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會聊天
不會聊天
六月的天猶如孩兒臉，說變就變。可是文宣比孩兒臉還狠，不說變就變了。
由于文宣受傷的消息知道的人不多，每日病房裏的訪客也寥寥無幾，文宣除了在下屬過來彙報工作的時候是正經工作的，其他的時候都是躺在床上作癱死狀。當然，就算是工作的時候，面對下屬，他也得翹着打了石膏的大腿。經理們見識慣了小文總以往風度翩翩的模樣，乍一看到他如今是這副尊榮的時候心理上還是受到了不少些沖擊的，不過他們能夠迅速從腦海中調出他以往的形象給如今的他恢複建模，于是只要是他還是小王總，只要他還能繼續大把發錢……就算是在現在的木乃伊身上，他們也能感受到小王總金光閃閃的王霸之氣。
這一點蔔螢當然是感受不到，如果第一次見面這個人是漂亮的，以後就算沒那麽好看別人也會覺得這人今天只是沒有修飾，心理預期的分數依舊很高。如果第一印象是不漂亮的，以後就算好看了別人也只是覺得你“變”好看了，這樣就先入為主地把人定位成不好看的。
于是在蔔螢的心裏，文宣就是一個有錢的木乃伊……
偏偏這只寂寞的木乃伊很愛跟她聊天。
蔔螢坐在床邊一邊給他削蘋果，一邊看電視。電視上正放一個娛樂節目，大家正嘻嘻哈哈笑作一團，蔔螢也受到感染，一邊盯着電視一邊樂。身邊的木乃伊覺得她和電視節目是一個頻道，他又在另一個頻道，便出聲道：“別笑了，口水都噴蘋果上了。”
“……”蔔螢臉一紅，下意識地用手背擦了擦嘴。
看到她的小動作木乃伊的眼睛愉悅地眯了眯，然後對他get不到笑點的電視節目大肆诋毀：“像這種毫無營養的節目你不覺得笑點很蒼白生硬嗎？”
蔔螢看了下穿的花花綠綠的主持人們，口不對心地點頭：“也是哦。”
她識相地換了臺，這次是一部時下正火的家庭情感倫理勵志大片《你們離婚吧》，蔔螢也不挑剔，眨巴眨巴眼睛就看了起來。
受到了冷落的木乃伊繼續發力：“現在的漂亮女人會喜歡這種賊眉鼠眼的男人？現在的電視劇就會給某些有先天缺陷的人營造一種虛假的幻想。”
蔔螢拿起遙控器，撇撇嘴：“又不能光看長相。”
“那看什麽？”木乃伊追問。
“當然還要看口袋啊，文先生，你現在就算毀容了也會有漂亮女人喜歡的。”蔔螢一副寬慰他的模樣。
“……”木乃伊抽了抽嘴角，“我沒毀容。”
“那幹嘛全部包起來？”
“保暖。”
“……”
繼續換臺，這是一部抗日神劇，劇中的八路軍正辛辛苦苦地殺出重圍快要見到曙光的時候文宣開口了：“這些日本人是靶子麽，一槍被斃一個。反而他們自己裝備那麽好還打不中一個人。”
“電視劇嘛，認真你就輸了。”蔔螢被他這麽一說也覺得沒啥意思，繼續換臺。這次是一個百十來集的韓國家庭劇，蔔螢還沒弄清人物關系就聽木乃伊說：“一頓飯能吃一集。”
蔔螢也覺得拖沓，但心裏默默吐槽他太難伺候。她想着還是跳到CCTV1看新聞好了。不管怎樣他還能吐槽新聞三十分？
下一個頻道是動物世界，只見兩頭袋鼠在做高難度動作，電視裏傳來一個男聲富有磁性的聲音：“春天來了，又到了小動物們□□的季節。随着你的講述，讓我把目光放到遙遠的澳大利亞草原，那裏的雄性袋鼠正展示着自己雄性的魅力，雌性袋鼠被雄性袋鼠深深地吸引住，對雄性表示愛意，雌性被雄性深深地進入了…幾萬億的小袋鼠經過艱難的鬥争終于找到了媽媽！幾日後，新的小生命誕生了！”
蔔螢&文宣：“……”
“咳咳……”文宣試圖轉移話題，“蔔螢啊，你叫蔔螢是吧。”
