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清室養傷
清室養傷
遲清陽倒在石壁角落,淺淡的衣裳被血染得赤紅。
他捂着胸口,咳到清醒。
遲清陽觀察着四周,才發現這裏的石壁泛着淡青色,上面刻着許多看不懂的文字,散着淺淡的金光,置身其中能感覺到溫暖。
挑高足有十丈的壁頂,垂落着無數淺淡的絲線,末端連着巴掌大的陣符,每一張陣皆不相同。
這些大多是仙門百家失傳了的舊陣,高位階陣術師親筆的殺陣,還有幾張罕見的上古符文。
遲清陽看不懂這些,他只知道剛才太過慌張,亂跑一通轉了幾圈都未曾找到出口,這裏的大小洞府相連,地勢像一座迷宮。
此時此刻,他聽不到有別的動靜,也沒看到剛才那只可怕的蜘蛛精。
到底怎麽回事?
這裏只有遲負霜。
遲負霜受了傷......
遲清陽的視線終于落到遲負霜身後的軟塌上。
“您怎麽了?!”
他艱難地撐着身子站起來,踉踉跄跄奔至遲負霜面前,卻只敢抓住遲負霜的衣袖,視線透過遲負霜,落在那被血浸染的軟塌上。
“您怎麽了?是不是剛才那個蜘蛛精傷了您?它在哪兒?我殺了它!我要殺了它!!”
遲清陽異瞳泛着紅絲,他手掌顫抖的厲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何來這種鋪天蓋地的恐懼。
遲負霜順着遲清陽的視線,往後側瞥了一眼寝榻上的血跡,心裏頓時明白了遲清陽在說什麽。
今日是新盾符引子紮根的時間,遲清陽應該情緒不正常才正常,現在突如其來的态度,是不再發瘋了?不知是否會影響盾符的效果。
遲負霜輕輕歪了歪頭,擋住了遲清陽的視線。
他緩了緩冰冷的脖頸,輕聲道:“清陽,你在說什麽胡話?沒有什麽蜘蛛精!”
冰魄陣的餘寒還在遲負霜的殼蛻裏,導致他說話的聲音有些幹澀低啞,口中帶着輕微的霜霧。
遲清陽又上前半步,離遲負霜很近。警惕地環視着周圍,肯定道:“我明明看見了!是一只金色的特別恐怖的.....”
“夠了。”
遲負霜垂眼看着這個已經長到他肩頭的遲清陽,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恐怖?
是啊,他這一副破舊的,修補了千年的,微乎其微的蜘蛛蛻,當然難以入目。
當初若不是這副破破爛爛的蜘蛛蛻為他遮風擋雨,這遲皇山的水澗小坳早成了他的墳墓,還談何救下遲清陽這個蠢貨?
遲負霜閉了閉眼,解釋道:“你受鞭刑之後發了高熱昏迷不醒,我帶你來清室裏療傷。我這寝榻上是你的血跡,清楚了嗎?”
他先是找了疾無夢,取了古桑葉,用蜘蛛蛻裹了遲清陽降溫,靈身只能躲在一旁,卻被遲清陽打斷了冰魄陣......
害得他頂着寒冷無比的殼蛻,還要與這蠢貨說些廢話!
想到遲清陽這三個字,他的頭好疼。
遲清陽捏着遲負霜的衣袖,聲音弱了下來:“原來是這樣...是我...做噩夢了......”
噩夢?
自己正是他此生的噩夢,他也是他的噩夢……
遲負霜不知道怎麽了心裏難受的緊,不想跟這小東西廢話。
“既然醒了,滾吧。”
看遲清陽的狀态已經用不上這古桑葉了,遲負霜揮手間就要開啓陣術送遲清陽離開清室,卻被遲清陽攔下。
遲清陽雙手使勁往下拽着遲負霜的衣袖,慌忙阻止遲負霜啓陣的動作。
他不知道遲負霜這句話是什麽意思,是滾出清室?還是滾出遲皇山?再也不見他?
不,他不想離開這裏,不想離開遲負霜!
遲清陽擡頭望着遲負霜冰冷的眼睛,以前至少能看到遲負霜的調笑,兇狠,寵溺,還有不屑。
現在卻捕捉不到任何情緒,他更慌了。
他不想走,他該如何才能留下......
遲清陽慌不擇言,将三年前他給遲負霜的稱呼全喊了一遍。在遲負霜面前他并不覺得有何羞恥,極近乖覺地試圖喚起遲負霜對他的憐憫之心。
“爹爹,遲公子,神仙,您原諒我年少不懂事,胡言亂語......是我連累了您山門的弟子斷送仙途,都是我的錯,我也認了罰,整個中天門都原諒了我,您為何不肯重新給我一次改過的機會?別趕我走,好不好?”
“您就不能像以前那樣對我嗎?溫和的說話,耐心的教我,就算生氣也不會對我發怒,不會陰陽怪氣的...斥責我......”
“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不知道我那幾天是怎麽了......您那麽強大,我以為傷不到您,才敢出手的。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怎麽了......”
“我腦袋昏昏沉沉的,明明醒了之後還是有些不舒服...對了,是...是蛇毒,是不是蛇毒影響了我?您...您沒給我解藥......”
