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夜晚寂靜，五層高的紀家唯有一樓的大廳與廚房亮着燈火。
晏一璇吃飯的時候不喜歡說話，也沒有吸面的習慣，泡面都是一叉子一叉子送進嘴裏的，吃東西聲音很小，只有輕微的咀嚼聲。
晏一璇良好的餐桌習慣令紀元羲心情舒暢，他最讨厭人吃東西的吧唧聲，還好晏一璇不這樣。
晏一璇吃的急，但吃相并不難看，紀元羲覺得稀奇，拄着手臂歪頭看她，看着看着，看入了迷。
紀元羲的目光太灼熱，晏一璇不敢擡頭，吃面的速度卻因為心存他想漸漸慢了，只覺得燈火似乎都化作了尴尬，緊緊包圍在她左右。
窒息的壓着她。
該用什麽方法轉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啊！
想到了！
晏一璇高興于自己的機智，雙眼彎彎，嘴裏的泡面嚼碎咽下，叉子暫時擱下，滿懷期待的發問：“你不是有事要問我嗎？你問吧。”
紀元羲确實有很多話要問她，不過在經過短暫的共餐時光後，那些似乎都不重要了。
舌尖在牙後打了一個圈，他放下拄着的手，存了逗弄她的心思，又湊近她幾分，溫熱的氣息吐在晏一璇臉上，有點癢。
他嘴角挂着招牌性笑容，修長細白的手指撚起晏一璇胸前的一縷頭發，姿态邪肆魔性。
他上身微傾，寬大的衣裳裏露出他骨感分明的鎖，晏一璇的臉瞬間爆紅。
晏一璇只承認，是被紀元羲的氣息灼紅的。
這麽近的距離對于晏一璇來說過于親密，她正要推開椅子站起來，就聽紀元羲飽含笑意的問她。
“臉紅成這樣，你喜歡我？”
“咳咳咳。”
晏一璇差點沒将胃裏的泡面給咳出來。
氣息平穩過後，她義正言辭的拒絕：“你想多了，我們第一天認識，我怎麽可能喜歡你？”
話音剛落，紀元羲周身氣壓頓時低了很多，他還笑着，只是陰恻恻的。
晏一璇脊背一冷。
她想到紀元羲沒有媽媽，爸爸忙于工作，父子兩個相處時間不多，這麽大的家裏只有他一個人，應該很孤單，晏一璇連忙改口，不承認是被吓的，只是不想打擊他的自尊心而已，“其實你人很好的，長的還這麽好看，相信在你們學校喜歡你的女孩子應該會很多吧。如果你願意邀請她們到你家做客，她們定會樂意至極、欣然前往……”
晏一璇越說聲音越小。
紀元羲不笑了，五官覆了一層寒霜，丹鳳眼針一樣落在她臉上，晏一璇心虛的同時更加怕了。
這人翻臉比書快，酷暑與寒冬交替自如。
不好惹、不能惹、不敢惹。
晏一璇揣在兜裏的左手扣在桌面，攥緊，一秒後又松開，手掌平撐，右手指着窗外，作驚奇狀：“啊！我媽媽在外面找我！謝謝你的泡面！我先走了。”
晏一璇清楚自己的演技沒眼看，鞠躬致謝後悶頭跑。
跑的比兔子都快，好像身後有大灰狼追着。
不長的馬尾一翹一翹，像窗口的風鈴、風中的垂柳、草原上奔跑的小馬駒。
紀元羲根本沒受騙，在食堂這個位置，站起來才能看到外面，還是一點點視角。
不過他還是被晏一璇跑步的樣子逗笑，跑步的樣子怎麽那麽可愛啊。
直至晏一璇跑出大門，跑出他的視線，紀元羲才收回目光，本想回味一下晏一璇坐在對面的美好的感官享受，卻被泡面旁邊皺皺巴巴的紙制物給吸走了注意力。
看清楚的一瞬間，紀元羲的臉色比夜色還黑。
……
晏一璇學習細胞強，體育細胞差，一口氣跑出紀家比參加一百米極速跑都累，她彎腰扶膝喘了幾大口才緩過來一點。
喘着的同時還不忘記回頭看一看。她要保證紀元羲追出來時第一時間跑路。
有錢人家的孩子真嬌縱，一點不順耳的都聽不進去。
忠言逆耳，懂不懂啊？
就是可惜了她的十塊錢。
她不想欠紀元羲，一開始就打算吃完給錢的，兩個人聊聊天吃吃面多好啊，非翻臉無情，浪費了這大好的夜色不說，還浪費了一桶半的面。
半桶面十塊錢，這估計是最貴的面了吧。
惋惜完未進肚的面，晏一璇又開始愁自己。
說實話，她不喜歡這裏，她寧願回到外婆的小土屋，也不想待在這裏。
錢和行李都不在身邊，想回去就必須回孔家。
她實在不想回去，那一屋子人，沒有一個，是她的親人。
……
孔家有一個習慣，就是晚五點必須吃飯，晏明瓊回來的晚，晚飯是由家裏傭人後做的，還帶了晏一璇一份。
晏一璇遲遲未歸，飯涼了又熱，熱了又涼，最後傭人只好放置保溫狀态。
晏明瓊多次要去找晏一璇，可懷裏的孔鑫皓一離開她就哭，孔家森被哭聲吵的煩不勝煩，僞裝出來的耐性一消而散。
“哭哭哭哭哭！就知道哭！”
孔鑫皓被孔家森這一吼吓到，哭的更大聲，直哭的孔家森額頭青筋暴起。
晏明瓊心疼孩子，一邊哄着孔鑫皓一邊表達她對孔家森的不滿：“幹嘛對他發脾氣？他才多大點啊，什麽都不懂。”
“他不懂你總懂吧？！你看看你這媽當的，自己的女兒管不住不說，連個一歲的孩子都哄不了！”
晏明瓊頓時面紅耳赤。
