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三人繼續朝黑松林深處前進，很快身影便隐匿于其中。賈青萱眼看目标丢失，催促着周圍人速走，等她到了松林和峭壁交界處，那三人已不見了。
身旁人氣喘籲籲道：“跟丢了。”
“我知道。”
賈青萱漫不經心的回應，低頭在周圍尋找着什麽。突然目光被一塊帕子吸引，撿拾起來手指搓了幾下，摸了摸材質道：“呵，果然。鎮遠侯府的二小姐崔珊兒最喜歡用帕子捂嘴陰陽怪氣。”
旁人接話道：“你是說？”
賈青萱：“對，這就是她的。”
說完，站起身子來手一松。
林間烈風瞬間将帕子掠走，在空中打了個璇兒便朝山下飛去。周圍人站在原地不敢發聲，直到賈青萱确認好方位，喊了一句：“繼續走。”她們才跟着她，亦步亦趨前行。
天衍書院的“冬獵”就是專門為此而設。
遠離鬧市民間、褪去皇親貴胄身份的這一群人，在野外就如同覓食的岩羊。賈青萱就是他們的頭羊。無論是哪兒，只有聽頭羊的話、跟着頭羊走才有活路。
另有一群人，是狡猾的狐貍。
人少，但靈活。
陳寶珠三個很快到了她們口中所述的地點，果然有人為破壞的痕跡。“分開找！”四下翻弄，一處大樹底下用紅茴石做了三角記號。
崔珊兒高喊：“在這裏！”
另外兩人立刻湊過來，陳寶珠用九尺釘鞭抽打三角記號周圍的荊棘叢。荊棘叢一下被掀飛，是個唬人用的障眼法。荊棘叢下，赫然是一只小熊的屍體。
陳寶珠面目微笑：“做的不錯。”
崔珊兒和崔瑚兒對視一眼，都松了口氣。
“那我、我來拔牙。”崔瑚兒從懷中掏出防身匕首，扒開劍鞘，伏下身打算切割小熊的屍體。
突然勁風襲來，她直接重心不穩一下被掀翻坐在地上。拿着匕首的手刺痛。細看，才察覺劃了很深一道口子，正汩汩流血。
事态突然，崔瑚兒又驚又痛。
崔瑚兒：“寶、寶珠姐，救我！”
“先止血。”陳寶珠神情凝重，立刻朝飛箭射來的方向看去。持弓的人，一身深藍色棉服錦袍，就是賈青萱！賈青萱周圍的人一字排開，從埋小熊屍體的低窪地朝上看，她竟有種落入陷阱的壓迫感。
崔珊兒趕緊從懷裏摸帕子，想給同伴止血。摸了半天，卻發現不知何時帕子掉了。只能撕下黃衣一角潦草的捆上。雪殷透了布條，順着縫隙滲出來滴到雪地上。
氣氛緊張，陳寶珠先開口：“這麽巧，咱們在這兒遇見。”
賈青萱先前邁一步，居高臨下冷笑道：“不巧。”
“哎。”陳寶珠立刻從話中嗅探出來——她們被追蹤了。這群人是故意追逐而來，目标便是她們！但聲音還是故作輕松，聳肩道：“沒得商量了？”
賈青萱：“沒得商量。”
話音落下，一字排開的人群便向前逼近，像是圍獵一樣将三人堵在了低窪地。
賈青萱也覺得好笑，她實在是想不到怎麽會有人這麽蠢。大雪天，一身紅衣，一身黃衣，一身紫衣，這麽紮眼，想不注意也難。
“把人抓起來。”一聲令下。
陳寶珠連忙喊：“你們人多勢衆，我們今日不敵。”一甩手就把九尺釘鞭丢在地上，雪面立刻烙出一條蜿蜒的痕跡，像是延展身體的蛇。
她這樣做，崔珊兒也照辦。
崔瑚兒一改往日的陰陽怪氣，聲音高亢喊道：“賈青萱，你別太過分。安國公府雖勢力龐大，可鎮遠侯府也不是吃素的。今日你傷我妹妹，若還要動粗……是不管你家族的面皮了麽？”
“別拿這些壓我。”
賈青萱一擺手，心裏煩的不行。臉上寫滿了煩躁和憤怒的情緒，冷冷開口道：“深山老林，死無對證。就算是今日把你們殺了，又有誰知道？”
崔瑚兒立刻閉嘴了，渾身都在抖。
周圍人的态度，已經表明了他們的立場。就算是她和寶珠姐、和崔瑚兒死在這裏，也不會有任何人站出來證明。
當然，賈青萱雖然很享受這種将獵物玩弄于鼓掌間的狀态，但她不是瘋子。看着手下将三人制服，慢慢開口道：“不過，你們不用怕。不至于此。”
“快看，是熊的屍體！”
“找到了！”
有人興奮大喊。
賈青萱立刻上前，用樹枝将荊棘叢撩開，赫然是一只蜷縮着的小熊的屍體。足夠小，也夠隐蔽。牙齒已成形，大概八周左右，一根白牙因為死狀扭曲而暴露在外面。她心中欣喜，這下能夠交差了。
但，為什麽是小熊？
賈青萱直起腰，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警覺開口：“為什麽是一只小熊？”
