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坦誠相待

坦誠相待

或許是孟千秋眼裏的驚訝和震撼實在太明顯,那雙抱着他的手明顯僵硬,用力也不是,放開也不是。

試問他堂堂伏虓将軍,幾時吃過這種癟?

“……是我,怎麽了?”

柳明川沒好氣地道,

“難道比起摔得傷上加傷,王爺就這麽不待見我?”

“當前心悅值4.”

表面上語氣兇巴巴,背地裏好感居然已經增加到了這種程度?!

孟千秋眨眨眼,木然地聽着系統提示,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

雖然天氣不算冷,但病人體虛,他裹得還是相當厚實。

柳明川望着那毛茸茸的衣領,恍惚間覺得自己懷中擁着的不是某人,而是只柔軟的小兔子。

那張削瘦蒼白的臉,玲珑秀氣的脖頸和鎖骨,以及微微泛紅的眼角——

病骨支離卻美得不似常人,也無怪乎他想歪。

不過,這家夥是不是太瘦了些?

就算有衣服墊着,也不難感覺到瘦得凸起的肩胛骨,更別提輕得過分的體重了。

要知道,在軍營裏随便挑個蘿蔔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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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差不離能抵上兩個他這麽沉。

“難道……你都不吃飯的嗎?”

良久,柳明川終于說出了心底的疑惑。

“将軍在說什麽呢?”

孟千秋簡直要被他逗笑了。

這個人不僅莫名其妙地出現在這裏,甚至救了自己後,還一直緊緊抱着不撒手……

就算有心悅值上升的原因,還是有些奇怪。

他有些不自在地道:

“不過在這之前,能不能先放我下來?”

柳明川似乎這才意識到自己究竟在做什麽,忙不疊扶着孟千秋落地站穩。

也不知是心虛還是別的緣故,他心跳得越來越快,鼻端還隐約嗅到了似有若無的甜香。

……自己怕不是瘋了吧?

從孟千秋的角度看,柳明川的舉動則相當有趣。

不僅放下他後就立刻躲得遠遠的,甚至轉過臉別開了視線,仿佛他是什麽洪水猛獸一般。

為什麽這家夥看上去比自己還要難受?

好在兩人接觸的時間不算長,沒有讓孟千秋感到多少不适。

他回眸望了望自己原先想拿的書卷,心中忽然萌生出某個大膽的想法。

“柳将軍,不知可否麻煩你幫我個小忙?”

他指着身後的書架頂端:

“我想拿右側第三列最頂層的那些宗卷,可惜身子骨太不頂用,怕是沒力氣再爬一次木梯了。”

“早說嘛,這有何難。”

終于能轉移注意力,柳明川明顯地松了口氣,腳尖輕點地面,整個人飛燕般躍上了書架頂端。

他按着孟千秋的指點拿下幾卷,一來一回不過眨眼功夫。

整套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将軍當真好身手……咳咳咳。”

孟千秋本想拍拍卷上的灰塵,卻被嗆得連連咳嗽起來。

柳明川見他捂着嘴神情痛苦,想也沒想便伸掌抵在他背後,輸了股溫和的內力進去。

“唔……”

胸口那團煩惡漸趨平和。

孟千秋好不容易喘勻了氣,向他展顏一笑:“多謝将軍。”

“那邊有桌椅,先去歇歇吧,你臉色很差。”

說着柳明川又四處看看,“他們怎麽放心留你一個人在這?若是突然傷勢發作,暈過去了怎麽辦?”

“哈哈,我可沒你想得那麽嬌氣。”

沒想到他腦洞能開這麽大,孟千秋忍不住一笑。

“更何況這裏的卷宗可不是誰都能看,除了皇親國戚都無法進入,将軍你能進來,恐怕也是不走尋常路吧?”

“我……”

被揭穿秘密,柳明川的神情有幾分尴尬。

原本他這幾日一直在攝政王府附近徘徊,想找個合适的時機登門請罪,卻始終沒能成行。

今天遇到孟千秋出門,他也沒想太多,直接跟随其後,隐匿着行蹤溜進了藏典閣。

……的确有些來路不正之嫌。

見他讷讷地不說話,孟千秋心中大概有了猜測,也不打算繼續讓人難堪,便依言朝座位所在處走去。

他沒好意思邀請柳明川一道。

畢竟,除開剛才那段小插曲。

二人還是彼此間橫亘着不少誤會的關系。

但後者居然亦步亦趨跟着,甚至在他坐定後,也随手拉了把椅子坐在旁邊。

孟千秋:……?

氣氛有些怪異的尴尬。

他也不知該跟柳明川說些什麽,蹙眉想了想,只好從懷裏取出打包好的糕點,展開了放在桌面。

這回輪到柳明川吃驚了。

他之前不在府中,所以還不知道孟千秋給男主們都送了甜點這件事。

此時乍一看這些形狀新穎的點心,不由驚訝道:

“這是什麽制式的糕點,我怎麽從未見過?”

