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賈青萱收回球杆,“啪”的像長槍一樣扛在肩上威風赫赫,朝四周誇張大喊道:“啊,說比賽中止了嗎,有人聽到了?”

“沒有。”紅方隊員大喝。

“沒聽見啊!”

嬉笑着附和,騎馬挑釁似的來回奔跑。

老師本就偏心天丁班,此時忙着照顧崔珊兒的傷勢,更加顧不上這邊,直接道:“今日訓馬課上到這裏,接下來你們自由活動……”說完,一群人擡着傷者離開。

沒了唯一的權威,馬場地處偏僻,賈青萱又是追随者最多的人,立刻便成了說一不二的存在!王公貴族、官宦子弟對風向極為敏銳,即便不站隊,也沒人開口了。

陳寶珠咬牙:“我們少了一人,難不成你要以多欺少。”

甲北班零散的人重新聚集,綠色飄帶在風中飛舞。

崔瑚兒:“寶、寶珠姐,怎、怎麽辦?”

陳寶珠冷哼:“還能怎麽辦。”

紅方隊伍人多勢衆,正騎馬追逐騷擾綠方成員。這已經不是比賽了,是一場欺淩。認輸,還是……腦內熱得快要融化,冷風卻吹得臉疼。

“三比二,最後一球定勝負。”勒了下馬的缰繩,賈青萱洋洋得意道:“何人不知我爺爺是下一任閣老,我爹是下任宰相。而你父親陳海,卻不會再往上升了。”

陳寶珠目光冷冷。

“小道消息……”賈青萱手放在嘴邊,做一個偷偷說話的姿勢。但聲音極大,場內之人都能聽得清楚,肆無忌憚道:“此次通過考核的繼任者,所得兵權……便是從你父親陳海手中,削減所得。”

說完,她手中的球杆像舞劍般在手中轉動一圈,握緊立起。對着球飛速擊去。陳寶珠還未消化剛才一番言論,愣在原地。

球越過衆人頭頂,朝綠方籃門飛去。

崔瑚兒焦急:“寶、寶珠姐!”

勝負已毫無懸念,鼎內的香爐馬上就要燃盡。衆人屏住呼吸,看着頭上的球飛向終點。視野內,球落下……

卻、卻落在了一個想象不到的地方。

那人騎着一起黑色高頭大馬,馬的主人和馬一樣,鼻孔朝天對這種衆人姿态極其傲慢。白藍色相見的校服髒污不堪,紮在腦後的高馬尾被汗水浸透,髒得一縷一縷垂在腦後。球飛至頭頂,她不躲不閃。

突然猛提缰繩,大喊道。

“起來,大鼻孔!”

馬兒擡起前蹄,她立刻松開缰繩直接踩在馬背,一躍而上。落下的球竟被牢牢抓在手裏。馬兒前蹄落地,她負手而立,衣袂翻飛。

賈青萱驚訝,脫口而出道:“花驚初?”

陳寶珠看過去:“袅袅……”

“甲北班少了一人,我補位可好?”場內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花驚初深吸一口氣,嬉皮笑臉的歪了下頭。

賈青萱一直都瞧不上她。沒爹沒娘,被寄養到将軍府的廢物!這樣的東西,怎配和安國公府相提并論。然而,就是她……偏頻頻出現在自己弟弟賈钰口中。再加上,無論是賽馬失利被甩、還是射箭百分百脫靶,這個人,總以奇奇怪怪的方式奪走所有人的焦點。

就像蚊子一般,煩人至極!

“好啊,你來。”

賈青萱壓低身子,譏諷的回看她一眼。

花驚初颔首,微笑的颠了颠手中的球,突然一個用力抛起至空中。球落下,她一腳踢出。“嘭”的一個撞擊,風動、發絲動,場內鴉雀無聲。

“唰!”

這個球從賈青萱耳邊掠過。

帶着十足的蔑視和挑釁,勁風裹挾着殺氣。賈青萱瞪大眼睛,嘴巴微張、心髒噗通噗通狂跳。她相信,這球但凡歪一點點……

死寂一般的沉默。花驚初卻吊兒郎當的笑了,聳肩道:“啊,抱歉。瞧我這技術,本來是傳球,怎麽踢那兒去了?”

