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宿昔齊名非忝竊(3)

第79章 宿昔齊名非忝竊(3)

◎提出和離少年心事◎

回到書房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 殷上召來晉呈頤,開口便道:“拟一份和離書送去給周相靈。”

晉呈頤愣了一下,遲疑道:“啊?殿下, 這、這不好吧。”

殷上道:“再拖要出事,和離書的日期拟在一年後,只一月就和離各方都不好看,周相尋和母親那邊我屆時會親自去說, 你只管拟就是了。”

晉呈頤只好應是, 有些惴惴不安地下去了。

殷上叫了晚膳, 又命人給江遺雪送了一份,然而不多時卻來人回禀, 道郎君把晚飯給打翻了。

殷上神色未變,挾了一口菜送到嘴裏, 道:“那就餓着。”

那侍從應是, 又道:“郎君說要見您。”

殷上道:“不見。”

“是。”

待晚飯吃完, 周相靈也拿着和離書闖進了書房,殷上早有預料,并未意外,只坐在案前看着他。

周相靈把和離書撕成幾片, 拍在她案前, 道:“今天的事情根本不是我的錯!你憑什麽和我和離?!這才一個月,若是和離, 你讓溪狄怎麽看我,而且這婚約是我母親定下來的, 你自己答應的!”

殷上道:“是我答應的, 怎麽了?”她捏起一張紙片看了看, 問:“我倒是特別好奇, 你喜歡我什麽?”

周相靈沒預料到她話題轉變地這麽快,愣了半息,連裹挾而來的怒火都開始偃旗息鼓,避開這個問題,重複道:“我不會答應的。”

可殷上卻繼續道:“你根本不知道我是個什麽樣的人啊,周相靈,難道就是因為我救了周相尋?這個事兒總得有個過程吧,說出來我聽聽?”

Advertisement

周相靈抿了抿唇,好半晌,才道:“你真要聽?”

殷上支着下颌,笑了笑,道:“你說。“

周相靈握了握拳,臉也有些漲紅,道:“其實、其實我也不知道,我、我十四歲就和你定下了婚約,從那時候起,我身邊就沒有其他人了,我知道我以後會嫁給你……其實……不是……”

他有點語無倫次,頓了頓才繼續說:“我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你,阿姐寄回的家書中,很多時候都會提到你,待阿姐回國後,也常常和我說起,說如果她能像你一樣,我們或許就不會受董氏的迫害,母親也不會……”

“婚約一事,是母親早就想好的退路之一,她想過會有人來找她,你、周垣、湛盧博,她都想過,當你最先出現的時候,其實我心裏還松了一口氣……”

說到這裏,他擡起眼睫,有些羞怯地看了她一眼,殷上依舊表情溫和,嘴角含笑,可眼裏卻沒什麽波動。

周相靈咬了咬牙,繼續說:“如果當日來的是周垣、湛盧博或是任何一個人,母親都不會拿出婚約做保,此事她先前就問過我和阿姐,只要我們不願意,母親是不會強迫我們綁上一生的,但是、但是母親提到了你……我,我答應了。”

聞言,殷上的笑意漸漸淡了,好幾息才開口問到:“那阿秋呢?”

周相靈低頭看着地上,說:“阿秋很像阿姐信中說的那個你,母親帶人讓我選的時候,我就選中了她,她一直保護我……”

殷上道:“所以你根本就不喜歡阿秋,”她感覺到一絲荒謬,笑了一聲,道:“你挺厲害的,一開始就把我騙過去了,我都沒察覺出來。”

“你沒察覺出來是因為你從來沒有關注過我,”周相靈立即反駁了一句,聲音裏還帶着一絲委屈,道:“你心裏覺得我有喜歡的人更好,這樣你就可以毫無負擔的去愛江遺雪了,所以你輕易地接受了這個說法,甚至還為此高興。”

聞言,殷上短促地笑了一聲,沒有任何被戳穿的惱怒,看着他道:“你說得對。”

周相靈有點惱恨她的坦然,繼續道:“如果你一開始就知道我喜歡你,你肯定會想方設法的推掉這個婚約,不管是什麽辦法都好,所以我告訴你我喜歡的是阿秋,讓你以為這只是一場沒有感情的交易,你不會輕易毀約,除非雙方都願意各退一步。”

他定定地看向她,道:“我不願意退,殷上,我就是喜歡你,一輩子這麽長,我們已經是夫妻了,你為什麽不願意試試?”

