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
第 32 章
薛藻寺辦了滿月酒,轟轟烈烈好幾場。
不知不覺,就入了夏。
綠了薄荷,紫了葡萄。
薛藻寺:“這次能平安生子,還要記挂着野寺山上的那位菩薩,我記得那山上是個避暑勝地,不如姐姐同我去野寺山住上幾日,小娃娃受不住酷暑,我跟邱橋已經說過了,就是不知姐姐可願意?”
廖魚年抱着熱得滿頭大汗卻又乖乖熟睡的小娃娃,不免心疼。
倆人都知道野寺山上還有哪位,但都嫌晦氣,便都不約而同地沒有開口。
“說的也是,這大人能熏得了香冰,可這襁褓裏的孩子卻受不住,這幾日皇上去獵場打獵去了,欽天監裏的活都給底下的人忙着,趁這個時間,我們也能出去玩一玩。”
薛藻寺本好好地坐着,一聽廖魚年同意,便高興得人仰馬翻,整個人癱倒在竹席上,懶洋洋地說:“我太想念野寺山腳下那個老婦人賣的冰竹糕了,雖說是就是把竹筒粽子泡在山井裏冰上一晚,可長大後,便再也找不出同樣口味的。”
廖魚年:“那是自然,山裏多是甘甜的泉水,沒流過那麽多的人家,養仙人的水泡出來的竹粽,滋味當然挑不出來第二家了。”
薛藻寺:“姐姐,我們穿同一件荷仙裙吧,我們小時候最喜歡的樣式。”
廖魚年:“那都是少女家的打扮了,你還惦記這個?”
薛藻寺:“只要心不死,咱們到老都是少女,這心若是死了,或是被男人、孩子給活活牽絆住,再怎麽打扮也是骷髅一具。”
廖魚年點頭道:“此言有理,不過你說說你,肚子大的時候就一個人坐那麽遠的車一股氣跑到江南來找我,如今生了孩子更加坐不住了,又馬不停蹄地往山上跑。”
薛藻寺:“邱橋把我關府裏那幾個月可把我給焦躁壞了,雖說我是知道他為了我好,可如今一逮到能出來的機會,便發誓一定要抓住,留戀閨閣留戀的太久,便容易自己把自己給鎖在裏面。”
廖魚年:“說是這麽說,只是你現在還不能走那麽遠的山路,野山寺雖然不遠,可難免崎岖,加算是個正常人坐上去也抖得人胃痛,宮中馬廄裏有一種馬叫作赤陽馬,能日行千裏,且腳步十分穩重,是波斯進貢的,專門為長途跋涉的人教養出來的,只是前幾日皇上出獵,怕是也帶着赤陽馬走了。”
薛藻寺:“诶,這種稀罕玩意兒,紀綱府裏肯定有,他不是最愛搜羅這些馬匹騎具了嗎?”
廖魚年贊許地望了薛藻寺一眼。
“對!紀府裏肯定有咱們想要的東西。”
紀綱收到廖魚年的信,提前三日便開始收拾家府。
得知廖魚年八月十七的生辰将近,他準備專為廖魚年開一場宴會。
當晚,月明星稀,野鸠被滔天的歌樂聲震得棄巢而逃。
滿堂的銅爐華燭陳列有序,熠熠生輝,一盞盞綠酒碧瑩瑩的如玉石一樣璀璨,映進廖魚年的眸子裏,彙聚成一抹短暫的溫柔。
薛藻寺坐在廖魚年身旁,給廖魚年斟上一杯滿滿的杏花酒。
“姐姐,祝你與歲長青,花開百歲。”
其餘座上的官吏也忙為廖魚年送上祝福。
“祝廖大人朱顏不改,長樂未央。”
“廖大人,從今把定春風笑,且作人間長壽仙!”
“廖大人,您本就是個明媚無比的美人,如今在朝中勢如破竹,願廖大人您從今歲歲稱觞處,人如玉雪,花如錦繡,福壽如山。”
“澗底蒲芽九節,海底銀濤萬頃,釀作一杯春,泛以東籬菊,壽以漆園椿。”
......
坐薛藻寺後桌的薛祿打了個大大的酒嗝。
“祝廖妹妹與李大人鴛鴦交頸期千歲,琴瑟諧和願百年。”
說完,面含壞笑地看了座上的紀綱一眼。
席面上便有人開始讨論。
“這廖大人生日宴,自家夫君一不忙活,二不出面,這算是什麽事?”
“啧啧,還能是什麽事,紀大人與廖大人的交情勝過夫妻之情!”
底下人便開始吹捧紀綱。
“是啊是啊,鎮撫司北司的李大人啊,不久前雖說立了大功,可再怎麽着也是一路被崔指揮使提拔上來的,哪有咱們紀大人單刀匹馬地厲害?”
紀綱皮笑肉不笑地喝止住席面上的聲音,舉杯朝廖魚年敬了一杯。
“同是錦衣衛,身上帶着玉章,都是給天家做事,官位雖說有高低之分,但始終不是死的,更沒有厲害不厲害之較,只有鞠躬盡瘁的先後早晚,諸位覺得呢?”
“對對對。”
“紀大人,此言有理!”
“小人愚鈍,但對紀大人是絕對的衷心,紀大人,小的敬您一杯!”
