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明月不歸沉碧海(2)

第54章 明月不歸沉碧海(2)

◎汀悉來使開戰計劃◎

各國到達泓山城, 都做好了長線作戰的準備,周垣怕是也多少探聽了溪狄的情況,拿下氏白後便一直按兵不動, 他們也只能暫且僵持着。

過了十日左右,令茲又十萬軍隊在章明肅的帶領下到達了鑲雲城,再次對汀悉發起了進攻,此戰就像一個信號, 開始催促着周垣的行動, 開戰不過第三日, 周垣便往泓山城派來了使者。

使者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女子,孤身一人步入敵營, 被搜了兵械後,不卑不亢地朝殷上行禮, 恭敬道:“見過世子殿下。”

言畢, 又從懷中掏出一黑色的木盒, 向其呈上。

彼時衆人都在,于城門空曠處會見此人,林泊玉上前接過了木盒,卻并沒有第一時間打開。

那使者暫未就此盒多說, 而是擡頭看了看殷上身後的幾人, 似乎在尋找什麽,好幾息後, 她才收回目光,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令朝衆人亮出, 揚聲道:“世子殿下命我傳其口谕, 溪狄周相尋已在吾手, 若想其順利回朝, 且用江遺雪以換之,予爾十日期限,未見彼方之人,先斷此方之臂。”

此言一出,周圍頓時陷入了一片阒寂,只餘風拂過樹葉的沙沙聲。

那女子似乎料到此狀,等了幾息又道:“殿下可以先看看這木盒裏的東西。”

聞言,林泊玉向殷上看去,向其示意。

殷上面無表情,眸中全是冷意,看了一眼那躬身的女子,視線又落到木盒上,淡聲道:“開。”

林泊玉便伸手翻開木盒,呈于衆人眼下——裏面是一件血衣,以及周相尋的世子玉令。

殷上擡步向前,伸手将那塊世子玉令拿到手上,周相靈見到那血衣已然面色發白,目光怔怔地看着她的動作,江遺雪站在不遠處,臉色也并不好看,更別說湛盧真、索千鏡幾人,也是目光冷然,神色各異。

可殷上沒回頭去看任何人,只摸了摸那玉令上的周字,似乎在例行公事般的檢查其真實性,這幾息的時間被拉的無比漫長,以至于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一種極為凝滞的氣氛。

不知過了多久,殷上才把那玉令重新放回盒子中,發出一聲不大不小的輕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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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後緩步走到那女子身前,于各方迥異的視線下開口道:“既如此,那我也予周垣十日期限……她若不将周相尋送回來,我便将江遺雪的屍體送給她。”

話音剛落,四面都出現了不小的反應,那女子也豁然擡頭,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又看了一眼她身側神色未變的江遺雪,道:“你……你……”

“怎麽?”殷上笑了笑,抽出腰間的匕首,道:“你若是不敢傳這話,我不介意換個人替你去。”

見狀,那女子一直泰然的目光瞬間染上惶恐,連連後退了幾步,忙行了一禮,顫聲道:“殿下放心,我一定帶到。”

殷上将匕首歸鞘,擡手示意把守的兵卒讓開一條路,漠然道:“去吧。”

……

随着那女子的背影消失在城門口,四周把守的幾對兵卒們也各自回營,只餘殷上等人還站在原地。

見氣氛冷凝,湛盧真率先打破沉默,道:“此事回營詳議罷?”

殷上輕輕嗯了一聲,側身走了兩步,又将那木盒中的世子玉令拿起來,朝周相靈遞過去,道:“拿着。”

此舉所代表的意義不言而喻,周相靈登時愣住了,顫聲問:“你什麽意思?你答應過我會救我阿姐的。”

還未等殷上開口,他又急匆匆道:“你不想用江遺雪去換我阿姐,是不是?那我阿姐怎麽辦?”

見他情緒激動,殷上皺了皺眉,道:“我沒那個意思,此事回營再議。”

“那你是什麽意思?”周相靈不允,依舊站在原地,問道:“你不要忘了你答應過我母親什麽。”

他看起來下一息就要徹底崩潰,可殷上卻依舊平靜,看着他說:“不用你提醒我。”

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湧上來,周相靈看着她沒有任何情緒的臉,咬牙道:“我阿姐必須回來。”

殷上道:“所以我必須交出江遺雪?”這句話的尾音輕挑,帶着一絲明顯的嘲弄。

周相靈抿緊了雙唇,并未正面回答,反而道:“溪狄才是你的盟國,不管是當年令茲之戰還是民間聲援,沒有溪狄,你走不到今天,你不能過河拆橋。”

殷上發出一聲短促的輕笑,問道:“你是這麽認為的?”

