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千裏江山昨夢非(3)
第25章 千裏江山昨夢非(3)
◎令茲談判傾訴情腸◎
晉呈頤辦事快, 一個時辰未到便趕了回來,将殷術批複好的文書交給她。
她打開細細看了,母親同意了此事, 又詳添了一些細處。
殷上放下此書,對二人說:“後日你們二人随我一塊去。”
二人應是,殷上又道:“若是與湛盧博談判順利,我們就直接趕往邊城, 赈災濟民, 到時候也将東沛召回的亓徽衛帶上。”
“去往邊城……”她思忖了半息, 又改口道:“林泊玉随我去吧,晉呈頤你去往令茲, 看着湛盧真,我已經派人保護他了, 你必要之時可以探探他的口風。”
晉呈頤點頭, 說:“屬下會辦好的。”
“嗯, ”她點點頭,突然又想起什麽事,問道:“對了,你妹妹的病如何了?”
晉呈頤自小失母, 去歲之時父親也去世了, 家中只剩下一幼妹,今年十二, 聽聞前兩日病倒了。
聞言,晉呈頤忙道:“殿下不必擔心, 小妹身體一向很好, 只是偶感風寒, 今日已經大好了。”
殷上便說:“你去令茲之時把她送來少天藏府吧, 安全些,也免得你挂懷。”
晉呈頤立刻行了個禮,難得笑了笑,說:“多謝殿下。”
殷上随口嗯了一聲,揮手讓他下去了。
木門輕阖,屋內一時沉寂,只剩下墨條與硯臺輕微的碰撞聲。
一直到中午,書房的門才打開,林泊玉吩咐人去傳膳,跟着殷上回到了正屋。
沒過一會兒,侍從便端着餐盤走上前來,于桌邊一樣樣布好了菜,江遺雪跟在他們身後走進了屋。
他還真去做飯了。
殷上挑了挑眉,朝他伸手,他便快走了兩步走過來,拉住她的手坐在她身邊。
待侍從都退下,江遺雪才傾身靠過來,先是仰頭索了一個輕吻,然後說:“你猜哪樣是我做的。”
聞言,殷上饒有興致地看向眼前的菜式,三菜一湯,三葷一素,分別是胡椒醋鮮蝦、燒鵝、絲鵝粉湯還有一盤清炒蘆筍,且都是少天藏府常見的。
她一時間還真沒看出來,只能随便指着那樣最簡單的清炒蘆筍問:“這個?”
“不是!”江遺雪笑了笑,表情生動,眼裏帶着小小的得意,說:“都是我做的。”
看到殷上詫異的表情,他解釋道:“今日我是跟着廚子一點點學的,他說一點我做一點,以後熟練了我就能自己做了,你嘗嘗好不好吃。”
殷上循着他的話挾了一塊蝦肉放進嘴裏,較之平日裏的确實欠缺了些,但這是他第一次做,已然很不錯了。
她咽下去,毫不吝啬地誇道:“好吃。”
江遺雪立刻眼睛亮了,說:“真的?”
殷上點點頭,也挾了一口蝦肉喂給他,他張口吃下,嚼了嚼,也誇自己,說:“确然還不錯。”
殷上好笑,說:“你一向聰慧,我知道,卻沒想到做飯也有天賦。”
江遺雪笑意明豔了幾分,語氣欣喜:“你喜歡?那我以後天天做給你吃。”
溫情的氣氛一下子彌漫開來,殷上嘴角噙着縱容的笑,說:“好。”
……
午膳用畢,殷上沒急着走,先讓林泊玉把徐定厝叫上來,對江遺雪道:“從今日起,少天藏府的一些事宜由你接手,徐定厝會教你的。”
徐定厝依言朝他行了個禮,道:“郎君好。”
“啊?”江遺雪一時間卻沒反應過來,讷讷地說:“我、我來嗎?”