國子監祭酒常雲夫突然為廖魚年獻上一對雞心玉佩,模樣小巧,很是華美。
随後,他的女兒常蕉蕉便要為廖魚年獻舞。
“此舞名叫勝鼓采蓮,小女為了廖大人的生辰,連夜練舞,把飄帶都抽裂了好幾條呢。”
怪不得人總說,一孕傻三年,一旁的薛藻寺樂呵呵地打量着常蕉蕉,犯癡道:“這小姑娘長得真嬌嫩,跟朵花似的。”
常蕉蕉羞羞一笑,把水袖甩向薛藻寺。
膩膩地嬌嗔道:“小女是花,夫人便是這九天上降下的露水,還請夫人施恩,讓小女常為您盛開。”
常蕉蕉一身白玉色舞裳,手扶一把圓竹扇,身段窈窕,袖起裙落,搖雲落雪,風華絕代。
一舞罷,常蕉蕉向廖魚年抛了無數了媚眼,常蕉蕉又靠到廖魚年身畔來倒酒,她身上幕朔迷離的甜果香,清清淺淺,耳上晃動的珠墜,像是一個無法停歇的鐘樂,只蕩在廖魚年與常蕉蕉的心裏。
“廖大人,祝您年年如春朝,歲歲比花開。”
廖魚年轉頭看了薛藻寺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此時,薛藻寺已為常蕉蕉搬來了凳子,讓她坐在自己與廖魚年中間。
“這祭酒大人家的小閨女可真讨人喜歡,今年多大了?”
常蕉蕉低頭,答道:“薛夫人過獎了,小女今年剛滿十五。”
廖魚年瞧她一直勾着頭,想給她說話,又怕她聽不見,于是便不自覺地往常蕉蕉身邊靠。
“十五,也到了該結親的年紀,誰要是娶了常祭酒家的女兒,那可是享大福了。”
聽到這常蕉蕉像是聽到滿意答案地擡起了頭,羞嗒嗒地為廖魚年剝起了橙子。
常祭酒帶這位姿色頗為出衆的女兒來參加宴席,為的就是把她給嫁出去。
不單單是要嫁出去,還是嫁給紀綱。
常祭酒是明白的,讨好了廖魚年,就讨好了紀綱。
拿捏了廖魚年,就拿捏了紀綱。
以此法來攀附權貴,可謂是事半功倍。
果然,晚宴過後,廖魚年喝得酩酊大醉,邱橋派好幾轎車馬來接薛藻寺,她都不肯回去,只陪在廖魚年身邊。
紀綱早已為二人準備好了豪華大廂房,可她們偏要在一屋就寝。
圓窗幽幽,明月高懸。
碎碎黃星,惹人憐愛。
廖魚年腦子暈乎乎的,眼皮子沉得只能擡起來一半,薛藻寺就在一旁數落她。
薛藻寺:“姐姐,你喝這麽多,也不顧我,就讓我以茶代酒,我現在總是想如廁,這紀府這麽大,跑一趟比去上個朝還麻煩,诶诶诶!你腿別往我肚子上翹,我可經不得你這樣蹂躏。”
“哈哈哈——”
“你還笑,我掐你信不信?廖魚年,你最好是找張鏡子照照,看看自己喝醉酒笑起來呲牙咧嘴的有多難看,跟鬼一樣,。”
“好啊,薛藻寺,你還提着我的名字叫,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我看你是在早四,你再這樣,我明日就去告訴邱橋,說你在酒席上勾搭俊俏的小酒仆,兩人在于月下孤亭裏大行桑中之喜——”
“呸呸呸,我的好姐姐,你不要命啦!你可放過我吧,我還沒出月子呢。”
“你也知道你沒出月子,就跟屁蟲一樣跟着我到處溜達,你要是有個三場倆短,邱橋那小子絕對把我給殺喽。”
“他要是敢殺姐姐,我就殺了他。”
“哎呦呦,毒婦啊——”
薛藻寺拿出了她的殺手锏,她坐起來大喊一聲:“廖餘孽!”
廖魚年:“?”
廖魚年:“我的小寺妹妹,你現在罵人可高級啊。”
二人打鬧間,忽然聽到門外有人叩門。
“廖大人,薛夫人,小女常蕉蕉,來為廖大人送醒酒湯。”
薛藻寺遲疑了三分:“酒席都散了,這常姑娘怎麽還沒走呢?”
廖魚年一聽到常蕉蕉的聲音,整個身體都酥了一遍。
“小侍子,快給蕉蕉開門。”
簾後的侍子開了門,只見常蕉蕉端着一碗熱騰騰雞皮枸杞醒酒湯,身後還跟着兩個丫鬟,一個人捧着一個小木桶。
常蕉蕉溫和一笑:“夫人,小女特為二位大人來泡腳,解酒乏。”
這大家閨秀竟然做起了下人的事。
廖魚年與薛藻寺雖是驚喜,但心裏也是不忍的,于是再三推脫。
可常蕉蕉卻暗暗地抹起淚來。
“蕉蕉想侍奉廖大人都不配嗎?或是......廖大人嫌棄蕉蕉嗎?還是蕉蕉哪裏做錯了,蕉蕉願跪在門外長跪不起來謝罪,今天是廖大人的生辰,怎麽能惹廖大人不開心呢?蕉蕉真是罪該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