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忽然而來的爸爸,不僅讓晏一璇受了驚,也讓那四個男孩子齊齊怔住。
那名自稱是她爸爸的男人俯身立于門前,兩條英氣的劍眉彎着,不薄不厚的嘴唇拉長揚起,硬朗的臉部線條放到最軟,漆黑的眼睛溫柔而期待的望着晏一璇。
有一種催眠師,厲害到只要你與他對視三秒,他就能掌控你的大腦。
晏一璇對上孔家森的眼睛,愣怔片刻,擡腳向他邁了一步。
也只是這一步。
她的意識忽然驚醒,她記得這個人。
她七歲那年出現在她家裏的男人。
晏明瓊害怕孔家森無法說服晏一璇,好一陣都安撫不下小兒子,幹脆抱着他一起出來。
一個一歲多點的小孩子,坐在晏明瓊懷裏哇哇大哭,晏一璇注釋着他,他粉嫩的嘴在她眼中成了鮮紅巨口,成了洪水猛獸。
孔家森還俯身在一旁,愈發溫柔的眼睛傳遞着能量。
明明是在鼓舞她,晏一璇卻步步後退,連退了幾步之後轉身跑掉。
晏明瓊驚慌失色:“璇璇!你去哪兒?!”
懷裏的孔鑫皓吓得身體跳了一大下,後勁不停的開始抖,哭聲更大,震天動地。
……
晏一璇一口氣跑出了很遠,她沿着記憶中的路線回跑,記憶到頭了門卻沒出現。
這裏的壞境相當的好,馬路寬大整潔,路旁槐樹高大,光禿禿未長芽。
每隔一段距離都會有一座五層的別墅,灰色的牆皮,坐北朝南。
槐樹太多,五層的別墅也太多,馬路七拐八彎又出岔口,自信方向感強不路癡的晏一璇初來乍到——迷路了。
路過了一隊軍綠色的兵哥哥,見她面生停下來問她是誰家的,晏一璇大手一揮,随手指了右手旁最近的一家,“我來我叔叔家做客,出來望望風。”
“紀司令是你叔叔?”
晏一璇尴尬的點點頭。
“他最近不是很忙嗎?過年都沒回家。”
“就是因為過年沒回家,所以忙裏偷閑回來看看嘛。還有啊,我叔叔說讓我陪陪我……額……我哥哥。對!就是陪我哥哥。”
兵哥哥又問了好幾個問題,晏一璇根本答不上來,硬着頭皮應付,回答的漏洞百出,她後來幹脆死豬不怕開水燙,開始胡謅。
“不管你是誰家的,快到晚上了,該回家吃飯了。”
兵哥哥哂笑,揉了揉她的腦袋,帶隊離開。
兵哥哥臉上的笑容嚴重的出賣了他們,他們根本就沒被晏一璇忽悠住,可能是覺得她一個未成年的小姑娘掀不起什麽大浪,也可能是對他們自己的實力很有信心。
不管怎樣,他們能離開,晏一璇重重的舒了一口氣。
她拍了拍胸脯,“終于走了……”
“長了一副乖乖女的樣子,忽悠起人來也不含糊啊。”
怎麽都喜歡在人背後說話?
晏一璇側頭看去,竟然是有過一面之緣的紫衣男生——紀元羲。
他的朋友都不在,只有他自己一個人。他正雙手插兜,屈膝背靠樹。
擺什麽剖絲啊。
晏一璇很想回一句關你屁事,不過外婆說過,女孩子最好不要說髒話,她在心裏嘀咕一聲,應該不算說吧?只能算腹诽。
對!就是腹诽!
“剛剛不是挺能說會道的,現在反而裝起啞巴在心裏罵人?”
“我才沒……”
晏一璇擡起頭,正撞入紀元羲的眼。
她說怎麽感覺紀元羲的聲音大了很多,原來他不知不覺站到了她面前,這站的有點太近了。
近到快要睫毛相觸,鼻子相貼了。
近到晏一璇可以看清紀元羲臉上的絨毛。
他的皮膚真好,白而細膩,一個毛孔都沒有。細長的眉、長而不狹的眼、筆挺的鼻梁、薄薄的嘴,還有尖尖的下巴和修長的頸。
他又笑了。
他的五官清秀到柔美,說得不好聽一點叫女氣,可他的笑容和眼神都充滿了邪氣,使得他這個人看上去邪性的很。
晏一璇打了個哆嗦,忙低下頭推開他,耳根子紅成一片。
紀元羲就勢站直身體,雙手依舊插兜,“我爸什麽時候有你這麽個侄女,我怎麽不知道?還有我怎麽不知道我爸今天回來?你一個新來的倒是比我消息靈通的很。”
晏一璇:“額……?”
這就叫随口胡謅結果踢到鐵板上了吧?
不過,等等。
“你什麽時候出現在我身後的?”
“你不是知道麽?我們還打了招呼。”
晏一璇聲音都尖了,“那就是說你一直跟在我身後?”