殷上點點頭,肯定道:“你來,你這麽聰明,肯定一學就會,少天藏府收支也簡單,也不會累着你。”
“我不是怕累着……”他低聲說了一句,心想,此事是府中正君之事,她現下把事情交給他,是要娶他了嗎。
但見她神色,也不想是要提起婚嫁之事的模樣,反而只是單純的想把此事交給他。
不過也是,最近她事多如牛毛,婚嫁大事,程序繁複,肯定要耽擱很多事情,他現下應該幫她多分擔,而不是給她增添事宜……且她把此事托付給他,不就是暗定名分之事嗎。
想定後,江遺雪一下子高興起來,點頭答應,說:“好,我會認真學的。”
殷上嗯了一聲,站起來說:“我尚還有文書沒處理完,先去書房了。”
江遺雪乖乖點頭,放開一直緊握她的手,說:“好。”
殷上見他乖巧的樣子,心生柔軟,俯身在他殷紅飽滿的唇上印下了一吻。
江遺雪沒拒絕她,仰頭和她碰了碰,但臉色卻一下子變紅了,低聲說:“還有人呢……”
徐定厝和林泊玉站在門口,此刻都自顧自地低着頭,未往這邊看一眼。
殷上笑着摸了摸他的臉,沒說什麽,轉身帶着林泊玉走出了門。
這廂江遺雪望着她離去的背影,也摸了摸自己熱燙的臉。
心中被一種柔軟的情緒盈滿,高興、欣喜、滿足……他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明明只是為她做了一頓飯,學着為她打理府務,照顧她……這樣的生活就已經讓他感覺幸福地找不着北,好似頃刻間便能原諒過往一切苦難。
痛苦的時候千言萬語,幸福的時候卻無法發出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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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兩日正是小滿,銜平多有市集,游人如織。
殷上也依言赴約,與湛盧博于城外的一個途驿茶鋪中見面。
這茶鋪只搭了個頂棚,空間開敞,沒有能埋伏的地方,且來來往往的也有不少人。
二人剛一坐定,湛盧博便道:“都聽聞亓徽百姓安定,是亂世激流之下的一塊磐石,起初我還不信,如今親見,倒也不得不信了。”
殷上把玩着手中的簡陋的茶杯,并沒有接話。
湛盧博不在意,問道:“江遺雪,如今在你那了吧?”
殷上眸色淡淡,道:“說正事。”
湛盧博笑了笑,說:“你我都是明白人,如今定周已經是一副空殼,十五國、不,現在只有十四國了,十四國中屬令茲一家獨大,若是你我合作,必然能一步登天。”
殷上道:“你如此自信,是有兵還是有權?”
聞言,湛盧博臉色僵了僵,道:“現在雖然沒有,但只要你願意助我,待我掌控令茲,願以舉國之力相助。”
殷上道:“助我?你如今倒是不想要天權之位了?曾經你于東沛攔我,說的可是與我共享天下。”
湛盧博抿了抿唇,咬牙道:“我無權無勢,若是強行配位,必有災殃,不如讓有能力的人去,我只要一個令茲。”
殷上挑眉,不再與他拉扯,直接說:“你松了手,讓江遺雪回到我身邊,既如此,我也承你情,你說吧,想要我怎麽幫你?”
湛盧博道:“我于定周為質八年,在令茲毫無根基,民間聲望多在湛盧真、湛盧克之身,即便他們身死,我也難坐穩儲君之位,此種境況之下,我必得有功在身,才能扭轉局勢。”
他壓低聲音,道:“我要你借兵與我,一起攻下序戎,有了軍功,我才有一争之力。”
“可以,”殷上并不意外,很快點了點頭,說:“十萬兵,我還可以在定周安排人馬,屆時亓徽、東沛、定周三地齊攻,保證你此戰只勝不敗。”
令茲原本與序戎并不相接,其北靠亓徽,南臨定周,西接東沛——如今東沛被滅,序戎勉強也屬于令茲鄰國了。
聞言,湛盧博反而皺了皺眉,有些小心地看向她,問:“……你想要什麽?”
殷上道:“二十萬兩,換一個王位,不多吧?”
湛盧博神色難辨,問:“只要錢?”