燭火跳動,二人在昏黃的燈光下沉默的對視。

周相靈很少這般肆無忌憚地打量她,他一直自持身份,即便他再喜歡殷上,也不會像江遺雪那樣毫無底線的卑微乞愛,他不明白殷上為什麽會喜歡江遺雪,他那樣的出身,那樣的身份,簡直徒有王卿之名。

沒有殷上,他什麽都不是。

他思緒如煙塵一樣飄遠,可視線依舊專注地停留在殷上臉上,說實話,第一次見到殷上的時候,他就發現對方的模樣和自己想得完全不一樣,那時候殷上大概十六歲,個子很高,身姿挺拔,這一點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不過她的容貌卻比自己想象的好看太多,眉眼間深刻的輪廓像用墨筆勾畫出來的,精細漂亮的有些過分。

殷上這樣不說話也不笑的時候,神情會顯得格外冷漠,她在戰場上多是這個樣子,議事的時候,殺人的時候,鮮紅的血液濺在臉上,讓他無端想起溪狄冬日的綿綿大雪,隐匿在夜霧中透入骨髓的涼。

他很少看到她別樣的情緒,即便是笑也是漫不經心或是平靜無波的,只有在江遺雪面前才能看到她為數不多的熱烈和溫情。

憑什麽呢,如果是他先遇到的殷上,是不是也能這樣在她身邊?

……

不知過了多久,殷上才嘆了口氣,道:“你這充其量只是仰慕,談何喜歡?”

周相靈蹙眉,色厲內荏地揚聲道:“我自己的感情我清楚,不用你來給我分辨。”

殷上沒再和他争辯,道:“好罷,你喜歡我,但我不喜歡你,這件事我一開始就和你說了吧?你母親要我們倆簽訂婚約,可沒桎梏你我二人的感情,所以我不喜歡這件事,是合理且可行的,有問題嗎?”

見周相靈沉默,殷上繼續道:“你說你喜歡阿秋,于是我把這場婚姻看做了一場交易,出于對江遺雪的承諾以及你的情感,我提出了帝卿之位的條件,以此用另一種方式滿足你母親的夙願,并且成全你和阿秋在一起,但你卻拒絕了。”

說到這裏,她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了,面無表情的神色中透着一絲冷漠,道:“現在雖然所有事都說開了,但我還願意再給你一次機會,一年後和離,期間你繼續履行少天藏府正君應盡的職責,我依舊給你帝卿之位,封澗州府,享私衛、食邑,你還可以回到襄州,和你阿姐待在一起,還有你今日給我的一百萬兩,我屆時也會一起還你,如果你想現在要,也可也随時拿走。”

“我不……”

“我勸你再想想,”殷上打斷了他的拒絕,道:“我不是一個好說話的人,你母親已經故去,如今我殷氏才是天下之主,這個承諾,正是因為我的承認它才是承諾,否則只不過是廢紙一張。”

周相靈咬牙道:“這一個月來不是都好好的嗎,我又不奢求什麽,一輩子這麽長,我相信總有一天……”

“好好的?”殷上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頗覺可笑地打斷了他的話,道:“那今日之事算什麽?你脖頸上的傷痕算什麽?而且你确定你不奢求什麽?你确定你劃破江遺雪臉的時候心裏只是想着要自保?”

