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06

Chapter 06

直到走出好遠好遠,樂樂才噤聲。對于他剛才的異常舉動,施南百思不得其解。

吃完麥當勞,當施南帶着樂樂到達MD咖啡時,作家已經到了。

作家很好認,及肩的長發,飄缈的眼神,憂郁的氣質,在一對對甜蜜的小情侶間顯得特別突兀,施南幾乎是第一眼就認出了他。

施南牽着樂樂走過去,作家并沒有起身相迎,只自上而下地打量着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的母子,毫不掩飾眼睛裏的好奇。

施南在确認他的身份後主動落了座,大方地介紹:“我叫施南,這是我兒子。”

作家也不把自己當外人,開門見山地問:“你離婚了?”

“不是。”

“難道說你先生……”

這麽沒想象力,作家也不過爾爾。施南知道他誤會了,但要她說出實情還真有些難以啓齒,便順着他的話說:“是的,死了。”

作家作恍然大悟狀,投向兩母子的眼神裏也多出了幾分憐憫。作家向小家夥示好,見沒得到回應,又叫了一客小點心來讨好樂樂。施南看在眼裏,不由對他生出幾分好感。

樂樂在一旁不言不語地吃着點心,兩個大人也得以心無旁骛地交流起來。

作家不愧是作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天南地北,無所不通。從兒童文學侃到外星生命,從外星人侃到家居風水,最後扯到了易經蔔卦上,說着說着,作家就表示要替施南看看手相,不由分說地把她的手捉了過去。

施南心裏一驚,想着敢情他剛才繞那一大圈,目的就是為了摸她的手?不過看他那一本正經的表情,她又不好發作,只能強忍着心底的不适,也裝出一副學術研究般的神情。

作家的指腹貌似無意地在她柔滑的手背走了幾個來回之後,突然發出一聲驚呼:“哎呀!”

“怎麽了?”

“你原來是個克夫命啊!難怪……”

“啊?”這下可把施南震懵了。

“別擔心,現在已經沒事了,你命中注定只會克死一個人,我現在能和你坐在一起,還真得感謝你先夫。”

施南聽罷,哭笑不得。

正在這時,樂樂又沖着窗外叫了起來:“爸爸……爸爸……”

施南和作家同時扭頭看過去,玻璃窗外,冷傑正彎腰跨進停在路邊的汽車。

作家驚詫:“你先生沒死呀?”

施南乘機抽回被他緊握住的手,一臉悲苦地說:“是啊,他還沒死,不過我命中注定真的會克死一個人,你還敢不敢跟我交往啊?”

作家神色讪讪,施南趕緊領着樂樂起身告辭。

一路心不在焉地領着樂樂回家,樂樂沖着一群人叫爸爸那一幕的确有夠丢臉的,不過如果這是自閉症有所好轉的表現,就算讓她更丢臉她也願意。如果不是因為星期天醫生不上班,她恨不得立馬就帶樂樂去見醫生。

剛回到家,沁薇的電話就追了過來,質問她上哪兒找了個群衆演員。

施南帶着些小得意解釋:“不騙你,真是樂樂自己沖人家叫的,你又不是不了解,我要找一群衆演員,也得樂樂願意叫才行。不過,樂樂肯主動開口就是好現象,我想應該是長時間的治療終于起效果了。”

沁薇也表示贊同,對樂樂表示關心之餘,又八卦地問:“那人是誰呀,路人甲?樂樂怎麽會朝一陌生人叫爹呀?這小子太不讓人省心了,盡讓他老娘吃虧。”

施南無比郁悶地說:“路人甲就好了,我也不用那麽丢臉,你知道那人是誰嗎?那是我老板!哎,這回算是丢大發了。”

沁薇在電話那頭大有內容地奸笑,“之前作家埋怨我介紹個有夫之婦給他時,我真想把你丫煮來吃了,不過如果你能搞定這個大老板,我就不追究你害我得罪文化界人士的責任了。”

施南唾她兩口:“去!別在那瞎起哄,老天保佑我不會哪天稀裏糊塗把工作丢了就謝天謝地了!”