陳寶珠氣定神閑回答道：“這個時候，誰能私下搞得到大熊。”
賈青萱點頭：“也是。”她們雖能倚靠家族勢力，提前得知冬獵的具體消息。但，想從這樣的賽事中作弊，還是難了點。
而且小熊的屍體才能隐蔽在荊棘叢下，若是大熊，痕跡太大，很快被人發現難免引起不必要的争端——就比如現在。
“八周大，正在換牙。”
隊伍中對狩獵經驗豐富的人上前查看屍體，扒開嘴皮，大致估算了一下：“大多是乳牙不能用，有幾顆恒牙。恒牙能交差。”
賈青萱總有一種隐隐不好的預感，烈風吹拂，大樹間發出簌簌簌的撞擊聲。她催促道：“趕緊拔牙，都拔。下山再說其他。”
“好。”
幾人開始對着熊屍下手，很快空氣中便有一股血腥味兒。
——
雪漸漸小了，表面那一層被曬得融化。斑駁的腳印結了冰，清晰可見。花驚初靠着這些痕跡分辨方向，很快追蹤到了黑松林。
先修整一會兒，保持體力充沛。
她穿得多，懷裏掏出的幹糧因為體溫的緣故竟還是熱的。吃完了一抹嘴，随口捧把雪填入嘴中解渴。
“不受傷就行。”花驚初喃喃自語：“只要不受傷拿到丙等。今日冬獵這一關就算過了。”正想着，忽聽到松林深處傳來人的喊聲。
循聲而去，一打眼就看見一行人圍着三個衣着鮮豔的人。找了個隐蔽的地方藏着，花驚初偷聽她們講話。
冬日凜冽，小熊的屍體都凍硬了。
有人道：“太硬了，從腦殼上把乳牙和恒牙敲下來實在是費勁兒。”
賈青萱皺眉，低下頭查看發現齒間有褐黃色的粉末，手指蘸了，在鼻尖一撮聞了有類似麝香的味道：“這是什麽？感覺不對。”
在她們忙着拔牙的空檔兒，崔瑚兒從袖子裏掉出匕首，捏着劍柄把綁手的繩子割了。手上的傷還在流血，血液結成冰。
她臉色蒼白，強忍着痛不動聲色的将匕首遞給陳寶珠。陳寶珠秒懂，割完遞給一旁的崔瑚兒。三人都準備好了，就等着機會。
風帶着血腥味兒，還有一股奇異的香彌漫在叢林中。賈青萱心中隐隐不好的預感更甚了，一扭頭發現她們三個竟然松了綁。
賈青萱大怒：“你們？”
陳寶珠：“愣着幹嘛，還不快跑！”
崔珊兒和崔瑚兒趕緊跑。
賈青萱想派人追，可熊牙還沒到手，從懷中掏出短刀，低下頭對着熊脖子就割，大喊：“別敲牙了，把熊腦袋砍下來！”
風獵獵，松樹“簌簌簌”的撞擊聲令人心煩。賈青萱整個人都緊繃，那褐黃色的麝香粉末令她不安，第六感也在報警。
終于，就在小熊腦袋被割下來的一瞬間。警鈴大作，她在低窪處朝上看。粗重的喘氣聲帶着急劇的壓迫力，一雙寒光凜冽的黑色獸眼，黑亮的大鼻頭。深棕色的毛發，四爪着地便有一人高的駝峰。
“是、是棕熊！”
短暫的凝重後，終于有人忍不住大叫！
“熊啊，是熊！”
賈青萱感到雙腿灌了鉛一樣沉重，牙齒也在發抖。她試着張口，終于發出了嘶啞的低聲：“閉嘴啊，蠢貨。”
這一刻她終于明白為什麽是“小熊”了，她終于明白為啥三個人穿的那麽鮮豔。是靶子，是誘餌，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個陷阱！
母熊帶崽最為兇險，如今……
瞥了一眼小熊的屍體，還有小熊的腦袋還在自己手上。賈青萱吞了一下口水，撒腿就往後跑。
母熊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吧。它笨重地爬到低窪地嗅探，終是發覺了荊棘叢旁的凍硬了的小熊。它用鼻子頂了頂它，沒動。再頂了頂它，發出輕聲嗚鳴，似是在對話。還是沒動。
小熊蜷縮在土裏，一動不動。
“嗷！”
母熊發出痛徹心扉的怒號！它無法接受，它咆哮站立！
黑壓壓如同一座小山“嘭”的一聲壓落在地上。嘶吼着，憤怒着，身體朝着四周像即将發射的炮筒。目标，精準的瞄住了賈青萱。
“啊啊啊！”被吓得臉色蒼白，身後餘光瞥見的黑影迅速朝自己靠近。蒼天，為什麽一只笨重的熊跑得這麽快，竟在幾秒內近身？
熊頓住，立即一巴掌拍下來，賈青萱躲閃不及，結結實實挨了一下。她胸口悶痛“噗”一口血吐出，整個人便癱在地上動不了了。
怎麽辦？
怎麽辦，怎麽辦！
賈青萱淚流滿面，渾身發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