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邢一苒歪嘴嘲笑沈确,假山空間如此狹小,她一只小狗溜一個成年人輕而易舉,再加上這靈活的走位,三個仲虎也非她的對手。
邢一苒短腿快蹬,順利閃過仲虎,準備故技重施再次沖向沈确時,腦袋猛地眩暈,眼前世界成了一幅朦胧的萬花筒,所有物件均旋轉上升,并越扭越快,越旋越緊……
等她恢複意識,周遭已成空白一片,沒有聲音,也沒有沈确等人。邢一苒坐起身,見自己又變回了人形,她看不見自己的模樣,但見穿着的恐龍睡衣,及那雙熟悉的手,她知道,這就是自己的身體。
她穿回來了?
可睡衣無髒污,拖鞋也好好地穿在腳下,不似經歷過火災的模樣,這又是怎麽一回事?
邢一苒擡首四顧,兩米外可見度直線降低,整個世界都充斥着濃濃的白霧,她伸出手,只摸到了一片虛空。前方隐有流光,她走上前,卻發現是那只透明的鉛筆,還未去取,鉛筆便無風自動,主動飛到了邢一苒手中。
一指長,不再是扁平的樣子,而是與正常的鉛筆類似,筆中仍是她之前所見顏色,尚未到達第二條刻度,似霧又像光,正緩緩地在筆身裏流動。
邢一苒好奇地捏着鉛筆觀察,她的金手指模樣也太怪了。
*
百福沖着沈确奔去,沈确有所準備,可面對這一幕時仍是心髒驟縮,他竭力壓下心悸,盯着百福的動作,想要對此做出預判,可下一秒,百福竟一個急剎,突然停了下來。
“郎君!”仲虎及時趕到,将百福從地上撈了起來,“我抓住它了,郎君放心,這就将其送回徐宅。”
百福乖巧地趴在仲虎手臂上,還未用鼻子嗅聞陌生人身上的味道,尾巴先搖了起來。
沈确暗暗長呼口氣,見百福陡然活潑起來,并吐着舌頭四處張望,他不動聲色地挪遠了一些,“此刻正是午時,待你從別院歸來,與我一道去藥鋪。”
“是。”仲虎抱着百福做揖,他先一步離開,可還未走出幾步,前方便迎來了一位婦人,婦人直直走向沈确,行了一禮,“沈郎君,夫人邀您入府一敘。”
仲虎剛見到婦人,便毫不掩飾地眉頭緊皺,有些擔憂地看向沈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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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确面無表情,示意仲虎将百福交給婦人,也不看其臉色,轉頭吩咐仲虎道:“替我去藥鋪查白礬,詳細些,白礬不易儲存,多半是近日購買;州衙衆人所中之毒為柳桃,一并查了;另外,徐宅失火時,整座宅邸昏沉不醒,必是賊犯先行下藥,可一道詢問是否有人配置過蒙汗藥。”
說罷,沈确這才看向婦人,語氣冷淡,“雲嬷嬷帶路吧。”
仲虎目送沈确走遠,疾步向藥鋪而去。
一間間跑下來,他幾乎問遍了金城所有的鋪子,依舊沒能聽見有人購買了白礬與柳桃,更別說蒙汗藥了。夕陽西沉,落日鎏金,仲虎在街邊買了一個餅子,蹲在巷角裏啃,口中不斷念叨,“徐夫人近年來脾氣越來越怪了,也不知郎君現下如何,都六年了,表姑娘出事明明并非郎君所為……”
“哎呦我這老腿啊,天一冷就痛,八嬸,你上回與我說那藥,還有賣嗎?我想再買點。”
“噓,勿要如此伸張,都說了這不是什麽能明面上買賣的藥……”
仲虎瞬間餅子一扔,唰地一下拔刀站了出來,“說!那暗裏賣藥的地在哪?”
他尋着八嬸給的地址,走到了一間不起眼的屋舍,對完暗號,門便吱呀一聲打開了。
“郎君想買何藥?”開門迎接的是個灰撲撲的老頭,面上皺巴巴,笑容卻格外燦爛。
“白礬、柳桃、蒙汗藥,這三樣,可有一樣?”
老頭的笑容立時凝固融化,他上下打量仲虎,用詞謹慎,“郎君莫要說胡話,我這做的可是正經生意,不會賣那等害人之物。”
仲虎用大拇指挑出刀鞘,“那白礬可有?近日可有人在此買過白礬?”
老頭緊繃的面皮緩和幾分,“郎君想買白礬,怕是找錯了地,我這從不賣白礬,您若是想買,可去外頭藥鋪。”
仲虎亮出短刀,“如此說來,可是有桃柳和蒙汗藥了?”
老頭顫顫巍巍,終是在仲虎的威逼利誘下說了實話,“桃柳沒有……蒙、蒙汗藥也未曾配過,但、但我這有一味風茄,融于酒水,能使人快速入睡。半月前,一娘子尋來,說是自己失眠頭疼,特意讓我配了許多,若按日用量,她能服到下月月末。”
仲虎聽後大喜,頓時将刀收回腰間,“說,此人是誰?”