這時蔔螢給文宣削的蘋果好了，她也沒回應，自己吧唧地咬了一口，拿着遙控器調回了那個笑點生硬而蒼白的搞笑節目。
文宣：“……”
又過了一會，依舊get不到笑點的木乃伊先生寂寞難耐：“你是不是有一個弟弟叫蔔書？
蔔螢正看得開心，也忘了剛剛的尴尬，眉眼彎彎地轉過頭來，疑惑地看着他：“什麽蔔書？”
文宣看她仰着小臉，眼睛濕漉漉地盯着自己，心裏一跳，瞬間有種不繼續這種話題的沖動，但是他還是繼續：“你的名字叫蔔螢，也就是不贏，那你弟弟一定叫要不輸，才能保持家裏的平衡。”
蔔螢不高興了，皺着眉頭道：“我沒有弟弟，還有——”
“還有什麽？”文宣來勁了，饒有趣味地追問道。
“文先生。”蔔螢坐直了身體，面向他，擺出一副認真讨論的模樣，“我聽聞在您出生的時候，您的父親很開心，用您的名字捐贈了一座公共圖書館，是不是真的？”
文宣不知道她提這個幹什麽，茫然道：“是啊。”
“那我猜想您的父親是希望您可以博覽群書學富五車，成為有知識有文化有理想有道德的四有青年，你說對吧？”
“嗯。”倒是背起政治書來了，文宣等着他的下文。
“您要是有個弟弟，得起名叫文盲才能保持你家裏的平衡呀。”蔔螢笑眯眯道。
“……”
這個叫蔔螢的，真是太不會聊天了！文宣如是想。
*
經過多次磨合，蔔螢明白了一件事情：她這種親和友愛接地氣的人跟文宣這種高貴冷豔要升天的人……沒得聊。
認清了這一事實以後，蔔螢便放棄了和老板建立親密友好關系的美好願望，老老實實地守在電話邊……發呆。
文宣沒了人在身旁逗趣，也就修煉了無聊就睡覺大法，于是這天下午他一醒來，就聽見蔔螢在外面講電話。
這電話是蔔螢舍友沈玉珏打過來的，她們宿舍一共四個人，感情十分之好，今年大四，都出去實習去了，聽聞蔔螢在幾天之內從全國最大的三家通訊公司之一跳槽，便來打聽她去了什麽高大上的地方。
蔔螢沉吟許久……怎麽說？她難道要說自己被人聘作高薪護工？
不是說職業的确是沒有高低貴賤之分的嗎？！不，但是人對不同工作的感官和評價是有高低貴賤之分的。而不同工作在這社會上的社會地位也都是不同的，這就是一個現實的問題。
“我……那個……文氏集團你應該曉得吧？”蔔螢打算采取迂回政策。
“啊！文氏？！你進了文氏？你是做什麽的？”沈玉珏在那頭大驚小怪。
“呃……也不是啦，我……反正是為了文氏集團的小文總服務的。”
“秘書助理！”沈玉珏脫口而出。
“不……不是啦！”蔔螢連忙否認。
“難道……不會吧……是總裁秘書？！”沈玉珏整個人都亢奮了，思緒也開始不正常。
“咳咳，其實……那個你聽我說……”蔔螢想了一下自己的工作性質，每日就負責給他接電話擋一擋有閑人士，說是護工也沒人信吶，“我其實就是為了保護小文總的安全而存在的。”
“啥？保镖？就你那身板？拜托，你那是虛胖不是strong啊！”簡直不能理解這個文氏的用人規則了。
“其實吧……我差不多是負責網絡安全的，就類似于手機360安全衛士那種的……就差不多算是保護我們老板啦。”360電話防騷擾安全衛士……
聽到蔔螢說她的工作就是保護自己，心裏頭有種暖暖的，不知具體是何滋味的感覺。嘴角抑制不住地想要往上翹……
然後聽到她的下一句。
“如果沒有我，他就這樣裸奔，那多不好。”
文宣那如花瓣般柔軟的粉紅心碎成了一片一片，嘴角立刻倒挂，扶着牆慢吞吞回床上躺着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