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

第 24 章

這個聲音是……金盞?

邢一苒感到自己的小腿被人按了按,接着是腰,然後耳邊便響起了幾句念叨。

“也不知娘子是少主君的什麽人,不僅前日派仲郎君來瞧,連昨日都派了沒見過的姐姐……看來娘子是很重要的人吧?只是少主君怎一次也不來瞧瞧娘子呢?”

邢一苒:抱歉了,你家少主君連我是誰還不知道。

“不過無事,娘子放心,我每日都會給娘子淨面,這樣少主君無論什麽時候來,看到的都是娘子嬌好的模樣。”

金盞單方面陪邢一苒聊天,而邢一苒終于知道,原來這個空間就是她的身體。

從一開始的無知無覺,到如今能聽見、能感知外面一些信息,也許她掌握猴妖縱火案的線索越多,越接近真相,她能聽見、能感知的東西就會越來越多,也越可能蘇醒。

聽到金盞說快到卯時正了,邢一苒急忙握住透明的鉛筆,如此等了一會,那股熟悉的眩暈抽離感再次襲來。她眨了眨眼,發現自己……竟然躺在床上?身邊還躺着……一個長發的……柳酥榮?

張碩,你怎麽能還在教坊啊!

邢一苒吓得直接掀開了被衾,但下一秒就被柳酥榮牽住了手,“郎君,你欲去何處?”

“我……我要上值。”

柳酥榮兩條細眉蹙起,“郎君今日不是休沐嗎?”

邢一苒雖自己也是女子,但對着另外這樣一個女子,她實在是不知該如何應對,“我突然想起今日有公事要辦,午後再來陪你?”

柳酥榮有些不悅,但還是軟着嗓音,“郎君去罷,奴家哪敢要求郎君相陪呢?郎君閑時能來看望奴家,奴家便已知足了。”

她生氣了,絕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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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一苒輕輕拍了拍柳酥榮的手,“你如此懂事,讓我甚感欣慰。”

說罷邢一苒抽出手,兩腳套入鞋中,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屏風後面,扯下了上面挂着的衣裳,穿得飛快,柳酥榮沒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面上的氣性便顯露了出來,但見“張碩”真的要走,還是起身,準備去服侍“張碩”更衣。

邢一苒躲了一下,回頭卻見柳酥榮雙眼泫然欲泣,頓時頭皮發麻,不得不僵硬着四肢,讓柳酥榮系起了衣帶。

等邢一苒終于從教坊走出,已是兩刻鐘後了,她擦了擦滿頭的汗,急匆匆地趕去州衙。衙中只有皂吏,邢一苒學着張碩平日的模樣,将兩手背到身後,圓凸的肚子高高挺起,聲音宏亮,“去把佐官給我叫來。”

皂吏躬身行禮,剛向門外走了兩步,又被叫住了,邢一苒想問他金城官員的人事檔案冊在哪,但又不知“人事檔案”該怎麽翻譯成古人的說話習慣。

“刺史還有何吩咐?”

邢一苒思忖一秒,“我見你辦事勤勉,想考教你一番。”

皂吏聽了,即惶恐又高興,“小人做的不過是分內之事,算不得勤勉,刺史願考教小人,是小人天大的福分。”

“那我便問了,本州歷代官員以及現任官員的信息,存于何處?”

“您說的是甲歷?甲歷自然是存放于甲庫了。”

“那我再問你,甲歷為何?”

“甲歷是官員們的身份證明,上面記載了官員的出身、籍貫、年齡、體貌、才學、品質、政績、親族成員等信息,除此之外,官員的任命、調任和卸任,都會記錄在甲歷之上,所以甲歷也乃官員的履歷。”

“很好,”邢一苒聽了很高興,這甲歷上的信息竟比一般的人事檔案還要全面,完全簡化了她去查于楚回和徐兼禮信息的步驟,“甲庫在何處?”

“甲庫在州衙的東側。”

邢一苒點了點頭,“你叫什麽名字?”

“小人……”皂吏聲音有些激動,說話差點劈了叉,“小人黃哲。”

邢一苒擺擺手,讓其退下,“本官記住了,你去将佐官找來,讓他來甲庫見我。”

皂吏深深地行了一禮,接着跑去尋人,邢一苒問他姓名并非一時興起,她穿成春桃時便觀察過仲虎。她、沈确和仲虎三人去陳四娘家時,她隐隐對仲虎提過徐府別院換衣之事,見仲虎對此留有印象,也未懷疑他之前的所作所為,邢一苒猜她穿成別人時,自己的行為是可以影響身體主人的。

如今她問了皂吏的姓名,等她離開張碩,張碩也依舊會“黃哲”這個名字有印象,算是皂吏幫她忙的感激了。

邢一苒走進甲庫,甫一進門,便看見了裏面的沈确。

沈确聽見腳步聲,回頭一瞧見是“張碩”,登時眼神微眯,定定地看着“他”。

邢一苒按照着張碩的習慣,給沈确行了禮,“下官見過沈少卿。”

沈确有些失落,昨日“春桃”的行為讓他以為今日會附身在張碩身上,看來是他想錯了。

“張刺史休沐日來甲庫有何要事?”