這件事給了她一個警告,她向來不會任由隐患發展。

周相靈臉色發白,道:“你就這麽喜歡江遺雪嗎?!他除了一張臉有什麽好的!”

殷上有些不耐煩,道:“我和他的事,不需要說給你聽。”

周相靈氣得渾身顫抖,抿着唇看向她,道:“他把我弄傷的事,難道就沒個說法嗎?”

殷上道:“這事他确實沒有分寸,但我自會處理,不需要和你報備。”見周相靈還想說什麽,殷上卻直接道:“趁我還好說話,給自己留個選擇,別把自己逼到退無可退了。”

她伸手指了指洞開的大門,道:“和離書會再給你送一份,走吧。”

……

打發完周相靈,殷上一把關上了門,晉呈頤來報說江遺雪想要見她,她還是說不見,什麽都沒想地睡了一夜。

第二日晨起,殷上将周相靈送來的銀錢交給了都水監,與各方商議後,又擢升派遣了幾個經驗頗豐的官員。

吾元江被沖毀的堤壩大多在西邊,最嚴重的就是周垣曾帶人掘堤的那幾處,但因為河流改道,所要修繕,疏浚的地方比先前也要多了不少,涉及到的各個城池也要重建,若是想趕在春日汛期前解決此事,必然要分多線并行,單靠一隊人馬實在是太慢了。

好在舊時各國都設有都水監,先下也在各府任職,殷上命人調任了所有能動身的官員,先行往吾元江趕去。

修堤能用的人,除了各國的守軍,就是各府每年需要服役一月的百姓,但今年多艱,吾元江沿城又是一片狼藉,殷上并不打算讓百姓涉水而來,最後還是決定調兵前往。

不在戰時的兵卒大多都是種官田或是興建水利橋屋等,這也沒有什麽新奇,殷上便調派了五萬兵卒,分五列,分別任将,再配以都水監的官員以做指揮,也是當即便朝吾元江趕去了。

事情都安排好,殷上才有時間去往宮內向母親呈報,殷術也是忙得不可開交,勉強抽出來一點時間聽了,殷上禀完後,又道:“平京濟民之事完後,我想親自去一趟吾元江。”

殷術蹙眉道:“年關前後繁忙,除了濟民也有不少事,你去做什麽?”

殷上道:“除了修繕事宜,主要是想巡訪一下各府的現狀,如今我是儲君,還能稍微自由些,往後怕是不能了。”

她和母親并不避諱談起帝位,她也就坦然說了,聞言,殷術思忖了半息,道:“也好,中亓也立國一年了,忙忙亂亂的,也不知道辦出個什麽事兒來,你去多體察體察民情,以後便也知道能為他們辦什麽事。”

殷上點點頭,道:“是,”想了想,她又說:“我準備和周相靈和離。”

殷術詫異地望過來一眼,道:“才一個月,這可不是兒戲。”

殷上道:“不是現在,一年後再和離,我細想過了,依舊給予帝卿之位,周相尋那邊我也會親自去說。”

殷術沉默了幾息,道:“是因為江遺雪嗎?”

殷上坦然道:“不全是,周相靈喜歡我,可我既不能給他感情,也沒必要困住他一生。”

殷術道:“那江遺雪呢?”

殷上問:“什麽?”

殷術道:“你與周相靈和離後,要立江遺雪為正君嗎?”

殷上思忖了半息,道:“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能擔起這個位置。”他有時候實在太感情用事,原本她覺得經過同曲城一戰,他确然是個能擔大任的人,擔這一切的條件卻是“為了她”或是“她在身邊。”

殷術道:“屆時你登基之時,按照規矩九九玉階可是要帝後同行的。”

殷上笑了笑,說:“若是為這個,母親便不必擔憂了,這條路我自己一個人也能走。”

聞言,殷術也笑了一聲,欣慰道:“好。”

作者有話說:

殷姐真滴牛!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