她倒不覺得生氣,只是有一點失望,淡淡地說:“你要和我算賬是嗎?那我也可以和你好好算算——周相尋的世子之位是怎麽來的,令茲當年為什麽不敢向溪狄出兵,王後殿下走後是誰在董氏之手下保護你們姐弟,周相尋在朝堂之中如何斡旋站穩腳跟……你以為是亓徽一直向溪狄尋求依仗,是嗎?”

她看着周相靈怔愣的表情,繼續漠然道:“一國之力再大也是有限的,所以我當年去了溪狄,向你母親求助,你還記得你母親是怎麽說的嗎?”

她複述道:“她說‘我不争,總有別人會争,而王上不像你母親,保不了溪狄遺世獨立。’”

聞言,周相靈的表情逐漸灰敗下來,眼神晦暗地看着她,可殷上卻仍繼續道:“你聽明白了嗎?在這亂世之中,到底是誰在保誰?”

周相靈感覺喉間一片幹澀,嗫喏道:“可是我阿姐……你答應過我……”

“我是答應你會救她,”她道:“可我沒說過用別人去換她,不僅是江遺雪,今天換做任何一個人,我都不會答應的。”

周相靈道:“可是令茲之戰中,你也曾……”

殷上眼神發冷,終于顯出一絲不耐煩來,輕聲道:“周相尋總說你聰明,可是你根本不明白。”

這句話實在有些傷人,周相靈控制不住地顫抖了一下,說:“可那是我阿姐,換做是你,你便未必能像現在這般冷靜。”

殷上道:“換做是我,我也不會拿別人的安危去換她。”

言罷,她似乎也耐心告罄,不欲與他再在大庭廣衆之下你來我往,便對餘下衆人道:“先回罷,此事晚間詳述。”

衆人點點頭,神色各異地離開了,只留下臉色煞白的周相靈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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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回到自己的帳內,殷上臉色依舊淡淡,看不出什麽明顯的情緒,只坐在案邊怔怔地盯着那放着血衣和玉令的木盒,默然不語。

江遺雪在外面跟晉呈頤說了兩句話才進來,放下簾子後,動作熟稔地走到她身旁跪坐下來,輕輕伏靠在她的膝上。

殷上伸手摸了摸他的臉,沒有說話。

好半晌,江遺雪才道:“我知道你也擔心周相尋。”

殷上在他臉上摩挲的手頓了頓,好幾息後才輕輕地嗯了一聲。

江遺雪便道:“不然……讓我去試試罷?”

上面發出一聲短促地低笑,殷上撐着腦袋地圖看他,說:“先前與你道令茲之計,你哭得那麽慘,怎麽現下卻要自薦了?”

江遺雪道:“我那會兒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言罷,他又認真道:“殷上,我既知道了你心裏有我,便不在乎你怎麽用我——我是真心想幫你的。”

他态度如此坦然,殷上還一時間不知如何反應,好幾息,才道:“周垣和令茲王不一樣,我送你去令茲,一方面是令茲王□□熏心,為你皮囊所惑,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我有把握救出你,可周垣……許是對你有幾分戀慕,周相尋對她沒大用,便想以此為介圓其年少未達成的夙願,可就算是這樣,她也不會被你迷的沒了分寸,把自己的命門露給你,且她武功也不弱,你就算近身也動不了她。”

“最重要的是,你去了,處境就會變得和周相尋一樣,既然一樣,就沒必要換來換去,徒增危險。”

殷上也實在是沒想到,先前對江遺雪随口說的一句猜測,此時竟也能一語成谶。

她低頭看去,對方鴉發如瀑,似綢緞般鋪陳在她的膝上,帳外的光從側邊的窗子外照進來,為他臉上起伏的輪廓鍍上一層柔光,每一處都宛若神作,而此刻,這張如神似仙般的美人面正乖乖地伏在自己掌中,看着她的眼裏是純然的依戀和信任。

殷上生出一種嘆氣的沖動,腦海中驀然響起先前母親與自己說得話:亂世美人,最是難存,你若是執意保他,可能也會面對很多麻煩。

聞言,江遺雪面色猶疑,問:“那怎麽辦?”

