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何須急管吹雲暝(1)

第32章 何須急管吹雲暝(1)

◎觀音靈簽晉呈頤歸◎

初一祭祖一事過完, 殷上也松懈了一些,難得好好休息了幾日。

江遺雪也乖得不行,每日與她一齊起床, 陪她練字習武,給她做飯鋪床,殷上本想說不用如此,可又見他一副樂在其中的樣子, 便也随他去了。

到了晚間, 他又多有歪纏, 殷上本念着他白日辛苦,一見他求饒就收了手, 可如此他又不依,非要她把他弄到徹底, 才能心滿意足地依着她入睡。

到了正月十五的時候, 天氣尚好, 銜平也如火如荼的過起了元宵,處處張燈結彩,川流不息,殷上和江遺雪正從宮中走出來, 見如此熱鬧, 便也随着人群逛了逛。

許是去年接收了序戎、東沛流民的緣故,今歲銜平的人明顯多了些, 熙熙攘攘、摩肩擦踵,其盛況無比空前。

江遺雪饒有興致地看着, 他來了銜平後并不常出門, 是以什麽都不認識, 什麽都感興趣, 拉着殷上問東問西,殷上也始終耐心的一一解答。

經過一坊市時又見不遠處有一個高塔,起燈綴玉,塔相莊嚴,格外引人注目,他便又拉了拉身側人的手,問:“殷上,那是什麽地方?”

殷上循着他玉白的指尖看了一眼,說:“萬緣寶塔,求姻緣的。”

江遺雪眼睛一下子亮了,說:“那我們去看看罷。”

殷上好笑,問:“你要求姻緣啊。”

江遺雪沒否認,抿了抿唇、笑意淡去,另說起一件事:“你還記不記得那年在定周那個中秋?”

殷上問:“怎麽了?”

江遺雪表情有些失落,說:“那個寺廟,我那回去求了個簽,可惜是個下簽。”

殷上眼神動了動,問:“你求的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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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她這麽問,江遺雪以為她是故意的,有些赧然,卻還是露出一個明豔的笑容,說:“你不曉得?你不是都看見了我寫得願牌了,還是你幫我挂上去的。”

是一個‘上’字。

殷上想起來,默然幾息,反而問:“簽文,說得什麽?”

想起那個簽文,江遺雪有點不想說,便道:“忘了,反正不好,想是不靈驗的,我們去再試試嘛,現下你在我身邊,必然能更好的。”

殷上笑了笑,沒再追問,點頭答應了。

……

萬緣寶塔坐落在一古觀音禪寺內,位于銜平最鬧市處,頗有大隐隐于市的意味。

此寺香火甚旺,一到年節便門庭若市,又因為求姻緣靈驗,是以屬七夕最甚,今日人雖也多,但也不到無從下腳的地步。

今日林泊玉被她遣回家和家人團圓去了,二人身後只跟了幾個侍從,卻一反常态地被殷上留在了寺外。

江遺雪只以為她是怕太引人注目,便也沒多問。

這寺廟不大,院中有一個巨大的合歡古樹,也是挂滿了無數願牌,二人相攜進入,上了香,捐了點香油錢,便随人流一齊去求簽。

見他滿臉笑意,殷上問:“這麽高興?”

江遺雪點點頭,說:“高興,”他看着一對對的結侶,輕聲說:“就好像我們也是塵世中一對普通的夫妻一樣……這也是我最想許的願望了。”

說話間,二人走到了求簽處,那僧人忙忙碌碌,此刻也并未擡頭,只熟稔地遞給他簽筒,江遺雪接過來,扭頭看了一眼殷上,才虔誠地晃了晃,動作間一根簽文便掉落在桌上。

他正準備拾起來,殷上卻突然伸出手去,先捏在了自己手裏看了看。

江遺雪沒和她搶,以為她是和自己一樣,太想知道二人的姻緣如何,開心地笑了笑,好奇地問:“是什麽?”

殷上說:“上簽子宮,”她将簽文念出來:“開天辟地作良緣,吉日良時萬物全,若得此簽非小可,人行忠正帝王宣。”

“真的?”江遺雪欣喜的笑了笑,在袖中握緊了殷上的手。

殷上把那簽文遞還給僧人,那僧人便笑着解與他們聽:“急速兆速,年未值時,觀音降筆,先報君知,此簽家宅祈福,自身求財,秋冬大利,交易婚姻成,行人至,田蠶六畜好,尋人見,訟事吉,失物東北,疾病愈,山墳吉。此卦盤古初開天地之象。諸事皆吉也。”

仔細聽那僧人把簽文解完,江遺雪忙又接過了看了一眼,果然如殷上所說,是個個中上簽。

他嘴角含笑,伸手細細地摩挲着那簽文。

殷上問:“還寫願牌嗎?”

