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拜妖為師

拜妖為師

幾名弟子将卿尺前輩回山的消息帶給了齊為江他們,掌門嘴上說着知道了,大驚小怪,實際卻吩咐谷樓備好家宴,又囑咐長老們驗收各弟子的課業,免得被抽查到。

開始齊為江以為卿尺受不了遲負霜的狠心,索性離家出走,連兒子遲清陽都不要了。

後來才知是為遲負霜出門辦事,害他們白為遲負霜擔心。

齊為江本就因清陽被重罰一事心疼不已,現在卿尺回來了,雖然回來的有些晚吧,清陽都已經受過打魂鞭了,但齊為江還是要準備在宴上數落幾句遲負霜,好歹卿尺是個溫柔君子,知道心疼清陽。

齊為江如此想着,他攔不住小蜘蛛這小家的事,只有學着訴苦和告狀了。

這齊為江對遲負霜和卿尺的誤解真不是一般的大,将錯就錯,只是沒想到稍後就會被掀翻誤解。

遲負霜保持着一個姿勢未動,也未曾睡着。

卿尺走後,他回想了很多事情,多到腦袋難以運轉。

他懷裏的紅衣少年安安穩穩睡到了天明。

遲清陽漸漸轉醒,視線從混沌慢慢轉為清明。

近在咫尺的是淺淡衣裳,藥師香摻雜着淡淡竹葉的酒氣......

他小心翼翼的擡頭,眼珠子差點吓掉。

黃粱夢樓?

他不是在做夢嗎!

“你醒了。”

遲負霜依舊一手支着頭,一手輕輕撫着懷裏紅衣少年的脊背。

遲清陽騰地從遲負霜懷裏爬起來,手忙腳亂的都不知該往哪兒放,他的衣擺被遲負霜壓下長腿之下,慌忙之間又跌坐了回去。

“我,我,我醒了。”遲清陽說話都能咬到自己的舌頭,急的快要哭了。

遲負霜正惱極了他,他剛受了九記打魂鞭,若他記憶中的黃粱一夢全都是真的,難保遲負霜不會殺了他!

可是比起這些,他更怕遲負霜不要他。

遲清陽努力回想着他以為的夢中之事,确定沒有再出格的,才安靜下來,乖覺地跪坐在遲負霜的身邊。

遲負霜看他這番反應,倒是和後半夜卿尺離開清室時行到亂石陣踩到衣擺的模樣相似,實在有趣。

才剛想罷,各種疑雲又浮上心頭。

遲負霜問道:“你可好些了?”

遲清陽點點頭:“嗯,好...好些了。”

遲負霜看他跟個貓兒似的,反問道:“你怎如此怕我?不是你說讓我與三年前一般待你嗎?”

是嗎?

像以前一樣嗎?

遲清陽大着膽子,一點一點握住遲負霜垂在身側的手,沒被甩開,他眼中滿是委屈。

“爹...爹爹?”他試探的叫了一聲。

關于這稱呼,遲負霜當初這般含糊過去,實在因為時間倉促,急着回清室閉關療傷,來不及多做交代。

他想讓中天門能多照顧這突然而來的遲清陽,另稱卿尺為家眷是想他會因某種身份而看護遲清陽的安全,就這麽糊弄到了現在。

“這稱呼并不合适。”遲負霜忽然道,心裏打算着接下來的事。

遲清陽則又曲解了遲負霜的意思。

“您還是不肯要我嗎?”遲清陽的眼淚啪嗒啪嗒說掉就掉。

這孩子不被盾符引子影響的時候,性格就跟三年前沒什麽區別。

遲負霜無奈道:“誰說不要你了?走吧,小江傳音喊我們去谷樓,正好你也許多天未進食了。”

小江正是說的齊為江了。

遲清陽點了點頭,輕輕拽出被遲負霜壓在身下的衣擺,下了榻,乖巧的站在一邊。

遲負霜輕輕揮了揮手,淨了兩人身上的血跡,連同軟榻上未來得及清理的血痕也都一并清除,潔淨如新。

他總算恢複了一些靈力,比預想的好很多。

遲負霜起身走到隔壁小洞府,褪了身上的淺淡衣裳,破天荒地換上另一套淺青色的淡金暗紋衮袍,對着櫃中格子裏的冕冠愣了神,眼中暗了暗,擡手取了另一副略微不那麽張揚的淺金玉冠。

這是他在這千年之中機緣巧合得來的物件,後來擱置在清室,不曾穿戴,或許還要等到什麽契機。

今日,就是了。

遲負霜整理好後,又從櫃中取出一套淺金色衣衫,和他身上的袍子相襯,回來遞給遲清陽。

“你身上的紅衣太過招搖,先換上這個。”

遲清陽自然乖巧聽話。

他一擡頭,眼睛定格在一處。

千年不曾束冠的遲負霜,此時一頭青絲绾入高聳玉冠,後綴金綠六條金纓峨帶,下墜碧珠,與青絲相纏,垂在胸前。

他一身淺青色華袍,裏頭三層薄衫上繡着鎏金暗影,細看之下是金龍的紋路。

華袍廣袖上綴滿繁複的上古符陣紋路,腳下略微能看到踩着金絲雲紋的短靴,掩在層層精致的衣擺下。

符文之力離遠了看并不顯眼,離近了便會大受震撼,實是後無來者。

遲清陽呆愣了一會兒,立刻解下身上的紅衣與破了的衣裳放在高椅上。

什麽寶衣碧落裳,都不如遲負霜給他的衣裳來的歡喜。

他換衣的時候,還想着遲負霜衣裳上面暗紋怎麽和自己這奇怪的原身如此相似?

