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這是不是代表……若她在十天內解不開猴妖縱火案,她原本的身體,就會徹底死亡?
邢一苒踩在床榻上,狗身的記憶讓她習慣性地俯身聞了聞自己的身體。
怎麽一股……藥味?
她又下意識地舔了舔。
啧……忒苦……
邢一苒還想再繼續看,但下一秒就被仲虎揪住後頸,提了起來。
疼死了!
邢一苒破口大罵,汪個不停,眼見仲虎要把她扔出去,她張牙舞爪地想抓住對方,卻無意勾住了鉛筆繩,又意外将鉛筆甩到了嘴邊。
“嘶……”仲虎被邢一苒的爪子抓傷,氣得一把按住了邢一苒的嘴筒子,讓她沒法再叫。邢一苒也很生氣,她被迫咬着鉛筆,惡狠狠地瞪向仲虎。
咬不到你,那就戳死你。
透明的鉛筆沒有穿過仲虎的手腕,而是像碰到實體般,可仲虎卻并未因此有所知覺。
邢一苒眼見着那透明的鉛筆沾上了顏色,還是與仲虎手腕一樣偏黑的膚色,怒氣倏然停滞。她看着顏色漫過第一條刻度,向着第二條刻度邁近時,沈确這時發話了,“那是徐夫人養的百福,你把它送回徐府別院吧。”
“是。”仲虎突然松了手,顏色也停留在了第二條刻度前,邢一苒心急,不斷地往上蹦跶,想要再次夠到仲虎的手腕。
“郎君,這百福怎麽了?”仲虎走遠些,邢一苒就立刻跟了上來,見碰不到仲虎的手,她就開始叼着鉛筆去戳仲虎的鞋子和小腿。
仲虎大驚,踢踏着跑遠,“郎君,它要幹嘛,它不會要尿在我的靴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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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一苒愣住,失聲大罵,她是女孩子诶,就算如今是小狗,也不可能在人前做這種粗俗又沒素質的事情好吧。
沈确怕狗,聽見邢一苒汪汪直叫便瞟了一眼,瞧他們一人一狗彼此吵鬧、相互追逐,不住皺眉催促,“別玩了,快把它送回去。”
邢一苒耳朵突地立了起來,豎得高高的。
她還要去火場現場找線索,誰也不能阻攔她查案抓犯人。
趁仲虎應答之時,她一個極限轉身,飛速向大門沖去,渾然不顧那裏站着的沈确。
沈确看邢一苒向他奔來,頓時大驚失色,而仲虎見狀,也怕驚着邢一苒傷到郎君,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直愣愣地像個木樁似地站在原地。
邢一苒橫沖直撞,本剛想繞過沈确跑出門外,可沈确卻吓得想要閃避,躲的方向恰好撞上了邢一苒繞來的方向。
沈确被擊倒,而邢一苒則因慣性滾到了沈确身上,為了保持平衡,她拼命掙紮,四肢亂踹,不小心把沈确兜中的布帕扯了出來,并将裏面收集好的紅毛踢得四散八落。
仲虎見沈确摔倒,急忙上前,“郎君!可否受傷?可有不适?”
沈确匆匆将衣裳攏好,又扯上腰帶,這才搭住仲虎手臂,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郎君莫怕,我這就将狗兒送走。”沈确剛想應答,卻見邢一苒低着頭,不知在幹什麽,他急得推開仲虎,就欲只身上前,“百福,不可吃線索!”
邢一苒看不見紅色,不知身下便是猴妖身上的毛,但她在布帕上聞到了一些熟悉的氣味,像是之前在火場裏聞到的,這才低頭嗅聞,如今聽沈确說是線索,便又去聞了那些散落在旁的“灰毛”。
仲虎見狀,疾步往上,邢一苒耳朵微動,先一步把腳下的布帕踢遠,然後飛速擡腳,箭步沖出了門外。
邢一苒覺得她這輩子都沒這麽努力過。
聽見身後仲虎罵罵咧咧的聲音,也聽見沈确急切呼喊的聲音,突然心中一陣飒爽。
邢一苒借着狗身的記憶,拼命往徐宅跑去。幾乎是毫不費力,她便跑到了百福經常出入的狗洞,然後下意識地,蹲下了身。
邢一苒登時愣住,她……她怎麽突然開始就做标記了!
狗狗的習性真是太可怕了!
她四處張望,見周圍沒人便快速鑽進徐宅。眼前的院子正被修建,泥瓦和磚塊均被放在一旁,看到水井,這才知是那被炸毀的廚房。
廚院空空如也,庖廚內焦黑一片,地上有明顯打掃的痕跡,就算有線索也應被銷毀得差不多了,邢一苒擡腳邁進,不斷低頭嗅聞,想利用靈敏的嗅覺找到點什麽,還未有所收獲,身後便響起了大嗓門,“百福你在此作甚?”