殷上盯着那木盒,眼神冷凝,輕聲道:“開戰。”

……

随着最後一絲霞光落下,衆人再次前往了主帳,周相靈表情尚算鎮定,但當看着殷上走進來的時候還是不自在地避了避眼神。

殷上并未在意,走到案邊,直言道:“現下局勢如何,你們也都知曉了,可有籌謀?”

湛盧真率先道:“周垣的條件我們沒必要答應,周世子和東沛王其實她都不會殺,相較之下,東沛王在她眼中的分量還要更重些,如此說來反而是我們更占勢,既然雙方都投鼠忌器,我們又何必就這麽答應她的條件。”

殷上點點頭,說:“不管她手中有誰,開戰是必不可免的,現在的僵持只不過是為了給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糧城在我們手中,現下又還是初春,她已經有點坐不住了。

湛盧真道:“怕是等不了十日,她就會有下一步動作了。”

殷上說:“不論如何,周相尋和郭長墨都必須救出來,此戰才能打開優勢,”言罷,她快速鋪陳了地圖,指着氏白的領土道:“現下整個溪狄大軍約并各國援軍都駐紮在氏白的拓山城,以吳真為後盾,九祈、相貞兩翼為支援,呈半包之勢,我們想要突圍,可以以此城為介。”

衆人随着她的指尖看去,那所指的正是氏白鄰國九祈東北方的一座喚作定木的小城,此城于地圖上的形狀就像一柄利劍一樣,深深地斜插進了氏白的領地。

西境三國中,九祈也和定周相鄰,比起北境的國度實力較弱,若說攻其弱項,必然是此國最為合适。

湛盧真點點頭,手指從泓山城起始,穿過定木,又至拓山,劃出一個半圓,道:“以此突防,或可殺入敵後。”

殷上聞言,若有所思地盯着那處,來企餓群衣無爾爾七五二八一看更多萬結文又看了看定周十五國的全貌,道:“西充和九祈沒有河流。”

在定周十五國中,以弗渠江、沛水兩條河流最大,前者橫穿始于溪狄明澗城,橫穿亓徽、令茲,最後彙海,後者則始于定周的都城懿安,途徑序戎東南的餘州城,穿過整個東沛及令茲的南方數城,最後彙海。

可以說,整個定周所有不靠海的國家中,只有西充和九祈兩國沒有明顯的河流流經,國內也多戈壁、大漠,百姓以游牧為主,軍隊則以騎兵勢大。

與其對戰,擅水戰的令茲軍隊并不占優勢,東南各國又以輕騎、步兵為主,自然也不能與重騎硬碰硬。

湛盧真自然也注意到了這個問題,思忖了幾息道:“雖然令茲軍不能發揮最大的效用,但雙騎對戰,重騎不一定占優勢。”

都說重騎難打,吳真的鐵騎就是其中最好的代表,其優勢便在于重騎裝備了重型的盔甲和武器,可以承受更多的傷害,同時也具有更強的攻擊力。

但要說劣勢,也很明顯,即在于他們的移動速度較慢,容易被輕騎追擊并攻擊。

殷上贊同道:“正面對抗難說,但偷襲确然是輕騎更适合,速度快,靈活性高,可以快速地穿過敵人的防線,進行突襲和攻擊,雖然防禦能力較弱,可若有重械在後,也不是不可能。”

聞言,一旁的趙複突然想到了什麽,說道:“九祈春季多風沙,天幹物燥,又沒有河流,适合火攻。”

殷上眼睛一亮,看向他,說:“你詳說。”

趙複道:“殿下派我去往序戎的時候,我在西北的幾個城池都待過,那裏是序戎邊境,靠近九祈,也多戈壁和大漠,與其天氣也差不離,若是能從上風口防火,再趁勢追擊……”他一攤雙手,道:“輕騎靈活,加以配合,正好。”

聞言,殷上和湛盧真對視了一眼,一同露出一個笑容。

然而正當她要開口議定之時,門口的簾子卻被突然掀起,殷上蹙眉,舉目望去,卻見江遺雪捧着她放在帳中的那個木盒走了進來,匆匆道:“殷上,我發現了一些東西。”

作者有話說:

殷姐直接一個反客為主。

(這篇文地名有點多,容易繞暈,我寫這些的時候畫了一個詳細的地圖,不過有點粗糙,等更差不多了我美化一下,倒時候建個wb號發給你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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