江遺雪點了點頭,依依不舍地把簽文還回去,說:“要寫的,走罷。”

二人離開求簽處後,江遺雪還緊緊抓着她的手,說:“我好高興,是神明憐我。”

殷上說:“你這算不算挑着自己想要的信。”

“才不是,”他嗔了她一眼,說:“你是喜歡我的,我知道。”

殷上看着他笑逐顏開的模樣,心下有些複雜,一時沒有說話。

江遺雪沉浸在心願得遂的欣喜中,沒注意到殷上的異樣,興沖沖地走到發放願牌的地方,拿過一塊,甚至沒多做考慮,直接懸腕下筆,幾息之內便将筆還了回去。

殷上湊過來一看,發現他依舊寫了個上字。

她有些無奈,說:“怎麽又寫這個。”

江遺雪笑着說:“一寄我心,二托你願。”

殷上有些不明,問:“什麽?”

江遺雪細細地将那願牌系在合歡樹的枝桠上,說:“‘上’為你名,又有扶搖之意,寄我愛你之心,托你青雲之願。”

此言一出,殷上心中一片怔然,捏緊了指尖,看着他專注的神情,竟是說不出來一句話。

……

許是今日高興,江遺雪也格外粘她,夜半之時,二人幾番雲雨,沐浴過後又躺在床上溫存,明明累得眼睛都睜不開了,還在仰頭索吻,親不夠似的貼着她的唇瓣磨蹭,間隙又一遍遍地與她表白,用沙啞的聲音含糊的說:“好喜歡你,殷上……好喜歡你、好愛你……怎麽會這麽喜歡你呀。”

他有些恍惚,語氣中帶着連自己都想不明白的疑惑,斷斷續續地繼續說:“太愛你了,一想到我在你身邊,就幸福的都要碎掉了。”

殷上正随手摩挲着他腰側香溫玉潤的肌膚,聞言便問:“為什麽會碎掉。”

江遺雪也說不上來,含糊的哼唧了幾下,說:“就是太愛你了,太愛你了……”

他重複了好幾句,終于靠在她懷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殷上眼神清醒,繼續安撫似的揉着他的腰,思緒卻想到了今日在寺廟中的事情。

她一向是不信求神拜佛就能心願得遂的,這最多也就寄托一個念想,想要什麽最終還是得靠自己,可如今卻不得不信,神明或許是真的垂憐江遺雪的。

垂憐他真心難遇,提醒他早日清醒。

她将人手留在外面,實則是讓他們去辦事,可本以為他所求之簽不會一連兩次都如此下乘,只是以防萬一,卻沒想到還是如此。

今日江遺雪抽出的那支簽,其實并不是殷上給他念的那一支,是她安排人手,換了個別的給他看。

不過也不是下簽,而是一支中簽子宮。

那簽文明明白白地寫道:水中捉月費功夫,費盡功夫卻又無,莫說間言并亂語,枉勞心力強身孤。此卦貪求費力之象。凡事勞心費力也。

是神明在連番提醒他,她的愛只是甜言蜜語,鏡花水月,不要費力貪求,只不過是勞心勞力。

可惜啊。

她低頭看着江遺雪安穩的睡顏,親了親他光潔的額頭,心說,可惜神明也救不了你,你只能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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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關過完後,殷上又開始忙碌了起來,川岚城的境況基本穩定,亓徽王室原本就向好的民間聲望一度登頂,一時間,除了序戎及東沛的流民外,也多有他國百姓遷來此地定居,民間一片新欣之氣。

然除了亓徽外,序戎和東沛依舊籠罩在戰亂的陰雲之下,令茲攻下兩國,只派遣了心腹的官員暫管,官員之位比起王室之權低了太多,導致序戎、東沛官場一片混亂,民間也是起義不斷,但饒是如此,令茲依舊沒有過多重視,反而又磨刀霍霍,陳兵在月支邊境,想要繼續征伐下一個國家。

年前,索千鏡已經被封為世子,逐漸開始接手軍務,面對令茲陳兵,她還尚算鎮定,招兵買馬、整編軍隊,有條不紊,但月支的三個鄰國分別是定周、序戎、東沛,如今序戎、東沛都淪喪令茲之手,定周又只是個空架子,月支實屬于獨木難支,只能先向亓徽求援。

殷術收到援報後又與殷上商議,詳拟了計劃後才給月支回信,保證不會任由其被令茲吞并,必然會施以援手。

除了令茲無度征伐之外,位于定周西南的汀悉也在年前向北邊的舊吾發起了進攻,焦灼了幾月後,舊吾不敵,分別向鄰國西充、吳真求援,無果後接連戰敗,其結局也已然可以預料。

一時間,各國戰火再燃,人人自危。

……

谷雨剛過,晉呈頤令茲事畢,一路風塵仆仆地回到了銜平,絲毫不敢耽擱地回到少天藏府,面見殷上。

和立在門口的林泊玉打了個招呼,晉呈頤撣了撣身上的塵灰,整肅衣冠,先輕聲向林泊玉問道:“殿下現在可方便?”