“是……是榮胡街……賣肉的陳屠戶,他家中的娘子,陳四娘。”
仲虎按照老頭的線索,來到了榮胡街陳屠戶的家,還未靠近,就見門外挂滿了素缟。大門緊閉,一旁的鋪面也挂上了打烊的告示。
仲虎見一旁匆匆出來倒水,又趕緊歸家關門的坊鄰,眼疾手快地攔住了對方,“郎君,能否請教這間鋪子怎麽關了?”他指向告示,“我家主人想吃肉,我特地趕過來的,可這……”
見仲虎面目清秀,衣着不凡,坊鄰這才沒立即走人,他家中侄女待嫁,正愁找不到好郎君,突然來了個外貌不錯的男子,正愁該如何留住此人,好多加套話,所以仲虎問他不想談的事,他聽了也十分欣喜,還巴不得仲虎多些問題。
“哦,你說陳屠戶啊?”坊鄰嘆了口氣,又像怕惹到晦氣似地,壓低了聲音,在仲虎耳邊輕聲道:“別提了,陳屠戶燒死了。”
仲虎雙眸微瞪,吃驚地問,“燒死了?怎麽死的?”
坊鄰的五官皺了皺,“徐宅失火那天燒死的,吃了酒,醉醺醺的,怕是靠在徐家宅院的牆邊睡着了,被發現時,人都燒得蜷成一團,黑黢黢的一片了……”像是想到什麽可怕的東西,坊鄰的五官皺得更加厲害了,他又嘆了口氣,緊接着說:“可惜啊,他家的肉,最是公道新鮮……”
仲虎抿唇,那日救火,的确在西院下風口發現一具不辨身份的焦屍,仵作驗證是昏迷燒死,當時未發現疑點,如今再看,是否有些太過巧合了……“郎君如此說,那陳屠戶真是良心商戶啊。”
坊鄰啧了一聲,“什麽良心,他也只有在生意上有良心了。”
仲虎把耳朵湊了過去,“郎君仔細說說?”
“陳大啊,打老婆可狠了,特別是他老子娘去後,幾乎每晚我都能聽見他的咒罵和女人孩子哭泣的聲音,若是他吃醉得狠了,整條街坊都能聽見他發酒瘋的聲音,有人去勸,還會被他追着罵,若不是他家的肉好且不缺斤少兩,怕是沒人會去他的檔口。”
仲虎擰眉,“打女人?那可真不是東西,那您知道陳屠戶與徐家有什麽關系嗎,怎麽大晚上的睡人牆角,徐府人不攆嗎?”
坊鄰兩手袖起,聳了聳肩,“這便不知了,大戶人家的事,哪是我們這種鄉民打聽得到的,對了郎君,您是哪戶人家的侍從,看起來頗了解徐宅?”
仲虎哈哈兩聲就想糊弄過去,“您知道陳屠戶娘子的事嗎?”
坊鄰原本放松的神情驀然一變,有些怪異地掃視一番仲虎,“郎君打聽別人家娘子作甚?”
仲虎隐隐猜到了對方的意思,急忙擺手,“不過是好奇而已,沒有別的意圖。”說罷,他還換個話題再問些東西,卻見對方看他的眼神越來越奇怪,遂匆忙告辭,連坊鄰在身後呼喊也絕不停步回頭。
天已經完全暗下來了,他此刻孤身一男子,并不适宜前去調查陳四娘,他決定先回府,将目前查到的線索禀報沈确。
回程路上,仲虎遇見了刺史張碩,張刺史是專門來尋沈确的,但沈确現下仍在徐府別院,他撲了個空,只好打道回府。
張刺史一見仲虎便笑意盈臉,抓着仲虎的手,問詢猴妖縱火案之事,仲虎本想以公事不便細說,要等沈确歸家後再談,但張刺史立功心切,不僅對着仲虎向沈确表忠心,還大大賣了一波慘,成功把仲虎說服了。
“既然張刺史也是為了盡快破案,我這剛有一個線索與您共享。”
沈确雖是官場之人,仲虎也有品階在身,但他二人細細究來,仍不甚不方便進寡婦家中查案,尤其是徐夫人今日才叫了沈确,但如果讓州衙之人加入,行事會便利許多。
仲虎放心地與張碩說了今日的見聞,聽見陳四娘之事,張碩明顯精神一振,忙道謝告辭。
張碩步調輕快,渾圓的肚子跟着上下颠晃。
他心情不錯,本來在他轄地裏出了如此大的事故,考核時定會降下責罰,更何況還來了沈确這麽一大官,他戰戰兢兢了兩天,不僅吃不好睡不好,還被人下了毒,別提多郁悶了,但如今他找到了兇手,煩悶當時便一掃而空。
明日且将那陳四娘抓押起來,好好審問一番,若案子審快些,指不定還能獲得沈少卿的青睐。
仲虎這頭全然不察,等沈确回府後便将今日之事全程敘述了一遍,其中也包括張碩之事,沈确疲憊地點了點頭,表示了然。
仲虎:“郎君,徐夫人那……”
沈确揉了揉眉心,接過仲虎遞來的茶,“姨母仍認為徐華瑛是我殺的,怕是從姨夫那聽到縱火案猴妖可能與徐華瑛有關,這才情緒失控,質問于我。”
“徐夫人難道認為您就是猴妖?”仲虎有些不可思議,随後又義憤填膺起來,“徐夫人也太過分了,這六年來,即使您受了她萬分責難,也仍然對她态度依舊,可徐夫人卻……”
“行了,”沈确打斷了仲虎,神色似有些暗淡,“若不是我,華瑛也不會生死未蔔。”
仲虎張了張口,最後還是閉了嘴,默默退下了。
子時的更鑼被用力敲響,板板正正躺在床上的仲虎突然一個翻身,倏地坐了起來,那雙在黑暗中瞪大的眸子格外明亮,他先是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後又摸了摸自己的臉蛋,随後被衾用力一掀,大步走到了銅鏡前。
邢一苒瞳孔地震,怎麽回事!她怎麽又穿成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