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窮苦兒錢坊拾殘銀
窮苦兒錢坊拾殘銀
“誰在那裏？”
第二日，錢語卿再一次帶着月盈公主去被燒毀的錢莊那裏調查，卻看到一個小孩鬼鬼祟祟混了進來。
“把他來過來。”
暖日聽令，将在一旁躲着的小男孩拎了過來。
“大人，大人，您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小男孩被吓壞了，腳懸在半空使勁哭喊掙紮。
暖日将他扔在錢語卿面前，錢語卿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問道：“你是什麽人？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那小男孩也實在是被吓到了，一個勁在那裏說着“我沒有偷東西，我沒有偷東西。”
見問不出什麽來，錢語卿與月盈公主對視一眼，月盈公主拿了塊桃酥上前。
“來，別哭了，看着是什麽？”
小男孩一見是桃酥，又見面前人笑得溫柔，接過桃酥，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吃了一半突然停下，将桃酥小心翼翼地揣進懷裏。
“吃也吃了，該交代清楚你是來幹什麽的了吧。”
小男孩看見錢語卿，往後縮了縮，卻又撞到了月盈公主身上。
“只要你交代清楚，你想吃多少桃酥都可以。”
月盈公主的條件對這個髒兮兮的小男孩來說确實誘人，他擡頭小心瞥了一眼錢語卿，又趕緊轉過頭來看着月盈道：“我叫小石頭，我就是聽說這裏錢莊被燒，想來碰碰運氣，看看有沒有化了的銀子銅錢渣子能叫我撿一撿扣一扣，我真沒想着偷東西。”
“好好的，來錢莊撿什麽銀子？你父母呢？”錢語卿問。
說到這裏，那小男孩又哭了起來，抽抽搭搭道：“我爹我娘被抓走了，我也不知道被抓去哪裏了，我現在家裏只有一個弟弟，弟弟還得了風寒，快死了。”
“你就沒想着帶你弟弟去醫館看看？”錢語卿記得她那群徒弟每個月總會有那麽一天專門一文錢給窮人看病抓藥。
“可，可我身上連一文錢都沒有呀。”小石頭邊哭邊說，“我們已經餓了兩天了，我弟弟都快餓死了。我想上街乞讨都被乞丐打了，那些乞丐都有自己的地盤，不讓別人去占。”
錢語卿的眉頭皺得越來越緊，她又問：“你的父母被抓多久了，你可曾報過官？”
“被抓走一年了，我周圍好些人家也被抓了人。我們一起去告官，卻全被趕了出去。”
“真是放肆。”錢語卿怒道，“身為百姓的父母官，居然不為百姓做主。”
“想來這抓人的肯定有官員護着，不然肯定不會這般有恃無恐。”月盈公主推測道。
錢語卿點頭，對暖日道：“這邊你先看着，我同公主跟着小石頭先去他那裏看看。”
又是抓人，錢語卿猜着這次會不會跟徐州挖心一案有關，也是為了什麽巫術。順藤摸瓜查下去，說不準還能找到殺害師父的兇手。
“小石頭，你帶我們去你家看看你弟弟好不好？這位大人懂一些醫術，可以給你弟弟看病。”月盈公主柔聲與小石頭商量着，還又塞給他五塊桃酥。
小石頭又一次看了一眼錢語卿那兇神惡煞的神情，心裏暗想：這麽兇巴巴的人真的會治病嗎？
但他還是不願意放過救治弟弟的希望，帶着兩人往城外走去。
剛到城門口，錢語卿就見謝白幕也跑了過來，此時的錢語卿只想罵一句：“陰魂不散！”
“真巧，我聽宇文餘塵說城外有個村子全是小孩，所以帶了些食物去看看，就當是行善積德了，沒想到在城門處碰上了錢大人和月盈公主，不知二位要去哪裏？”謝白幕後面兩個手下确實是拎了兩大箱東西，莫非真是湊巧？
“我們村也全是小孩和老人。”小石頭開口說着，眼巴巴盯着那兩箱子食物。他已經餓了兩天了，剛剛就只吃了半塊桃酥，剩下的都留給家裏的弟弟。現在看見這麽多食物，不兩眼放光那才奇怪呢。
“那說不準咱們還是去同一個地方呢。”謝白幕笑道，“走吧。”
他們去的确實是同一個村子，謝白幕留在村口發他帶來的饅頭，錢語卿和月盈公主則是跟着小石頭去了他家，小石頭走時還不忘順走兩個謝白幕帶來的大白饅頭。
村裏好些孩子都聽說村口來了個人，又見小石頭帶了倆白饅頭回家，也都紛紛去謝白幕那裏領饅頭。
錢語卿這邊，她們在小石頭的帶領下來了他家。
