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工作室的事告一段落了,寧雙牧卻忙起來了。謝慕蘇從未過問他工作上的事,而SLG又有錢媛幾個人看管。她整日閑得發慌,唯一消遣的途徑便是逛街。
最重要的是,他的生日也快到了。
“你最近很閑?”沒能睡上午覺一臉煩躁的林初戈說,“寧雙牧呢?找他陪你啊。”
謝慕蘇鄭重道:“不行,我不能重色輕友。而且,他工作也挺忙的。”
林初戈譏笑道:“他說忙你就信?非得他在你懷胎十月時摟着年輕女人對你說找到了真愛,你才知道後悔是吧?”
“……他不是這樣的人,我相信他。”
方苓轉着靈動的大眼,開口道:“雖說在你們甜甜蜜蜜你侬我侬的時候說這些話不太好——但我還是要說!我都能想象出二十年……不十年後,你們會是什麽樣子了!”
“什麽樣子?”她好奇。
“他會成為大腹便便的肥膩猥瑣的大叔,而你會成為一臉月經不調的中年婦女,每天像黃臉婆一樣抱怨着應酬到深夜的丈夫滿身酒氣,捏着鼻子替他放洗澡水——”方苓舒了口氣,總結道,“就像我爸媽一樣。”
謝慕蘇搖頭晃腦地想了想,說:“聽起來還不錯。”
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方苓吃驚地問:“你還是那個看《剪刀手愛德華》看到哭的謝慕蘇嗎?你腦子是不是進洗澡水了?”
“她腦子裏明明進了寧雙牧,”林初戈接腔,“你想好送他什麽禮物了嗎?”
“沒有,”謝慕蘇腦中靈光一閃,“不如手表?”
林初戈白了她一眼:“謝慕蘇,我記得寧雙牧請我們吃飯那天,他戴的表是百達翡麗。你買得起?”
她的确買不起,謝慕蘇為難道:“……那你說送什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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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想。”林初戈哈欠連天。
方苓指了指海瀾之家的招牌,提議道:“要不進去随便選一件?一年逛兩次就夠了!”
被她的語調逗笑,林初戈将散落到額前的發絲別在耳後,笑着說:“我記得陸江引說過,他從不穿五位數以下的衣服,而與他同流合污狼狽為奸臭味相投沆瀣一氣的寧雙牧,你确定他會穿?沒準兒謝慕蘇前腳送了他,他後腳就丢給他的司機了。”
“有道理。”方苓點頭贊同。
林初戈像是想起了什麽,皺着眉說了句:“這品牌的gg詞怎麽寫得跟性冷淡的男人似的。”
“……你們夠了!”謝慕蘇忍住反駁那一連串成語的沖動,她連拉帶拽将雙生花拖進了一家着名男裝品牌的店裏。
三人正東逛逛西逛逛,一道熟悉的背影陡然跌進眼底。
女人恰好轉過身,目光遙遙望過來,也看到了她,與同伴耳語了幾句,緩緩向她走來。
“謝慕蘇。”蘇靜摸着新燙的卷發,喊了聲。
謝慕蘇斂去笑容,淡淡地叫道:“媽。”
站在她身後的林、方二人對視了眼,也跟着叫了聲“阿姨”。方苓耳語道:“慕蘇,我和初戈先去另一邊逛逛了,你和阿姨慢慢聊會吧。”
她點點頭,其實她和蘇靜也沒什麽好聊的,她想。
原本面色波瀾不驚的蘇靜視線劃過林初戈的臉後,倏地一沉。她的神情晦暗難明:“這是你朋友?你們認識多久了?”
質問的語氣令她不耐,她沒心思同母親閑談,謝慕蘇迅速說道:“大學就認識了,媽,我們還有事兒,先到別的地方去了。您慢逛。”
不得不承認,一見到母親白膩中透着青蒼的臉,她的好心情便全數殆盡。
蘇靜張了張嘴,又将嘴邊的話憋回肚子,冷冷地望着她們的背影,良久,才回到友人的跟前。
而謝慕蘇這邊也了無興趣,在傑尼亞挑了條領帶,便相互道別,各自回了家。
到了公寓,寧雙牧已經做好了三菜一湯,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看報紙。聽見動靜,擡眼看向她:“怎麽了?”