沁薇還想取笑她,她趕緊把電話挂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那個鳥作家以後她倒是不必再見了。

周一的拍賣會雲楓并沒有拿地,Jesson說以那塊地的位置,價格只要一過億就不值得開發,除非放那兒囤兩年,不過雲楓并不缺地,沒必要這麽做。再說,被占用的一大筆資金若是投到其他項目,兩年時間收益也不會小。之所以帶施南來參加,主要是觀摩拍賣過程,因為以後的類似場合Jesson不會再親自出面,關鍵時刻需要她代表他配合項目總作決定。

回程的車上,施南坐在副駕駛位上百無聊賴地看穿梭而過的街景。沒人說話,只有發動機輕微的突突聲,施南盡量保持着不失儀的坐姿,緊張而僵硬。

冷傑的聲音突然從後排傳來:“那個小朋友是你的小孩?”

車內只有三個人,Jesson對常康應該是知根知底,雖然沒有稱謂,但施南知道這問句肯定是在問她。她略微轉過身子,讓Jesson看得到她的側臉,回答:“是的。”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Sarah的履歷表上填寫的可是未婚。”

施南心裏一緊。未婚生子畢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當初在填履歷表時她只在婚姻狀況一欄填上“未婚”,并沒有詳細交待已育的事實,想着自己本來就是未婚,算不上欺騙,頂多也只能說打了一個擦邊球。但現在Jesson親自過問就不一樣了,畢竟越接近權力核心的職位,對從業者的品行要求就越高。但是犯下這個錯誤又不是一天兩天,現在要補救也來不及了,她只能把心一橫,照實回答:“是的,如您所見,樂樂是我的孩子,不過我也的确未婚。”

冷傑略一沉吟,忽然問:“孩子的爸爸呢?”

施南以為自己聽錯了,她等待的是一頓教育或者是訓斥,但萬萬想不到Jesson會問起這個問題,他是對這個問題感興趣嗎?那個腦子裏除了工作就是工作、能用一個字解決問題就絕對不說兩個字的Jesson會對下屬的私人問題感興趣嗎?她不敢相信,大着膽子偷瞄了他一眼,結果正對上他探究的眼神。

她只能重新思考怎麽回答他的問題,總不能直接對他說自己根本不知道孩子的爸爸是誰吧,那樣他會怎麽看她,以後怎麽放心把工作交給她?她的臉脹得通紅,半天也沒能擠出一個字。

冷傑只當她是不敢正視這個問題,便在心裏猜測,也許她和男朋友分手時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懷孕;也許她男朋友在得知她懷孕後害怕承擔責任抛棄了她;也許他們之間有什麽誤會不能解開;也許有更複雜的原因,大哥和那個人之間不就是嗎?不過不管是什麽原因,都不應該将孩子置于兩人之間。從那孩子昨天的舉動看來,他應該是很渴望父愛的。哎,像小楓一樣,又是一個苦命孩子。

一想到小楓,他就覺得于心不忍,竟充當起好好先生,幹起了街道辦大媽的活計,對施南語重心長地開導起來:“我想你和孩子爸爸之間一定是有什麽誤會,不管大人之間有什麽糾葛,受傷害的終究是孩子,既然你當初決定把孩子生下來,就應該對他負責,生活在一個殘缺的家庭裏對孩子來說算不上負責任的表現。兩個人之間有矛盾,總需要一個人先放低姿态,就當是為了孩子,你們也要想辦法握手言和,要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一些人連見孩子一面、聽孩子叫一聲爸爸這麽簡單的願望都永遠不能實現,你們要珍惜,千萬不要走到那一天!”

每每想到大哥,總會牽扯起心底深處的疼痛。一席話說下來,聽得出是發自肺腑、情真意切。

看着上司已經明顯飄散的目光,施南想起了那個傍晚看到的情形,原來,即使是身居高位,呼風喚雨,也會有求而不得的事情,難怪他會一門心思撲在工作上,恐怕也是為了排解孤家寡人的寂寥吧,畢竟本該一家人共享天倫的時候,他卻連自己孩子都不能見,又哪敢到公共場合去受別人相親相愛其樂融融的刺激。

想到這裏,施南的心裏竟然對他隐隐地浮起了憐憫。不過,這位冷血上司到底是犯下了多大的罪過才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不得見?

犯錯或許還有被原諒的機會,可她連孩子的爸爸是誰都不知道,豈不是更慘!Jesson講的道理她何嘗不懂,只要能讓樂樂得到父愛,變成正常孩子,不要說讓她放低姿态,就是委屈求全一輩子她也願意,問題是人海茫茫,她上哪去找到那個人示弱給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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