遲清陽猜對了一半。只要遲負霜不說,他永遠也猜不出事實的全部。
遲負霜垂眼看遲清陽眼眶裏溢出的眼淚,顆顆晶瑩,忽然覺得賞心悅目。
他并未說話,停下陣訣的手垂落在身側,不打算解釋。
“不給我解藥,是您的意思...我...我不...我沒...沒關系,您喜歡如何做就如何做,自然有您的道理。”
他還知道自己安慰自己。
“您若不喜歡這些稱呼,我便和山中弟子一樣稱您為小師叔祖,好不好?您若不能解氣,便再罰我就是,多少打魂鞭我都認。只求您好好看我一眼,讓我留在您身邊,就像以前一樣,好不好?”
遲清陽一身鞭傷,傷口又開始滲血,哭的梨花帶雨的模樣,竟然讓遲負霜有一分動容。
然而這一點點動容,就在遲清陽下一句話的時候分崩瓦解。
“我只有您了,若您...您不嫌棄,我真的...真做您的娈童,我也是願意的。您......”
遲清陽說着,手指順着遲負霜的衣袖一點點探入袖內。
少年的手掌已經長開,骨節分明而修長,他反手輕輕扣住了藏在廣袖中那纖細的腕骨,掌心灼熱,溫暖着遲負霜冰冷的殼蛻。
這種感覺很好,但讓遲負霜很不喜歡。
下三流的路數……在他閉關的這三年裏,遲清陽都跟着疾無夢學了什麽?!
“遲清陽,你說什麽?”
遲負霜的聲音比方才還要冷,一張臉不笑的時候如同千年冰山。
“您別不要我,我願意做您的娈......”
他話還未說完,遲負霜右手翻轉,像遲清陽的動作一樣,反手扣住了他的手腕,輕輕舉起。
遲清陽太小心翼翼了,他還未來得及發現遲負霜已經冷了的臉。
遲清陽低頭看向交纏在一起的兩只手,心中沉浸在歡喜之中。
這份歡喜沒有維持一息,就被遲負霜腳下的法陣隔開,威壓釋放,遲清陽摔到石壁上,方才與遲負霜相握的左手腕骨也錯了位。
這蠢貨到底在想什麽?
遲負霜左右踱步,遲清陽一番話挑動的他心中煩躁不安,怒氣直沖額上。
遲負霜頭疼的厲害。
他嘔心瀝血策劃付出至此,竟找了個自甘下作的東西,他的命數怎會如此差勁?!
遲負霜一手揉着太陽穴,一手聚集着靈力散寒,他煩躁的快控制不住蜘蛛蛻裏剩餘的冰魄陣了。
他走到遲清陽面前停下腳步,冷眼看着滿身是傷,倚在石壁邊的遲清陽。
冷聲質問道:“這些,誰教你的。”
“什麽?”
遲清陽沒聽遲負霜想問什麽。
“你最後這些話,是誰教你的?”
“無人教我。您讓我滾,我不想走。我想留在您身邊,有錯嗎?我只要留在您身邊就好,讓我做什麽都無所謂,這也有錯嗎?”
遲清陽忍着傷痛,低聲下氣的求着遲負霜。
遲負霜聽不出別的意思,便覺得遲清陽為了生存下來,想辦法留在他身邊,而遲清陽的辦法是“做娈童”。
這讓遲負霜更加頭疼,思緒罕見亂作一團,他不耐煩地冷聲道:“既然你如此執着于做個娈童,不如我送你去黃粱夢樓做個夠!”
什麽?
遲清陽一臉不可置信的看向遲負霜。
他并非三年前的無知小兒,也曾聽弟子們議論過黃粱夢樓,是個接待三界六道的溫柔鄉。
空色既無,黃粱一妩,不是什麽妖魔之地,也并非什麽好地方。
遲負霜左手負後,揮袖從壁頂無數符咒之中召來一張,他并指成訣,懸停置于遲清陽身上。
陣符發着桃粉色的光,散出了一圈奇怪的陣紋,還帶着異香。
“您...您這是什麽意思?”
遲清陽仔細看着這張不一樣的陣符,好像明白了什麽,瞪大了眼睛。
“什麽意思?自是送你去黃粱夢樓。你這副十三歲的人身,正是稚嫩的好時候。我就如你所願!”
遲負霜不知是怒還是煩的,言罷直接啓了陣。
黃粱夢樓不會有危險,只是尋歡作樂的地方,遲清陽踐踏的是他自己的人身,與神龍之軀無關,遲負霜不該擔心神骨龍身受辱。
“遲-負-霜!!!”
三年前遲皇山腳下,遲負霜為他挑衣穿衣,為了他與卿尺拔劍相向,又教他覓食,會将最好吃的心肝讓給他,遲負霜明知道他心懷恨意,還是那麽寵他......
無名村莊那場血霧,救下他,九淵...暫且不提,可是他從九淵出來後,就發現遲負霜的身體有很多很多裂痕.......
閉關三年,應該是要命的重創,或許和九淵之事有關......
遲負霜總說他不成體統,也沒有真正責怪過他。
直到這一次......
遲清陽目眦欲裂,大聲呼喊着遲負霜的名字,直到消失異香萦繞的陣法之中,留遲負霜在這空蕩蕩的清室。
他到底也沒想到遲負霜會這麽做……
自己在爹爹心裏……就是如此這般下賤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