他們雖然沒有同居,但寧雙牧總會在公寓或坐一會兒,或吃過晚飯再走。
她白着一張臉,模樣并不好看:“和初戈她們逛街時,遇見我媽了。”
似乎以為他不了解內情,她補充道:“我和她的關系并不好。”
他上前抱住她,将她摟進懷中,溫聲撫慰道:“不好就不好,不想見的話就不見,有些事雖然過去了,但仍舊留着疤痕,這不是時間就能撫平的。養育之恩固然大過天,可并不代表你一定要逆來順受,親情、血脈不是她傷害你的理由,不要用這些枷鎖來束縛你自己。”
她吸了吸鼻子,抱住他的腰身:“其實,她也有對我好的時候。小時候我營養不良,人又矮又黑又瘦,幸好長相勉強過得去,私下同學都叫我‘黑裏俏’。有次被她聽到了,她自尊心很要強,氣不過,給我訂了牛奶,還買了一堆補品。代價是沒日沒夜的在工廠做女工,那時弟弟剛出生,繼父又沒有鐵飯碗,時常下崗,有段時間家裏的經濟來源全靠她一個人。”
他靜靜地聽着她絮絮叨叨。
她繼續說:“只是牛奶訂了一陣子便沒再訂了,也許是她對我好的次數太少了,也許是我天生心胸狹隘愛記仇,成年後,每見到她一次,心裏就會湧現出往事一次,對她的恨意也越發深,越發濃。我知道她心裏也不舒坦,她原本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就因為嫁給了我爸,人生變得天翻地覆,可我爸卻兩眼一閉,死得幹幹淨淨,她連罵他洩憤的機會都沒有。我能理解她,但無法諒解她。”
她仰頭看向他,紅着眼圈問:“我這麽陰暗,你會不會讨厭我?”
他失笑:“為什麽會這麽想?”
她揉了揉眼睛,突然轉移話題:“你和寧伯父的關系也不好?”
“嗯,是不太好。”他和她一道在沙發坐下,“我母親是難産過世的,而那時,身為丈夫的他卻在百裏開外的花場中,懷裏摟着另一個女人,得知母親的死訊時,他還未從軟玉溫香中清醒過來。”
她眨着眼睛問:“那個時候你也剛出生吧,誰告訴你的?”
他輕聲說:“年少時,祖父祖母偶爾會透露一些,更多的時候,母親的朋友——一位大家閨秀的嬸嬸會提起往事,年長的保姆阿姨也經常告誡我不要像我爸那樣。”
“那初戈的母親又是怎麽一回事?”她問。
“據說是,在我一歲半左右,父親輾轉從一位舊友那兒認識了林小姐的母親。”
“然後呢?”
“自母親過世後,他便沒有再續弦,不是他情深意重,而是沒有合适的人選。他很看重門當戶對,一般人家的姑娘瞧不上,而同他一樣是世家出身的年輕大小姐,自然眼高于頂,斷不會嫁給中年喪妻的男人。認識林小姐的母親時,他已經三十多歲了,而林阿姨那時才二十歲不到。”
她盯着他看,他的聲音動聽悅耳極了,她聽得如癡如醉:“寧伯父追求了林阿姨?”
他應聲道:“嗯,後來他們在一起了,很快林阿姨懷孕了,她并不是大門大戶的人,只是普通人家的姑娘。父親不想娶她,便由着各種借口不承認孩子是自己的。”
原本聽得津津有味的謝慕蘇暗自以為是一出郎才女貌的苦命鴛鴦戲碼,卻不想是負心漢始亂終棄的橋段。當下怔忡道:“……好差勁。”
寧雙牧淡淡地說:“我也看不慣他的行事作風。”
他瞥了她一眼:“林初戈從沒告訴過你她母親的事嗎?”
謝慕蘇搖搖頭:“我們在一起很少談起家庭的事,畢竟不開心的事,誰也不願說,誰也不願意聽,聽了反而給自己添堵。”
他欲言又止,看了她半晌,才道:“吃飯吧,菜都涼了。”
謝慕蘇将精致的袋子遞給他,說:“本來下午想去給你買生日禮物,遇見了我媽就沒了興致,随便挑了條領帶,不知道你喜不喜歡……當然,生日禮物還是會重新選的。”
他淺笑着接過,拆開包裝,是一條墨色佩斯利花紋的領帶。
“我很喜歡。”他俯身,低頭看着她,“慕蘇,我想吻你。”
直到她的臉上泛起不自然的潮紅,他才放開氣喘籲籲的她。
他去廚房熱菜,留下她一個人在客廳發愣。之前也有過深吻,孤男寡女,合适的地點,合适的情調,合适的時間。他們都是快三十歲的人了,若真發生點什麽,她也會順水推舟。可他卻紳士得不像話,接吻時從不借機吃她豆腐,吻完後,也是一臉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樣子,該幹什麽幹什麽,比如現在。
若不是他的呼吸不太平穩,她甚至會以為幾分鐘之前的吻是她臆想出來的。
實誠地說,他過度的紳士使得她的自尊心有些受挫。她低頭打量着自己的身材,她雖然不是波濤洶湧的身材,但也不是一馬平川啊……她就這般沒有女性魅力嗎?
寧雙牧出了廚房,便看到她一臉沮喪,他問:“怎麽了?”
“沒什麽。”她自然不會透露那點小心思,轉移話題道,“或者你告訴我你喜歡什麽吧?我實在不知道送你什麽好。”
“你送什麽我都喜歡。”他眉目含笑。
又是這種萬金油答案,她想,心裏卻像抹了蜜一樣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