林泊玉點點頭,但也有些遲疑,說:“那位在裏面。”

晉呈頤随即反應過來,看着林泊玉,也踟蹰道:“那……”

還未等他們倆猶豫出個結果,殷上已經注意到了他們的動靜,說:“進來罷,別在門口嘀咕了。”

晉呈頤難得有些讪讪,摸了摸鼻子,開門走進去。

然甫一進去,他卻只看見了殷上一人坐在桌案後。

不是說那位也在裏面?

晉呈頤心中疑惑,但并未表露,只上前兩步,恭敬地行了個禮,道:“殿下,令茲事畢,屬下回來複命。”

殷上嗯了一聲,放下手中的筆,說:“湛盧真怎麽樣?”

晉呈頤道:“殿下料的不錯,湛盧博設計其被幽禁後又想對其下手,被我們的人所救,我直接與他話明了立場,他也同意合作,後令茲與月支開戰,敗多勝少,我們按您的來信所述,再次将湛盧真推到了令茲王面前,他念及湛盧真之前的軍功,怕湛盧博不敵,就改換了主帥,将湛盧真派遣去了月支,爾後将湛盧博強行招回了義昭。”

“好。”殷上滿意地點了點頭,說:“如今湛盧博落了下風,不尴不尬才是最難受的。”

想了想她又問道:“月支之戰令茲共派了多少人?”

晉呈頤道:“序戎、東沛對其呈圍合之勢,令茲覺得此戰并不難打,原只派了七萬兵,後見敗多勝少,又命湛盧真帶了三萬兵馬支援。”

“十萬……”殷上指尖輕點桌面,說:“如今令茲集序戎、東沛兩國之力,兵馬少說也有近五十萬之數,看來他是真不把月支放在心上。”

晉呈頤道:“湛盧真如今已經按兵不動,可月支兵弱,就算反殺回去,怕也敵不過令茲守軍,況據屬下了解,自令茲開戰以來,令茲王已經遭遇了不下百次的刺殺,是以日夜警醒,身邊都不再進新人,就連睡覺也要守衛在一旁護着。”

殷上道:“他不是近色麽,這也安插不進人手嗎?”

晉呈頤搖搖頭,說:“刺殺太多,如今他身邊的寵侍美人只有兩個常年服侍的,其餘的都不再召幸,聽聞……聽聞行事之事,都要衛兵守護,極為森嚴。”

聞言,殷上短促地笑了一聲,說:“這是真被吓到了,他身邊的那些親衛呢?有查過底細的麽?”

晉呈頤說:“我們的人曾随着一隊刺殺的人馬混進去過,也交過手,其武力不在我之下,極難對付。”

殷上點點頭,說:“湛盧忝年輕時也是有幾分本事的,否則令茲到不了如今這地步,他身邊有幾個能人,也不奇怪。”

晉呈頤說:“連湛盧博都派了人想殺令茲王,都無功而返,近不得身,我們要得手,怕也是不易。”

殷上笑了笑,說:“他的弱點所有人皆知,緣何進不了身,只不過是因為……”不夠美罷了。

說着,她輕輕往後靠了靠,視線滑落在自己的懷中。

晉呈頤這才注意到不尋常來,眼神下移,赫然看見那桌腳旁露出了一角繡着暗紋的軟墊,其上衣擺層疊,露出了半只穿着羅襪的腳。

他心下一跳,忙收回視線,心道,幾月未歸,那王卿竟已受寵到了如此地步,書房重地來去自如,殿下處政議事還陪侍一旁,竟是半分都不避諱了。

許是屋內安靜了太久,趴在殷上腿上淺憩的江遺雪察覺出一絲不尋常出來,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仰頭對上殷上的視線,問:“怎麽了?”

殷上笑了笑,摸了摸他睡得有些潮粉的臉,柔聲道:“無事,你繼續睡吧。”

“嗯……”他不曉得還有旁人在,含糊地撒了個嬌,仰頭讨要了一個輕吻,又滿足地窩了回去,趴在她腿上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作者有話說:

晉呈頤發出尖銳爆鳴:狐貍精!這是狐貍精啊!

(論文寫完了我直接爆更兩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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