“下官見少卿前往州衙,想必是有公事要辦,故特此前來幫忙。”

沈少卿走到徐兼禮升任國子監助教那年,并不去看身後的“張碩”,挨個搜索了起來,“本官要查之事,無需你插手。”

邢一苒跟在沈确腳後,“少卿要尋何人甲歷?這甲庫甚大,多一人翻尋,也能為少卿多節省些精力。”

沈确冷了臉,他駐足停下,回頭看向“張碩”,語氣帶着毋庸置疑,“本官說不用便是不用。”

邢一苒也跟着停下,她看着沈确,在心裏考量。

自己穿成張碩,雖能借着張碩的身份查線索,但如今遇上沈确,沈确本就不喜張碩,若完全裝成張碩,會被沈确認為是自己想插手徐府縱火案,說不定還會因為張碩原本栽贓嫁禍、草草了案的前科,一路受到阻撓。

若不完全裝成張碩,沈确則會再次懷疑她的身份,說不定還會繼續試探她。

無論哪種方案,都在幹擾她的效率。

在邢一苒看着沈确思考的同時,沈确也在看着邢一苒,他忽然覺得,自己竟在“張碩”那雙鈍小的眼睛裏,看到了似曾相識的靈動,而這股陌生的悸動讓他有些不安,也讓他對自己有些生氣。

“出去。”

邢一苒:???

沈确竟如此讨厭張碩?素日淡漠冷靜的人,如今一見“他”,竟煩躁地一眼也不想多看?

在沈确越來越冷淡的眼中,邢一苒不得不嘆口氣,選擇了受到阻撓最小的方案,“郎君,你未免有些遲鈍了……”

聽到“郎君”二字,沈确的表情倏然一變,漸漸回暖起來。

“是你?”

“嗯,是我,”邢一苒卸下僞裝,松弛了下來,并毫不客氣地抽走了沈确手中的甲歷,翻閱起來,“張刺史該減肥了,如此低頭,我竟然都看不見自己的靴子。”

沈确輕笑了一聲,“你也是來查姨夫的?”

見手上這本不是徐兼禮,邢一苒将其放回了架中,邊向前搜尋,邊回答道:“還有于楚回。”

沈确:“不如我尋姨夫,你尋于錄事?”

“行。”邢一苒一口答應,按着沈确給的科考年例,不一會,她便找到了于楚回的檔案。

「于楚回,渝川淩雲縣人,丙子年正月出生,父親于銘,母親于二娘……壬辰年孟冬,随其父東進金城定居……高五尺二寸,身上無明顯胎記,五官端莊……其母殁于庚寅仲夏……」

邢一苒繼續往下翻,于楚回十八歲時考上舉人,本應等待朝廷任命,但兩年過去仍無消息,他便自行降職,在州衙裏做了個普通的參軍,随後六年,他漸漸升至錄事,掌糾各路曹正之事。

于楚回的母親在他十歲時因病去世,于楚回的父親在他十五歲時因病去世,于楚回與妻子本應在他十六歲時完婚,但為了守孝,此事便耽擱了下來。于楚回十七歲時,未婚妻同樣因病去世。為了紀念亡妻,雖未正式下聘,于楚回還是将這個表妹登記為了正妻。

于楚回家中還一個外祖母,但因害怕于楚回命硬,早在他十六歲時便離開了金城,回到了渝川老家。

如此看下來,于楚回之前并沒有撒謊,但是甲歷中的“渝川”二字,還是讓邢一苒有些介意。徐兼禮當年的科考就是在渝川,之後回程,他便經歷了意外失火,性情也發生了變化。

“郎君我查到于楚回了。”邢一苒找到沈确,将甲歷遞給他,而此時沈确手中也拿着一本甲歷,他還未看,選擇将其先交給了邢一苒。

“我也尋到姨夫了。”

邢一苒翻看甲歷,對照着科考部分,仔細看了起來。

「乙亥年,川渝地界解元,壬辰年擔任金城上縣縣令……」

徐兼禮十五歲考中舉人,因其年少便展露出色的學識,可謂前途無量,故十九歲時便娶了世家女雲莞念,二十歲時勉強考過會試,成為貢生,之後便再未參加科舉,二十五歲借着雲家之勢,進入國子監。

邢一苒合上甲歷,“郎君,關于乙亥年川渝地界的鄉試,還有沒有更詳細的記載?”

沈确也看完了于楚回的甲歷,他想了想,說:“縣志與年鑒上定有記載,不過這些都存在川渝地界,金城距川渝有上千裏,就算是快馬加鞭地去借,也得費上半月時日。”

見邢一苒目露失望,沈确忽然笑了一下,“不過,我倒是有另一種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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