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
第 29 章
朱棣下令,查抄四公主府。
唐覺齋已然事先按廖魚年吩咐的把竹哨放在了的東北角綠植盆栽的土壤裏。
鎮撫司的錦衣衛來了,果然人贓俱獲。
倒在病榻上的朱笑萼百口莫辯,往日風光,如今落魄至此而爛舌斷骨的四公主無論如何也說不清了。
朱棣下旨,把朱笑萼趕到曾經遣她去修身養性的野山寺,一生幽閉。
唐覺齋在事成之前,已經收到廖魚年的消息逃回了鹧鸪茶莊。
唐幼璧江湖有名,在公主府面聖,想當初,朱笑萼可是昏迷了七日,已經是半個半死不活的軀殼,卻被妙手回春的唐幼璧極限救回,皇帝與她于公主府會面,朱棣把她留在了宮中,封她為太醫院女醫摯。
而唐幼璧為避諱罪臣族女的身份,也改名為白蓬月。
廖魚年神機妙算的名號在宮中終于打響了。
而真正的重點是解決膠東地區的災情。
膠東之地,天高皇帝遠,殺千刀的貪官污吏視百姓人命為草芥。
災情橫行之際,他們滿腦子裏除了斂財還是斂財。
廖魚年上請朱棣,親自到災區體察民情,觀閱風水。
朱棣把這個任務指派給了皇太孫朱瞻基,而朱瞻基又讓自己最信任的伴讀邱橋随廖魚年前往。
當晚,廖魚年用虎符教的信物,召集了當地的虎符教門徒。
大家都流離失所,幾乎是到了易子而食的程度,而虎符教的門徒行存于世的也寥寥無幾。
好在對廖魚年放心不下的唐覺聞訊趕來,群龍無首的弟子們在唐覺齋帶領下,打扮成黑衣刺客的模樣,半夜潛入各縣門府,持刀威脅抱着美姬入睡的縣令老爺。
唐覺齋先是一刀刺死了那美姬,又以朱棣秘臣的口吻要道:“皇上最近在微服私訪,我是給皇上前來探路的,老頭,皇上要是知道你把他交給你的活幹成在這樣,一定誅你九族都不為過,你現在把赈災的銀子全給我吐出來,就等我禀告給皇上,再把你給老百姓分煮了吃!”
這縣令老爺也懵了,他晚上睡覺連門都鎖,就是為了地震發生時好逃生。
再者,餓得手無縛雞之機的災民哪還有力氣翻牆頭啊,聰明人早就搬家南下了,而他還守着這塊地,一是他年紀大了,本人還沒什麽才幹,又不想丢官,還想貪上面撥下來的赈災款。
“給給給,金庫鑰匙,麻衣、糧食什麽的都在床板底下,我給你拿!”
看着死絕的美姬還瞪着眼珠子瞅着自己,這縣令老爺吓得眼淚直迸,被刀子逼着不敢動彈。
唐覺齋拿到鑰匙後,帶着人開了糧倉,索性把糧倉的大門也給毀掉了,裏面成山堆海似的米粟,放的都生了蟲。
此時已經接近黎明時分,廖魚年在府外接應,大喊沿街游民到糧倉裏自取赈災口糧。
之後,又用了大批的錢造了大量馬車,遣送老宅坍塌的百姓南下紮營安居。
只用了半月的時間,災民死亡人數大大減少,甚至逐漸清零。
廖魚年把消息傳回應天府,龍心大悅,已經下诏封廖魚年為五品監正,這可是欽天監裏最高的官位。
欽天監與太醫院的世襲制度大同小異,非世家者難入此間仕途,而且在充滿神話色彩的封建王朝,無論官品的高低,欽天監都是被高看一眼的存在。
邱橋是翰林院的大學士,後又遷升為皇太孫伴讀,若是皇太孫來日繼承了王位,邱僑必是肱骨之臣。
此番跟着廖魚年來災區歷練,也讓他見識了貪官污吏的醜惡嘴臉,他本以為窮才是世上最可怕的東西,結果發現,因一個人的貪欲而葬送數萬條無辜性命,才是最可怕的。
薛藻寺的身孕也快八個月了,邱橋被派到膠東去出差,得知是與廖魚年同行,一哭二鬧三上吊地要跟來。
邱橋愛薛藻寺愛的入骨,自然不舍得帶她去受苦受難,再萬一有什麽閃失,餘生,他定會日日如浴火桶,痛徹骨髓。
所以他就吩咐下人把她給鎖在樓裏。
廖魚年帶着災民們下了江南平野紮營,等膠州災情徹底平複,再聽憑百姓意願,帶領他們遷回故土。
風和日麗的午後,廖魚年正坐在江邊的大樹下打盹,身後還有一個花裙小姑娘給她紮辮子,唐覺齋則在一旁,被一名灰頭土臉的小男孩纏着教他武術。
這讓廖魚年不禁想到,去年秋天,在跟随禦駕親征的路上一起為海姬盤發,又坐在野萍上一起吃古董鍋,還有寵妃權貴妃的死。
不過說來,權貴妃确實死的有些蹊跷,權貴妃看上去并非是羸弱之軀,只曬了一中午的太陽,還是初秋時節,怎會中暑又因搶救無效而亡呢?
廖魚年腦子裏回溯着這些雲雲往事出神。
“姐姐——”
廖魚年還以為是身後的小姑娘在叫自己,于是下意識地回頭,結果把頭發硬生生給扯掉了兩三根,痛得她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
薛藻寺一手持着白鶴翅邊油紙傘,一手攜着裙角,吃力地向廖魚年走來。
“姐姐,我在這呢!”