“你!”

紅方隊伍焦躁不堪。

賈青萱怒極:“你、你分明是故意的!”

場內劍拔弩張,一觸即發!陳寶珠接到了球後,縱馬馳騁。身後的綠方隊伍排列成一字隊列,将還未反應過來的紅方隊員阻在後面。

賈青萱拉緊缰繩,要追!卻被那匹又高又大的雜種馬攔住。雜種馬,屁都不是,可偏偏肌肉壯碩,像一堵肉牆。

花驚初拍了拍馬的腦袋:“大鼻孔,你擋人家道啦。”

賈青萱咬牙:“還不是你讓它……”

花驚初揉了揉馬耳朵,馬舒服的晃了晃腦袋,她無辜擡眸:“你說什麽?沒聽清。大鼻孔有在檢讨了,你要苛責它嗎?”

賈青萱要崩潰了:“花—驚—初!”

這是什麽,還在裝傻嗎?

幹草渣,髒泥灰,狼狽不堪的衣衫。這樣的廢物,竟然敢在自己面前放肆!賈青萱的手不自覺高高揚了起來,血沖向腦袋,怒不可遏。

花驚初撩了一下耳邊碎發,在風中閉眼、睜眼,無視巴掌擡高在自己身上落下的陰影,直直開口道:“你弟弟。”

巴掌頓了一下。

花驚初:“我昨天在百豔樓看見他了。”

賈青萱顫抖的聲音:“百豔樓?”

花驚初點頭:“對,請替我轉達一聲多謝。”

賈青萱擡下的手臂放下來。這個女人、這個女的,她、她危險……好危險,好危險,好危險……故意的,用那種表情說出這種話。

花驚初:“需要我拜訪國公府,親自道謝嗎?”

賈青萱胸口劇烈起伏,耳邊能聽到自己的喘息聲。

花驚初聳肩:“你輸了。”

耳邊突然傳來劇烈的狂歡聲,有人大喊:“三比三,平!”“不止吧,最後一分是全壘,分明甲北班更勝一籌……”

鼎裏的香爐徹底燃盡,灰白色柱狀香灰攔腰斷掉,散在桌面被一陣寒風帶走。場內氣氛熱烈,馬兒的嘶鳴聲和人的歡呼聲嘈雜。

被威脅了。不管她說的是真是假,如果弟弟——賈钰真的去過百豔樓,無論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麽……鬧到長輩那裏,都不是件好事。

賈青萱咬牙,勒住缰繩大喊:“走!”紅色飄帶解下,一根根扔地上,被馬蹄踐踏進泥裏再也瞧不出鮮豔的模樣。紅方隊員撇清身份,跟在賈青萱後面退場。

崔瑚兒開心極了:“贏、贏咯!”

甲北班的同學也十分開心,振臂歡呼。

“袅袅……”陳寶珠從馬上翻身下來,心裏暢快。

渾身剛放松一點,卻突然感到膝蓋處一陣刺痛,沒站穩朝前一晃。視野昏沉,馬上就栽進泥巴裏。迷糊間,好似躺進一片花海,氣味如青草般清新。

“寶珠啊,還好嗎?”她說。

陳寶珠迷糊睜開眼睛,是花驚初髒兮兮的一張小臉。而且……所謂的青草般香氣,竟是她衣服上粘的畜生反刍吐出來的草沫渣!

“咦,好惡心。”

趕緊坐起來,拍了拍身上。馬球比賽打了兩個時辰,昨晚又跪了一整夜,力竭過後只覺得渾身疲憊。陳寶珠錯開視線,咳嗽一聲道:“花袅袅,你與其擔心我,不如看看自己現在的樣子……髒死了!”

花驚初笑笑,伸出一只手。

“寶珠啊,拉你起來?”

“能不能別這樣稱呼我!”陳寶珠“啪”的一下打掉她伸過來的手,又羞又惱,自己踉跄站起來,一瘸一拐地牽着馬就要走。

花驚初揮手,賤兮兮的道別:“那再見,一會兒見?”

