誰他媽跟別人合租房子。可是不是有錢人也無所謂啊,我又不是真圖他有錢,真圖他安排工作才跟他在一起。”當時金成璧悶悶地跟我說,“就特麽是個騙子。”

我說,“記得。咋了?”說話的同時,一種不太好的預感悄悄浮上心頭。

金成璧直起身子,濕漉漉的額發下是一雙強抑怒火的眸子:

“就是辦公室裏坐着的那位。操,人是真回來繼承家業來了。”

作者有話說:

改了一點點設定哈,白董事長改成白董了,董事長哪有那麽好當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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