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姐姐我當年可是校霸
姐姐我當年可是校霸
走進手術室之前,鹿竹拍了拍我的頭,右手握緊拳頭做了一個加油的手勢。
我趴在手術室的床上,聽着超聲波碎石機噠噠噠發出整齊的聲響,漫長又煎熬。
做完手術醫生對我說:“少喝碳酸飲料,多運動,越年輕腎結石越容易複發。還有兩次沒做,你下周再來。”
走出手術室我痛感全無,鹿竹沖上來緊緊抓住我的手,焦急地問我:“好了嗎?還疼嗎?”
我能感受到她的手一直在微微顫抖,柔弱且冰涼,這是我第一次碰她的手,在我們相識的第二天。
我說:“一點也不疼了。對不起啊,今天耽誤你上課了。”
鹿竹緊繃的表情頓時舒緩了下來:“沒事沒事,凡事都有一個優先級,你比那十分平時分更重要。你剛來學校,對什麽都不熟悉,也不認識什麽人,我多幫幫你。”
其實她不送我來,我也可以叫許子昂或者舍友來陪我,雖然我內向羞澀又自閉,但也不至于一個朋友也沒有。
我低着頭,像做了錯事的孩子:“謝謝。”
鹿竹揚了揚眉,恢複了平時的灑脫,微微一笑,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以後會讓你習慣我的存在的。”
我心中升起一股抱住她的沖動,可惜沒有勇氣。
我承認自己确實沒有什麽值得別人喜歡的地方,長相非常一般,扔在人堆裏瞬間就被淹沒。我性格敏感自閉,沒有許子昂那樣一張會逗別人開心逗別人笑的嘴,也不像其他招人喜歡的男生那樣會打籃球彈吉他有各種各樣的特長,聲音還像個小孩。除了圍棋下得還不錯之外,我一無是處。
鹿竹怎麽可能喜歡我?毫無道理,我真可笑。
我們就像是兩個世界的人,無意因為一場軍訓和學生會的任務走到了一起,軍訓結束了以後,我們會各自生活在不同的圈子裏,繼續變成兩個毫不相幹的人。
我忽然想到了中學數學課本上的一條定理:兩直線有且僅有一個交點。
我和鹿竹此刻正走在這個交點上,不久之後,她就會像泡沫一樣從我的世界裏消失,連同着她的微笑和她的溫柔。
鹿竹剛才也說了,她只不過是看我可憐,想幫幫我,僅此而已。她對我的好,更像是一種同情憐憫,或者說是施舍。
她說以後會讓我習慣她的存在,也只不過是一句場面話罷了,我又何必當真?
再往糟糕一點想,也許我并不是她撿回來的唯一流浪狗,也許她天生對誰都特別好。
許子昂說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我天生缺愛,受不了別人對我好,何況還是我喜歡的姐姐。
校救護車在把我送到醫院以後就一溜煙開走了,校醫說送你去的時候肚子疼,沒辦法走路,手術做完你不疼了,自己坐車回來吧。對此我很無奈,總覺得校醫院沒有盡到應盡的職責,可我又能找誰說理去?
走出縣醫院已經是下午兩點多,驕陽似火,小縣城的路上這個時候行人很少,偶爾有幾輛飛馳而過的汽車。
“吃飯嗎?走,請你吃個飯吧,感謝一下你。”
我們走進了附近的一家看着還不錯的炒菜館,面對面坐了下來,點了糖醋裏脊,椒鹽蘑菇和青椒炒肉。
我把菜單翻到酒水那一欄,問鹿竹:“妳喝什麽呢?可樂還是冰峰?”
鹿竹正在拿着手機發消息,拇指在屏幕上狂舞,似乎沒聽見我剛才的話。
我用指關節輕輕敲了敲桌子,又問了她一次。
她打了一個激靈,渾身一顫,立刻鎖上手機,扣在桌子上,像極了上課走神被老師點名回答問題的女同學。
“烏蘇,我喝烏蘇。”
我聞言詫異。
上中學的時候,抽煙喝酒上網早戀在老師和家長的口中并列為四大惡行,每次開家長會或者開班會老師總會給大家普及這四大惡行對學生的危害,幸運的是看小說不算。所以喝酒在我的眼裏一直是壞學生的行為,似乎喝酒這件事罪大惡極。可我轉念一想,不對勁啊,當初班裏早戀的抽煙喝酒的都比我成績好,他們是壞學生,我算什麽?人渣麽?
我第一次意識到刻板印象的可怕。
“要麽我也嘗嘗啤酒?我之前沒喝過。”我試探性地問鹿竹,似乎是想得到她的批準。
“嗯呢,可以呀。”鹿竹沖老板大喊,“老板,再來三瓶冰鎮烏蘇!”
“三瓶喝得完嗎?”我好奇地皺了皺眉,略微有些驚訝。
“哦,忘了還有你。老板,四瓶四瓶!”鹿竹舉起手對着老板揮舞,然後低聲對我說,“姐姐教你,啤酒就要喝冰鎮的,常溫啤酒像馬尿一樣難喝。”
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馬尿?妳喝過啊?”
“你找打。”鹿竹伸出手掐我,疼得我嗷嗷直叫,可不知道為什麽,疼痛之餘居然還有一絲絲快感,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覺從她的指尖出發,在我的身體裏肆意蔓延開來,像觸電了一般,一瞬間我覺得自己輕盈無比,仿佛漂浮在天上。我活了18年,第一次體驗到這種感覺。
鹿竹收回了手,嘟着嘴,沖我哼了一聲:“也就你能這麽和我說話了,換成別人我已經掀桌子了,我脾氣可爆了。”
“妳?脾氣爆?完全看不出來啊?”我無論如何都把暴脾氣和面前這個恬靜的姐姐聯系不到一起。
鹿竹在我面前晃了晃拳頭,指關節按得啪啪作響:“怎麽?你想試試?姐姐我當年可是校霸!”
“好好好,校霸女士。”我低下頭,雙手向前一拱,“繞我一命吧。”
鹿竹眉笑顏開,害羞地摸了摸頭發:“那我就大人不記小人過,收你當小弟。以後有事就找姐,大事姐幫不了,小事姐不想幫,記住,有事記得來找姐。”
鹿竹像是隔壁從小玩到大的姐姐,沒事幹拿着從幼兒園偷來的粉筆,在磚牆上一筆一劃教你認字,你寫錯字了還會用樹枝輕輕打你的手;又或是在你被別的小區男孩欺負的時候,她拽着滿身是泥哭哭啼啼的你去找他們打架,她一個能打趴下三個……
這讓我想起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