——

臨近中午,陽光撒在臉上又癢又麻。

木杆上挂着一件藍白相間的長衫,正濕噠噠滴着水。

一個身影站在靶場中央,應該就是長衫的主人。她只着淺粉色的單薄裏襯,筆挺得站在風中。彎腰,纏了布的手指彈開腳邊的盒子,盒子裏是黑色箭矢。

搭弓射箭,身姿絕美。

然而“啪”的一聲松手,不到三米便插在了地上。

“呼,再來!”

再次搭弓射箭,“啪”的一聲。這次有進步,不到五米便插在地上。

“袅袅,你這水平真沒救了。”

旁邊竹躺椅,一個長須男人打開本書蒙在臉上,搖頭嘆息道:“大中午的閑得沒事快回家吃飯吧。灰頭土臉來找我,還以為受了什麽委屈。”

“……”沉默,又一次搭弓射箭。“啪”這次箭矢歪到了場外去,直愣愣紮在了一棵樹上。羽毛尾巴晃啊晃,帶着嗡鳴聲。

花驚初咬住嘴唇,有點洩氣的垂下手:“行了,祭酒,您少說兩句吧。學生這不是勤學苦練、想通過鳳林将軍考核,給您長臉嗎。”

郭奉嘯,郭祭酒。

甲北班的唯一老師。

花驚初入學的時候,陳海摟着她的肩膀介紹:“來,叫郭祭酒。”“祭—酒—好。”奶聲奶氣開口,然後她趕緊垂頭搓手。這個男人問了句:“這便是他們的孩子?”“是。”陳海答,又将她往前推了下:“幫幫忙。”

回憶結束。

反正自此她就在甲北班紮了根。學習騎射,文試、武舉,但是不成才的師父,自然教不出成才的弟子。他們是爛到一處了。

腦袋上蓋了本書曬太陽,郭奉嘯一聽說“給您長臉”登時苦笑了下,連忙撇清關系,躺在竹椅上跟僵屍似的擺手道:“別,可別。我擔待不起。”

花驚初又道:“祭酒,我聽說咱們這次的射箭考試……”拿出一根箭矢搭在弓上,眯眼道:“和往年有所不同。”

郭奉嘯樂了:“是有不同。”

花驚初追問道:“祭酒不給透露一下?”

好家夥,這是走後門來了。

郭奉嘯雙手搭在肚子上,腳尖點地,竹躺椅“吱嘎吱嘎”搖了起來。輕聲回:“透露什麽?為師壓根不想你攙和那些糟心事。”

寒風凜冽,她只穿着一件單衣來靶場就是賣慘的。賣慘不成,豈不白受罪了?

不可,萬萬不可。

花驚初聲音立馬變委屈,拉弓的手抖啊抖:“祭酒,不……師父!您怎麽能置學生于不顧呢?上午在馬場被人欺辱,中午還要被您貶低。我本就是甲北班最菜的一個,嗚嗚嗚,您這是要逼學生去死嗎?”

哭聲逐漸變大。

“行了。”

郭奉嘯被吵得心煩。

哭聲更大了。

“停下。”

哭聲痛徹心扉。

郭奉嘯忍無可忍,一把拿下臉上蓋着的書。

“你這孩子,怎麽沒完沒了了?”

這丫頭還是個一打一蹦高的小崽子的時候,就喜歡一哭二鬧三上吊,仗着自己年幼弱雞,又總被欺負,就經常扯着他的袖子訴苦。

“師父!”

花驚初可憐巴巴轉過身,一襲梨花帶雨。紅着眼眶,調整好表情,咧嘴、哭喪臉,對着郭奉嘯拼命擠眼淚:“真的一點消息都不透露麽?”

郭奉嘯大驚!

垂死病中驚坐起,手指抖成篩子米。

“花、花袅袅,你想欺師滅祖嗎,還不快把弓箭放下!”陽光下,寒風飒飒。少女拉弓的箭尖,直直對準了他。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