邢一苒回頭,見是個穿着绛色粗布麻衣的婦人,她不認識,但她能感受到“百福”對此人明顯的親近。
“百福怎地到那去了。”婦人對邢一苒招招手,将挎着的竹籃放到了地上,竹籃裏裝着許多未清洗的碗碟。邢一苒歪頭瞧着,并不打算過去,她繼續往前走,想要找到遺留的線索。
“哎呦乖乖,是不是餓了?廚房都燒壞了,別說吃的,連碗碟都一個不剩了,過來過來,嬸兒給你裝碗水吃。”
見邢一苒不回頭,婦人走進廚房,直接将邢一苒抱了了出來,“可憐哦,髒兮兮的,”她拍了拍邢一苒白色毛上沾到的焦黑,又将邢一苒放到水井旁邊,“百福可真機靈,竟能自個從別院認路回府……”
婦人挑了一只幹淨的瓷碗,沖洗過後,盛滿水,将其放到了邢一苒面前,并不住地與邢一苒唠嗑。
比起井水,邢一苒更願意喝白開水,但她還是準備給面子舔一舔,這一湊近,邢一苒便發覺了不對。
井水怎地也一股藥味,還與她之前身上的氣味一致……
同樣地微苦,同樣地麻鈍感,她連忙住嘴,生怕自己再次因食中毒。
“阿姨,我不能陪你聊天了,得去忙了。”她汪汪完,轉身便往假山跑。
假山處沒有易燃物,也沒有高大的植物樹木,且地理位置上臨近水池湖畔,故起火後這裏依舊保留得很完整。
尚未鑽進假山,邢一苒就看見了地上散落的“灰毛”,這裏的氣味明顯比沈确身上攜帶的“灰毛”氣味要重,她聞不出是什麽東西散發的氣味,但後知後覺地想起了狗狗都是色弱,它們看不見紅綠色。
她意識到地上零星的長毛,就是猴妖身上掉落的紅毛。
邢一苒有些興奮,她抓緊時間逐一嗅聞,或是假山內不甚通風,邢一苒不僅聞到了沈确身上熏香的氣味,還聞到了三股陌生的氣味,一股類似煙火,一股類似汗水發酵,還有一股,有種清雅的脂粉香。雖然汗水發酵味最重,但邢一苒也很難利用這股氣味尋人。
她繼續搜索,尋到了氣味斷裂處,并在這裏發現了一些白色的晶體,模樣像鹽,但氣味卻與猴毛上散發的氣味相同。
邢一苒撐開爪子,确定她無法用這只毛手抓握收集,繞着晶體走了一圈,又确定她無法用牙齒叼撿,只能先看看還有沒有其他線索了。
邢一苒濕漉漉的鼻頭輕貼地面,察覺到此處與其他地方氣流微有不同,她又跳了跳,确定此處地磚與其他地磚震動聲也存在着明顯差異。
有密道!
她圍着假山石轉悠了起來,發現了兩處腳味較重的地,其中一處散落着零星的白色晶體。她站起身,将前爪趴在山石上,擡頭望向高大的假山,她太矮了,縱使這裏設有機關,為防止有人用腳誤踹,大概率也不會設置得如此低矮。
要是能穿成人類就好了。
正埋頭想辦法時,她聽見了沈确清潤的聲音。
“你說百福跑回了徐府?”
“是的郎君,徐府看門小厮說見一穿黃衫的白色小狗跑了進來,無疑就是百福。”
沈确本不想多管,百福一直居住于徐府,如今“歸家”也無甚稀奇,直到他看見,百福竟在假山旁汪汪大叫,似在喊他,不由忽地後背一涼,頓住了腳步。
“仲虎,去把百福帶回徐宅別院,讓仆從看管好,別再讓它輕易跑出來。”
邢一苒動作比仲虎快,她猜到了沈确怕自己,于是飛速跑至仲虎跟前汪了一聲,随後又跑回假山旁,再汪了一聲。
“過來,這有線索。”
如此往複兩次,仲虎彎腰捉狗的動作停住,像明白了什麽,“郎君,這狗兒怎如此似人?”
沈确則繞過仲虎,獨自走到了假山旁,邢一苒保和沈确保持着一定距離,引導他走向有密道的地方,誰知沈确停在了假山口,不再走動,而仲虎也傻愣愣地看着,并不上前。邢一苒只好自己走到裏面卧下,并将兩只毛爪并攏,指向一旁的白色結晶。
見邢一苒變得安靜,仲虎嘀嘀咕咕,率先走了進來,“這百福莫非成了精,郎君你見着了嗎?它竟然會嘆氣……”
邢一苒鄙夷地看向仲虎,汪汪幾次,才讓他看見了白色結晶,邢一苒又費力地敲了敲地磚,想表達此處有所不同,可仲虎不得其意,只小心地用手帕撿起晶體,禀告沈确。
沈确看着手帕裏的結晶,直接用手撚了撚,仲虎吓得攢緊了手帕,急忙阻止,“郎君不可,萬一是毒物……”沈确沒有聽勸,而是将碾碎的結晶置于鼻尖輕嗅了一下。
“郎君!”
沈确無視仲虎,用另一只手挑出手帕,慢條斯理地擦淨了指尖的結晶,“不是毒物,是白礬。”
“白礬?此處怎會有白礬?”
仲虎不知道,可邢一苒卻知道答案,白礬又名明礬,也叫硫酸鋁鉀,硫酸鋁鉀溶于水,能作為簡單的阻燃劑。
邢一苒回想起第一眼見猴妖時,對方身上結成一縷一縷的毛,估計是猴妖全身都澆淋了硫酸鋁鉀溶液。硫酸鋁鉀溶液呈酸性,濃溶液甚至有腐蝕性,直接且長時間的接觸會對皮膚有所損傷,這或許能解釋為何縱火者不露一點皮膚,而是将自己從頭到腳、嚴嚴實實穿成了猴妖的模樣。
沈确沒理會仲虎的追問,他若有所思地盯着邢一苒,那雙銳利的眼神,仿佛透過了狗狗的皮囊,看見了內裏的邢一苒。邢一苒忽地後背一涼,立馬歪着頭看沈确,盡力模仿着可愛狗狗的模樣。
“仲虎……”
邢一苒突然有了種不好的預感。
只聽沈确薄唇輕啓,語調冷淡,“把百福抓起來,關進籠子,速速送回徐府別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