紀元羲聳肩:“你跑的也太慢了點。不過他們比你還慢,這都追不上。”
也就是說,他一開始就聽到她的胡言亂語。她忽然明白兵哥哥所笑為何了。
耳根子的紅爬滿了臉頰,晏一璇亮晶晶的眸子瞪着紀元羲忍俊不禁的臉,字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混、蛋。”
路安說的一點錯都沒有,紀元羲果然最讨厭。
……
太陽下了山,餘晖散盡了,光感路燈光影投射到晏一璇烏黑發亮的眼底,比紀元羲見過最亮的星還亮。
就像是一顆晶瑩剔透的水晶球,球心倒映着紫色衣服的他。
紀元羲的嘴角擴大成月牙。
惱羞成怒了。
還挺可愛的。
……
紀元羲的眼尾略微上挑,有一點偏丹鳳眼,嘴是微笑唇,分明是好看至極的唇眼,可眉眼一彎,就彎出了魅惑蒼生的妖邪。
別人怎麽看,晏一璇不知道,她鐵定是讨厭的。
所以,當紀元羲的笑容越笑越大時,晏一璇的步伐也越邁越大。
昂首挺胸大步走,雄赳赳兮氣昂昂。
只不過……
“呼嚕”,肚子頓時像洩了氣的氣球。
早上吃了飯後匆匆趕路,這一天進過肚子的除了水就是氣,長達十個小時的漫長旅途,晏一璇早就前胸貼後背,空城計唱了不知道多少回。
人的五髒六腑,就屬肚子就不會來事最不會挑時機。
只要它想叫,管你有人沒人,尴尬不尴尬,它一定要叫一個痛快。
晏一璇被它這一叫,直叫的欲哭無淚。
她可憐巴巴的回頭望紀元羲,露出狗腿子笑容。
後者靠着樹,叼了顆沒點燃的煙擡頭深情凝望太空,手還像模像樣的指指點點,對晏一璇做到“三不原則”。
不看、不管、不問。
晏一璇板正臉:“紀元羲,你在幹什麽。”
紀元羲下巴仰起的弧度比河山更秀麗,“數星星。”
“……”
天還沒黑全,數你妹妹的星星。
“星星在哪兒呢?”
“喏,頭頂。”
晏一璇一拳砸過去。
想看星星是麽?她幫他。
紀元羲妥妥的躲開,動作不慌不忙,連根頭發絲都沒亂。
他在一步外,暖黃的路燈使他的膚色看上去不像白天那樣冷白,笑容也渡了幾分溫度:“一桶泡面,換你全部底細。”
“不行!”晏一璇道:“兩桶!”
“成交。”
……
紀元羲家裏很大,但是家具很少,空曠得讓人寂寞,寂寞得讓人恐懼。
廚房大而整潔,垃圾桶裏空空如也,洗碗池滴水未沾,看樣子廚房有一段沒有人使用過了。
她進來五分鐘,這棟房子只有在他們兩個行走時才會發出一點聲音,完全沒有第二個人生活的跡象。
晏一璇對軍區大院不了解,但也明白那個軍字。紀元羲年紀輕輕,她不認為他有能力靠自己争取到這麽大一棟別墅。
如果這棟別墅不是他得來的,那麽很有可能是屬于他父母的。之前聽說他爸爸在忙工作回不來,那麽他媽媽呢?
一系列他媽媽為什麽不在家的原因在腦海裏走馬觀花的過,晏一璇漸漸摒棄了她對紀元羲邪笑的成見,因為感同身受而深感同情。
或許不只是她,別的人也有不堪回首的過去。
……
紀家這麽大,不可能只有紀元羲一個人。平常時候家裏傭人十多個,各司其職沒一個閑人。因為過年,這才被紀元羲放了假回家團聚了。
紀元羲一向不覺得自己是個好人,但是他卻萬分的體恤傭人。
發小們都說他是壞事做多了怕下地獄,做好事給自己積積德,他聽了也是一笑而過。
過年了就應該回家,待在這裏望月思親,大過年的對着傭人苦笑的喪氣臉,影響他咽年夜飯的心情。
紀樊過年不回家常有的事,為了不讓自己餓着,紀元羲都會提前備下幾箱泡面,買來解餓。
這是第三箱,老壇酸菜面。
紀元羲順手扣開塑料膜,撕開蓋子、調料包,接了熱水放在晏一璇面前。
晏一璇雙瞳剪水,正盈盈望着他。
紀元羲嗤笑:“怎麽?這就感動了?如果你要以身相許,我可以考慮考慮。”
同病相憐之惜惜相惜之情令紀元羲在晏一璇眼裏等同于被人抛棄的流浪小奶狗,他現在就是說晏一璇醜比如花,晏一璇估計也不會生氣的。
她吸了下鼻子,帶着略微鼻音,語氣一本正經的認真:“如果以後你無聊了,盡管來找我玩。”
“哈?”紀元羲一副“你沒病吧”的神情。
晏一璇完全不在意,她不敢提他的媽媽,怕戳到他的傷心處,只拐彎抹角傳達她為自己開的、服用了十年的雞湯藥。
“這個世界很美好的,就算有人不喜歡你,不要你,也不要在意,因為會有更多的人喜歡你。”說完,晏一璇朝紀元羲露出甜甜一笑。
紀元羲莫名其妙的就差腦瓜頂上蹦出幾個黑色大問號了,他将泡面推近晏一璇面前幾分,“趕緊吃!”
丫餓昏頭了吧?
說什麽胡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