大廳裏留了幾個傭人伺候，她一個當家女主人被男主人這樣罵，一點臉面都沒有了！
“你跟我吵什麽？晏一璇跑了還不是你吓的？這麽晚了也不知道跑哪裏去了，你不派人去找還不讓我去！”
“找？找什麽找！你去找她鑫皓誰來帶？她自己要跑，就讓她在外面吃吃苦，我就不信沒我發話，她能出的去！”
“她要是出了點什麽事，我們的諾諾怎麽辦？”
“院裏警衛那麽多，她能出什麽事？頂多就是餓兩頓，受了涼，剛好讓她長長記性，看她以後還瞎跑不！”
晏明瓊默了默，姿态柔了很多，不管怎麽樣，晏一璇畢竟是她的孩子，“一璇頭一次來，我怕她找不到回來的路。”
院裏建築綠植一模一樣，她剛來的時候還迷路了兩次，更別說晏一璇了。
溫柔鄉，英雄冢。
孔家森脾氣爆，但最吃的還是晏明瓊這一套。尤其是她嬌軟如水盈盈相望的模樣。與她那雙動人的眼睛對視着，他的心底無端的平靜下來，片刻，他擺擺手，命人出去尋晏一璇。
沒過多久，警衛打電話過來說找到了。
身邊跟着紀家少爺，還崴了腳。
……
今晚沒有月也沒有星星，雲層厚厚的透不出一點光。大院的燈光偏暗黃，有一部分還熄了燈。
晏一璇打小怕黑，在鄉下住的時候夜晚睡覺跟外婆擠在一起才睡得着。這麽黑的天，她走了幾步就不敢走了，又不敢回去找紀元羲。
她給他留下的十塊錢他不會看不到，還不知道會被氣成什麽樣，這時候她要是出現在他面前，可不就等于是自投羅網麽。
天越黑越冷，估計要下雨。
晏一璇抱膝坐在紀家大門口，偶爾回頭望望紀家的燈是否亮着。
第五次回頭，紀家的燈終于熄了。
紀元羲這個早睡的習慣真是太好了！
晏一璇拍拍手又拍拍屁股，大步走到門左側的牆前面，這牆快有她兩個人高了。
她眯了眯眼，後退到最大距離，以氣吞山河排山倒海非快不破之勢沖上去，借勢高高一跳，雙手攀住了牆頭。
Nice！
得意的還太早，攀上去之後才知道，腿部力量不夠，翻牆是個問題。
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後背累出一層虛汗，她跳上牆時什麽樣現在還是什麽樣，吃力做了無用功。
一開始太用力，力氣消耗的太快，手心冒汗抓不牢，身體往下一點點的滑，晏一璇急了，心裏默數三二一，右腿死力往牆上一蹬。
“嗡嗡嗡嗡嗡。”
警報響了。
這時晏一璇億萬分後悔，為什麽出來時順手關了紀家的門。
警報聲大到足以覆蓋整個軍區大院，晏一璇驚的渾身一抖，紀家瞬間亮起的燈照的她心底發慌，就這麽一個不穩，整個人跌落下來。
她腳底距離地面尚且有一個她那麽長，她直直跌落無法站穩，後果就是左腳崴了。
晏一璇嘗試着站起來，結果崴了腳腕連着筋，痛的倒吸一口涼氣，又重重坐回地上。
紀家的門開了，有人不緊不慢的向這邊走，在距她半米外站定，影子覆在晏一璇的身上、影子上，合二為一。
晏一璇垂着頭，充耳不聞閉目不看。
他心底指定早就笑翻了。
她以為只要她裝作不知道紀元羲來了，表現的冷漠拒絕一點，紀元羲就會走的，可是現實卻和她想象的完全不同。
“呵。”紀元羲笑了一聲，語調低緩，越發趣意，“一面說不喜歡我，一面又趁我睡覺時翻牆。你打着什麽主意？想偷看我？還是想偷吻我？女人，你口是心非的很。”
晏一璇臊的臉比猴屁股紅，不過不是為自己，而是為紀元羲。
這世上怎麽會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可是她又不能說她怕黑，只是想偷偷溜進他家裏，躲在一個有點光亮的地方。
這麽大的人還怕黑，被紀元羲知道會被他嘲笑死的。
不說打死也不說！
不管紀元羲說什麽她都不搭理，讓他自讨沒趣一邊涼快！
晏一璇不知道的是，紀大少什麽都不缺，唯獨缺了點耐心。
晏一璇不理他，行，他把她身體轉過來看她還敢不敢對他視而不見。
紀元羲就着晏一璇衣服領子提拎她，晏一璇沒有防備，力氣也沒有紀元羲大，輕輕松松就被提拎起來了。
紀元羲扭過晏一璇身體時，晏一璇身形不穩左腳着地，一崴之後又加一崴，疼的她當即叫出聲，左腿瞬間無力，眼看要去摔個狗吃屎，被紀元羲眼疾手快的接住。
兩個人眼對眼，鼻碰鼻，嘴接嘴，胸挨胸，親密無比，也……尴尬無比。
在這尴尬無比的時刻，紀家拐角跑出來一隊急沖沖的衛兵。
他們是被警鈴吸引過來的，現下齊齊目瞪口呆愣在原地。
紀家大少懷裏的女生是誰？
兩個人為何如此親密？
紀家大少談戀愛了？！
“我們什麽也沒看到，你們忙你們忙。”
一隊衛兵笑嘻嘻的退開。
紀元羲很滿意：這群人沒白養，還算識趣。
晏一璇在心底抓狂：被別人看到了！沒有臉面見人了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