再次聞到甜絲絲的奶香味,他才意識到這并不是孟千秋身上散發出的味道。

聯想到自己的猜測,登時又鬧了個大紅臉。

見他陡然間又轉過頭,孟千秋愣了愣,感到由衷的疑惑。

之前兩人見面就幹仗,關系可謂差到了極點。

他倒真沒注意過……

柳明川居然比自己更抹不開面子。

“這是我閑來無事,自己想着做的款式。”

孟千秋把甜點朝他推了推。

“中間盛着蛋奶的叫做蛋撻,扁平酥脆的叫做曲奇,若将軍不嫌棄,可以嘗嘗看?”

“哦、哦,好。”

等到臉上的熱度消退了些,柳明川才轉回身來。

他從小便臉皮薄,尤其面對心中有愧之人時,更是容易失态。

此前他一直以為自己瞎臉熱的毛病早已痊愈。

卻沒想到今日居然在孟千秋面前暴露無遺。

為了掩飾窘迫,他裝作無事發生,随手拈起一枚蛋撻送入口中。

孟千秋瞬間屏住了呼吸,見他眼中泛起驚喜的神色,才松了口氣。

“王爺的手藝可真是不錯。”

蛋撻很快下了肚,末了柳明川還意猶未盡地舔舔唇角。孟千秋見他實在喜歡,便把剩下的也推了過去。

“對了,之前的事……”

欲言又止好幾次,柳明川終于咬咬牙說了出來。

“是我做得不對,還害得你受傷……若我能做些什麽彌補往日過錯,還請王爺盡管開口吩咐。”

唷,敢情是特地跟來道歉的?

孟千秋低着頭,睫毛在白皙的臉上投下淺淡的陰影。

如果說心中毫無芥蒂,的确不太現實。

但他更好奇的其實是柳明川曾經那般厭惡自己的原因。

“都過去了,若是日後能和将軍化幹戈為玉帛,也未嘗不是好事一樁。”

他抿唇微笑,眼眸彎得新月也似:

“不過,為何你之前對我有那麽深的成見?”

柳明川被他的笑容恍了恍神,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說來慚愧,此前我雖然沒有和王爺打過照面,關于你的傳言卻聽說過不少……多數與三年前的那場宮變有關。”

三年前……?

孟千秋蹙眉回想,系統的背景介紹對這段根本沒有着墨。

他于是只能插科打诨:

“前段時間我大病了一場,高熱不退,醒來後許多事都記不太清了,你能給我詳細說說麽?”

或許是錯覺,他總覺得柳明川的目光有些閃躲。

“據傳,三年前正是因為先太子與王爺斷袖情深,受蒙蔽多日不理朝政,宮內防備虛空,這才導致北狄軍潛入紫瑜城,一把火燒了乾元宮,先帝和先太子葬身火海,宮內也随之大亂。”

孟千秋一口餅幹差點噎在喉嚨裏。

等等,斷袖——

自己什麽時候還男女通吃,多了個老情人?

而且外族入侵和自己又有什麽關系?

“更有甚者,傳聞還道是王爺你與北狄私相授受,利用親王身份包庇敵軍入城,先帝與先太子身死與你有着脫不開的關系,而且……”

柳明川偷偷瞧了他一眼,見他沒有發怒的跡象,才繼續道:

“你本人還趁機掌權,荒淫無道克扣財饷,整日縱情聲色,久而久之國已不國。”

可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啊。

孟千秋倒吸一口涼氣。

他算是明白了當初這人為什麽讨厭自己至此。

根據傳言,原主真活脫脫就是個禍國殃民的妖孽。

還是罄竹難書、人人得而誅之的那種。

然而不知為何,他卻本能地覺得,真相恐怕并非如是。

尤其是所謂的“斷袖情深”橋段。

“我當初好不容易從北疆凱旋,深知戍邊辛苦,又聽聞國內動蕩至此,換了天地,頓時就……被怒火蒙蔽了雙眼。”

更何況初見時——

柳明川喉結滾動,腦海中浮現出第一次見到孟千秋的畫面。

彼時那人頭纏着白紗,姿容清豔,披着件靡麗的紫色華服,伏在暴君身邊耳語輕喃。

眼波流轉間,媚骨天成,像極了蠱惑人心的妖精。

也正是那一眼,讓他對流言蜚語深信不疑——

這個人的确有惑亂宮廷的能耐。

當然,這種羞恥的心理活動,他是不會讓孟千秋知道的。

“我這個人沒讀過什麽書,只不過些須認得幾個字,加之我的恩師……也曾被奸佞之人暗害,我一時沖動,竟做了自己以往最為不齒之事,實在是對你不起。”

“我還是那句話,王爺有任何所求,只要是我柳明川能辦到的,都在所不辭。”

說完這番剖心陳詞,他定定注視着孟千秋,等待着對方的決定。

卻沒想到,那人的回應既非疾言厲色,又非寬宏釋然。

而是某種他看不懂的迷惘與驚懼:

“柳将軍……你能不能給我講講,關于先太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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