直到他自己綁好了頭發,遲負霜向他伸出了手。

“走吧。”

遲清陽将手放在遲負霜掌心,是溫涼的。

谷樓。

大廳中略有嘈雜,弟子大都在讨論着課業,因為卿尺前輩回來了,小師叔祖肯定會出現。

遲負霜在衆弟子的議論聲中,出現在谷樓偌大的正廳門口。

廳內頓時鴉雀無聲,齊齊起身朝門口拜過。

不是吓的,是驚的。

遲負霜右手牽着遲清陽,緩步而來,宛如帶着小仙子的真神臨世。

連齊為江他們一群老家夥都沒見過遲負霜的這般模樣,若非及時認出這是誰,恐怕早就膝蓋一軟,就要給這神仙行去叩拜大禮!

中間席位的卿尺,有驚,亦夾雜着些許愁。

今世這天,為何來的如此之早?!

卿尺記得曾經的這天,他師父的穿着與今日一模一樣,高冠束的一絲不茍,蒼白的臉上帶着十分威嚴,站在中殿之上,問他可否願意為徒。

他自然千般萬般願意。

前塵那時師父的殼蛻應該還未痊愈,許是在瀾水秘境或者別的地方回來,臉色很差,再多的他也猜不出了。

如今,因為他的存在,已經慢慢改變了一些軌跡,他不知之後會如何,還是有些擔心。

卿尺記得,就是在拜遲負霜為師之後的時間裏,他誤殺德雲宗掌門之子的消息被傳出,連累遲皇山與世無争的中天門被屠......

他直到現在想起,還會惶恐不安。

他視線落在遲負霜和遲清陽的身上,鎖起眉頭。

遲負霜落坐到卿尺左邊的空位上,遲清陽乖巧的立在他身側。

他開口道:“遲清陽在山中蒙蔭習字三年,未曾拜師,今日借此契機,我來幫清陽尋個師父。”

谷樓安靜到落針可聞。

這麽三個神仙似的佳人,一個卿尺驚為天人高深莫測,一個小師叔祖冷冽無羁修煉狂,一個遲清陽像極了他們倆。

有這麽無敵的雙親,還找什麽師父?

這是所有弟子心中冒出的想法。

齊為江和那幾個長老們還未開口,就聽遲清陽接聲就道:“我不要找師父,出門的時候您還跟我說不會不要我,現在又要将我推給別人,是要再離開三年不見您嗎?”

遲清陽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當成所有人的面,兩步繞到遲負霜席前咚的一聲跪下,他眼眶通紅,又怕遲負霜生氣,一邊跪着一邊抱怨,又勇又慫。

“神仙也好,公子也好,爹爹也好,小師叔祖也好,只要能跟着您,只要您別不要我就好,您,您不能剛說完的話,就不算話啊。”遲清陽說着說着又要哭。

而遲負霜此時卻一改平時的習慣,他正襟而坐,臉上不帶笑,也沒有其他的情緒。

“你既然跪了我,便跪好,行拜師禮。”

遲負霜說着,再揮手間,琉璃香案浮現在遲清陽面前,香案之上并無香與帖,只有一盞茶。

“什麽?”

遲清陽腦袋轉不動了。

其他人也是一頭霧水,似懂非懂的觀望着。

遲負霜道:“今日,整個中天門人皆為見證。我遲負霜并非中天門修行之人,而是這遲皇山底的千年妖修,上無祖師庇佑,下無桃李弟子。如此,遲清陽,你可願拜我為師?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齊為江騰地站起來,氣的胡子都歪了,萬一妖修一事這傳出去,遲負霜豈不是成為衆矢之的?!

他第一個念頭擔心的不是中天門,而是這世上人視妖邪為魔物,遲負霜本就修煉不易,這怎可直接言明身份?!

齊為江暗中向谷樓所有弟子傳音,今日之事若誰洩露出,定不輕饒!

衆弟子默默捂着嘴,咽下這一口大瓜。

遲負霜無視大廳內所有人驚掉下巴的反應,也不看卿尺一臉深情的眼睛,他只瞧向跪着的小少年。

終于,遲清陽聽清了遲負霜說的話,反應過來,心中歡喜過了頭,連忙三跪九叩,奉上拜師茶。

遲負霜接過茶盞,飲了一口。

他沒有師承,遲清陽不必上香,雖然心中些疑惑,但也很懂事的沒有開口問其他。

少年眼神堅定而赤忱,令遲負霜有些動容。

這是他第一個徒弟,是該鄭重一些,可又擔心太過繁瑣,遲清陽适應不了,索性簡而又簡。

遲負霜收徒這個念頭,或許在遲清陽學會融雪陣的那一晚就萌了芽,一直到現在。

他站起身,揚起那綴滿符陣暗紋的衣袖,在遲清陽面前啓出一張赤金色的符文。

上奏孤君,下鳴地官,千界見證。

遲清陽今日誠拜遲皇山妖修遲負霜為師,從此謹聽師命,唯師是從,若生殺心,神魂消散,再無來世。

遲清陽看懂了,他沒有遲疑地擡起胳膊穿過流轉的金色符文,握住遲負霜的落下的手。

他輕聲喚了一句:“師父。”

其中不知夾雜了多少苦與甜。

金色符文從二人之間流轉成契,縮小到信封大小,帶着無上鎏光,往廳外飄去。

“嗯,乖徒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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