錢語卿檢查了一番小石頭的弟弟，發燒燒得挺嚴重，這麽小的小孩，再燒幾天就算救回來了也得是個傻子。
“那怎麽辦呀？”小石頭聽了錢語卿的話又要哭。
錢語卿看了頭疼，十分無奈道：“你能不能別哭了，你一個男孩子哭什麽哭？”
“我，我，我……”小石頭想把眼淚忍回去，可可好像又不是他能控制的。
“師父好像确實說過有些人總是會不受控制流淚，你也別委屈了，這也不是你能控制的。”錢語卿揉着眉心試圖安慰。
“這麽辦呢？當然是拿藥治病呀。”謝白幕走進來說道。
“你怎麽找到這裏的？”錢語卿問。
謝白幕指了指外頭那幾個小孩：“別人帶我來的。”
錢語卿也沒繼續理他，從月盈公主那裏接過紙筆來寫了張藥方，對小石頭說着：“今日有個藥鋪免費給人抓藥，你去吧。”
小石頭自然知道她說的是哪家，美滋滋地捧着藥方就跑出去了。他臉上還挂着淚痕，樣子倒有些好笑。
“你去吧村裏所有的孩子都叫來。”停頓了一下，錢語卿又補充，“大些的孩子，不要太小的。”
謝白幕指了指自己，疑問道：“我嗎？”
錢語卿反問：“不然還能是我？”
沒辦法，謝白幕還是老老實實去挨家挨戶找孩子去了。這個時間大點兒的孩子都出去找個零散夥計養家糊口了，村裏剩下的大多都是小的和生病的。謝白幕找了好久，也就找到三個十一二歲的孩子。
“你們說說你們父母被抓走那天的情形，說不準我們還能幫你們把父母救回來。”小石頭家也沒個什麽完整的椅子凳子，他們幾個就跟小石頭生病昏迷的弟弟坐在一張床上。
幾人互相推搡了一會兒，一個少了條腿的男孩先站出來說道：“那天我跟爹娘吃過飯，正打算睡覺的，就聽外面亂起來了，我爹出去查看，就見是一群人穿着黑衣服，在村裏挨家挨戶抓人。我爹我娘也被抓走了，他們見我還小，就沒抓我，可我想救回我爹娘，他們就把我的腿砍下來了。”
“我那天跑出去玩了，回來的時候還在擔心會被爹娘罵，可沒想到剛走到村口就見一群人浩浩蕩蕩地離開。我以為是村裏有人犯事了，就先躲了起來，正好以此為理由跟爹娘解釋我為何沒回家，卻不成想回到家就發現爹娘不見了，爺爺奶奶也被他們打得滿身是傷。”一個長得壯一點兒的孩子說道。
最後那個一直沒出聲的孩子也說：“我們還去報官了，可青天大老爺壓根不管我們，還讓官差把我們扔了出去。”
“你說，會不會是那個人？”錢語卿問，“那人也是位高權重，難保京兆尹不會包庇他。”
“我們與其在這裏猜測，倒不如直接去找京兆尹問問。”
既然京兆尹會包庇那人，就說明京兆尹肯定認識這人，直接去問雖然他不一定會說，但也許會露出些馬腳來。
錢語卿正要起身離開，就聽月盈公主說：“怎麽都這麽久了，小石頭還沒回來？”
京城到這裏來回也不過一個時辰，小石頭救弟心切，想來一個時辰都用不了就該來了。可現在天都黑了，小石頭還沒回來，這明顯是出事。
三個孩子中那個斷腿的自告奮勇來照顧小石頭的弟弟，錢語卿他們回京城去找小石頭。
他們先去了藥鋪，藥鋪留下收拾的那個夥計聽了錢語卿的話，趕緊說：“他情況不是很好，月姐姐正在裏面救治呢？”
“這是怎麽了？”這一整天，錢語卿的眉頭就沒展開過。
“今日午後來了個穿得破爛的小孩拿藥方來抓藥，我們一眼就認出這是大人您開的藥方，自然不敢懈怠。可誰知拿完藥沒多久，那小孩就又滿身是血被送了回來，聽說是跑得太急被馬車撞了，馬車上那人也不管他，他還是被路過的人送來的。”
“我去看看他。”說着，錢語卿直接走去了後面，就見小月在給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小石頭施針。
“大人，您怎麽來了？”小月滿是疲倦，很顯然是勞累了很久。
“你辛苦了，小石頭怎麽樣？”
可能是太累了，小月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小石頭是躺在床上的小男孩。
“回大人的話，他的血已經止住了，就是一直醒不過來。應該是流血太多，再加上好多天沒吃飽飯了。”
“藥鋪裏的補藥，你随便用，把他救醒。”錢語卿道。
“多謝大人。”
錢語卿不解：“你謝什麽？”
“倘若我的弟弟當初也遇上大人這般良善之人，想必就不會去世了。我見着他，就像是見着我弟弟一樣。”小月說道。
“那便好好救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