殷上點頭肯定:“只要錢。”
言罷,氣氛一下子凝滞下來,二人心懷各異地對視,好似沉默的博弈。
良久,湛盧博率先移開了視線,道:“成交。”他伸手端起茶杯,說:“以茶代酒,聊表心意。”
殷上笑了笑,依言與他碰杯,也擡手一飲而盡。
……
談判過後的事情便快了起來。
湛盧博效率頗高,沒半個月,各地錢莊就陸陸續續地将錢送到了少天藏府,不多不少,正是二十萬兩。
殷上也沒食言,先向周畹去信,安排了定周的人馬,又于序戎、亓徽邊境陳兵,由殷術的一名心腹大将統領,任他們聽憑湛盧博的調遣。
又半月,湛盧博搖旗揮兵,序戎烽火四起。
正如殷上所說,三地齊攻,數十萬兵馬,序戎并無反擊之勢,不過三月就分出了勝負,湛盧博率軍攻入了序戎都城,生擒了序戎王陳闕和世子陳越北,大勝歸朝。
較之東沛之戰勝得更為幹淨漂亮,且并未如東沛一樣,令東沛王率兵逃跑,令茲王大悅,親自殺其祭旗,褒獎了湛盧博,又公然在祭壇之上揚聲言明,令茲便是下一個天下之主,絲毫未顧各國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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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将近時,錢糧送到了邊城,殷上不欲耽擱,齊備人馬,只等第二日晨起出發。
然而萬事俱備之下,她卻還沒想好要不要帶江遺雪。
直到晚間熄燈睡下,殷上還在想這個事。
帶他去,怕出事,留在銜平,也不放心。
如今表面上他好似安全無虞,其實內地裏說不定有多少雙眼睛盯着,之前的暗探就是前車之鑒,雖說被揪了出來,也難保沒有下一個。
可是帶上他,邊城魚龍混雜,也難保沒有危險。
“殷上……”微啞的聲音帶着一絲祈求在她耳邊響起,江遺雪用力抱緊枕邊的人,繼續說:“讓我跟你一起去吧,我決計不會給你拖後腿的。”
殷上皺眉,握住他的下巴擡起,說:“你太紮眼了。”
“我會包好臉的,”他低頭去親她放在她下巴上的手,保證道:“真的,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他連番保證,殷上卻還是不語,江遺雪便得寸進尺地湊過去親她,邊親邊道:“我不想和你分開這麽久嘛……我知道你是去做正事,我也可以幫你的。”
殷上盯着他看,似乎在思考這句話的可實行性,卻被他趁機啓開牙關闖進來,濡吻了半晌,她才伸手握住他纖細的脖頸推開,故作嚴肅地說:“看來我是把你縱容壞了。”
江遺雪見她這副樣子,知道她不是真的生氣,伸手覆在她的手上,帶着她的手一直從脖頸摸到腹部,還待向下,殷上卻抽回了手,說:“別來這套。”
他笑了笑,扯了扯衣服撲上去,凝脂般的肌膚貼着她的手臂,道:“我知道你擔心什麽,可如今這世上于我,又有哪裏比在你身邊更安全呢?”
這句話倒是有些說服了殷上,她凝目望向他飽含期待的绀青色的眼眸,好半晌,才道:“好罷,你與我一起去,不過要小心,時刻待在我身邊。”
江遺雪立刻點頭,眼眸中立刻泛起欣喜的色彩,湊上來親她的下巴,說:“我就知道你也舍不得我。”
殷上失笑,推了推他的臉,說:“我可沒這麽說。”
“你就是!”他肯定地重複,嘴唇上移,貼住她的下唇說:“要親。”
她側過臉,說:“你親不膩。”
聞言,江遺雪立刻委屈了,聲音也低落下來,問:“你膩了?”
好像她一說膩,他就能立馬哭出來似的。
殷上倒是驚奇了,轉過頭來看他,說:“你不過在少天藏府待了幾個月,怎麽好像性情大變了。”
他幼年寡言,即便受了欺負也少喊痛,後來與她相熟,也多是一副內斂自持的樣子,可如今在她面前,是撒嬌愛語信手拈來,竟一點也看不出從前的影子了。
江遺雪笑了笑,說:“在你身邊我高興。”
她縱容他,喜愛他,對他這般好,他自然每日都很高興。
殷上眼裏閃過一絲複雜,說:“這就高興了?”
“嗯。”江遺雪滿足地點點頭,毫無保留地說:“這幾個月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候,殷上,我好愛你,我好想每天都對你說這句話,但又怕你煩我。”
他抿着唇笑,繼續說:“以前總覺得世道好不公平,為什麽我要受這種苦,為什麽我會有這樣一張臉,好幾次都想着死了算了,可是你卻救我了一次又一次,殷上、殷上……”他把臉埋在她脖頸處,叫着她的名字,在她耳邊呢喃:“……我好愛你,不能離開你。”
一瞬間,殷上感覺到心裏某一處塌陷了一點,冒出來的是一種劇烈的、難以名狀的情緒。
“我知道了,”她開口說,又擡起他的臉,問:“還要親嗎?”
他立刻露出一個漂亮的笑容,毫不猶疑地獻上了自己的雙唇,含糊道:“要。”
作者有話說:
論文寫不下去了,來更新。
甜不了幾章了(點煙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