廖魚年又尋聲四處張望,發現薛藻寺就在一處小潭的對岸,咫尺的距離卻被她笨重的腰腹拖曳成央久的路程。
薛藻寺的身子本來就很瘦弱,以至于月份這麽大了,尋常人還很難看出她是位孕婦,但隆起的小腹也足以讓她感到足夠的拖累。
廖魚年喜出望外地奔向薛藻寺,二人終于相會。
薛藻寺看着廖魚年,淚水汪汪地往外流。
她本來就未施粉黛,現在看起來整張臉更加潦草,哽咽不止的廖魚年也更加心疼。
廖魚年給她擦着眼淚,笑着嗔道:“你這身懷六甲的母親第一時間不去找孩子他爹,竟屁颠地來找他小姨。”
薛藻寺哇哇地哭了起來,像個孩子一樣貼在廖魚年身上哭得昏天黑地。
“姐姐,我想你啊。”
廖魚年小心翼翼地安撫着她,心裏又酸又甜。
那把油紙傘被丢在地上,廖魚年才反應過來,眼下沒有下雨,還都快入夏了,陽光也不強。
廖魚年彎腰拾起了傘,皺眉關心道:“藻寺妹妹,你應該多曬曬太陽才是,這點陽光就受不住嗎?”
薛藻寺委屈巴巴道:“曬得時間長了就頭暈眼花的,還會胸悶喘不上來氣。”
廖魚年神情更加嚴肅:“曬不得太陽,是身子虛不受補了,是邱橋那孩子待你不好嗎?”
薛藻寺笑着搖搖頭,“我是擔心姐姐,夜裏睡不着,白天熬不住,又定時定點地被阿橋督促着喝各種名貴的補藥,所以,身體有些遭不住。”
廖魚年牽着廖魚年的手往樹下走,“你別擔心,幼璧姐姐被皇上封了太醫院女醫摯,等回了京城,就叫她給你好好診上一診。”
唐覺齋從小男孩的糾纏下好不容易才得以脫身,剛坐下松了一口氣,便見二人互相摟着走來了。
唐覺齋向薛藻寺鞠了一禮,淺笑道:“大學士夫人也屈身來體驗民情了?”
薛藻寺噙着未平複的哭腔,往廖魚年身邊靠了靠,“哪有什麽大學士夫人,不過是苦盡甘來罷了。”
三人在樹下寒暄了一會兒,這大荒坪上都是粗糙的大米豆子,連油鹽都沒有。
廖魚年擔心薛藻寺吃不得這些,她這個作姐姐的也一定不會讓她吃這個。
于是便乘着馬車攜薛藻寺去鄰邊小城裏找間食齋。
江南的風處處都是軟的,不知是不是薛藻寺陪在身邊的緣故,廖魚年心境前所未有的安穩,安穩得有些不尋常,反倒是讓她不知不覺地心慌起來。
剛在南橋後的一所食齋裏坐下,二人靠在窗外,各自眺望石橋邊的垂柳依依。
“雖說懷了身孕,可他還是不肯納一只妾,忙時便在皇太孫身邊鞠躬盡瘁,閑時便跟一堆月婆婆圍着我不放,一想到如此,便覺得從前受的那些窩囊事都如同過眼雲煙了。”
薛藻寺像往常,叽裏咕嚕地對廖魚年講着一些她與邱橋甜蜜的家常,廖魚年仔細聽着,知她嫁給邱橋後日子過得好,她也便放心了。
這食齋對面,是間不大不小的雅茶室,奇怪的是門口站的卻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兩名媚人兒。
小二端着兩盤噴香的馄饨來上菜,廖魚年便好奇地問了句。
“你們江南的茶室都如此嗎?”
小二瞅着窗外,嘆了聲,笑道:“那倒不是,夫人們也都知道,自咱這大明朝立國以來,煙花場所全都歸官家掌控了,民間不讓私開,但還是有些人挂羊頭賣狗肉地擺着生意。”
小二話音剛落,薛藻寺突然手指着窗外一陣幹哕。
“姐姐,邱橋他......”
廖魚年順着她的手望去,只見邱橋被一個頭戴大黃花的妖豔女子攙着進了茶雅室,兩人有說有笑的,自然又親昵。
霎時間,鎮定下來的廖魚年也開始替廖魚年感到憤怒,欲要穩住薛藻寺的心一般牽住了薛藻寺的手。
薛藻寺深吸一口氣,甩開廖魚年的手,從座子上起身,淚水随之落下,她一路跑到橋對岸,突然腹下一陣劇痛,疼得她不禁癱倒..在地。
廖魚年慌了神,把她從地方扶了起來。
薛藻寺還要繼續哇朝茶雅室走去,可卻是像見到了什麽東西,眸子裏恍然閃過一把銳器。
她用盡全力踏出一步,擋在了廖魚年身前。
刺客,拿着一把尖刀滑破了薛藻寺的後肩,一道血淋淋的痕跡裸現出來。
廖魚年天塌一般的悲切瞬而轉化為不可掩抑的煞氣。
三兩下,她從刺客手裏奪過尖刀,足足紮了他十八下,處處都不是致命的位置,可痛感卻迫使那刺客産生了咬舌自盡的念頭。
廖魚年随即撐開他的嘴,本想直接割了他的舌頭,卻怕他是個不會寫字的粗賊,便往他嘴裏塞了一大團葉子。
她還要把這刺客帶回去審訊。
只是眼下最嚴峻的問題是薛藻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