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叛徒
叛徒
前世記憶倏忽而過,細細想來,竟然沒什麽能夠粉飾之後再拿來說道的。
容汀也只好嘆了口氣,輕聲道:“倒不是本宮不想,實在是沒什麽可透露的,左不過一個友人口中的故事罷了。”
衆美人相互看了幾眼,她們并不相信長公主口中那足以讓她害了心病,甚至病重到差點死了的難題,居然真就只是個輕飄飄的故事。
裏頭肯定有什麽艱深的隐喻!
謝虞瞥了下首一眼,輕易看穿了衆人的心思,暗中翻了個白眼,幹脆心直口快道:“既然只是個故事,那殿下還是直說吧,您講這個故事只是想知道小乙的心思,還是有什麽別的訴求?”
容汀微微一笑,語氣暧昧道:“知我者,小虞虞也。”
謝虞咬咬牙,才忍住沒上手擰她。
“不過若要完成我的訴求,小乙的心思的确重要。”容汀繞了一束頭發在指尖,蒼白的臉上閃過一絲羞赧,竟襯得那張臉豔若雲霞,顧盼神飛。
沒錯,阿萦的心思必然是最為重要的,她一定是心甘情願,也是理所當然地愛着自己。
“但本宮只是想知道,你們說,若是小甲回到了十年前,她該如何做,才能讓小乙再次愛上她呢?”
寂靜……
下首瞠目結舌的妃嫔們沒有想到,這不光是個愛情故事,竟然還是個玄幻故事。
容汀眨眨眼睛,滿眼真切的求索。
她是真的很想知道,畢竟她到現在也不明白,前世的阿萦為什麽會喜歡自己。這一世……可怎麽勾搭阿萦才好呢?
總不能照着前世,把阿萦再在冷宮扔上十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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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美人面面相觑一會兒,最終還是富怡貴人俏生生地舉起手打算打破僵局,然而她剛開口,聲音都還沒出呢,只聽哐啷一聲,茶盞落地,驚得衆人差點跳起來。
衆人看過去,只見淑貴人着急忙慌地用手帕擦着自己的裙擺。
被打斷了回話的富怡貴人眨眨眼睛,一派天真地問道:“貴人娘娘是被富怡的句話吓到了嗎?哎呀,可是富怡還沒開口呢!”
她有些委屈地撇撇嘴,心想淑貴人真是跟她冤家路窄。
容汀招來下人要帶淑貴人去換衣服,聲音關切:“婉言你沒事吧?有燙到嗎?”
“我……”淑貴人有幾分狼狽,想說什麽又覺得自己實在是胡思亂想,只好委屈地抿抿嘴唇,“沒事,茶水是溫的。我只是聽殿下說話入了神,不小心碰了杯子。”
富怡貴人眨眨眼睛,沒再說話。
淑貴人怔然看了容汀一會兒,欲言又止,最終只是起身,紅着眼眶輕輕福了一禮,低聲道:“殿下,臣妾現在實在狼狽,還是……還是先告退了。掃了大家的興致……”
容汀若有所思地眯眯眼睛,目光在淑貴人身上輕輕一掃,又輕輕笑了。
“沒事,這頓晚膳吃了太久,夜也深了,大家差不多該回去休息,這才是養生之道。可別跟本宮似的,病完了才發現生命誠可貴,可不敢再熬夜了”
容汀随口打趣自己,又溫聲道:“對了,方才本宮的疑惑,還麻煩大家回去抽空想想,也不用太花心思,權當個樂子就好。”
屋外仍是細雨綿綿,不見月光。
各宮大宮女撐傘護着自家娘娘,大家并不急着走,在路上說起了宴席上長公主講的故事,調笑着猜測其中深意。
淑貴人往日喜歡熱鬧,雖然話不算多,但總會聚在人中,但今日卻一句話也沒說,匆匆離開。
富怡貴人站在檐下,捏着塊糕點小口抿着,眼帶笑意遠遠看着淑貴人仿佛落荒而逃似的背影,喃喃嘀咕了一句:“有意思。”
她招手讓自己宮女附耳,輕聲下了個吩咐:“去查查,她這些日子都去過哪裏。尤其是……除了乾寧宮之外的地方。”
宮女點頭稱是,富怡貴人拍拍手上的點心渣子,笑眯眯地湊進了正準備告別的人群。
長公主寝殿內,容汀松了發髻,和獨自留下的謝虞對坐着。
燭火噼啪一聲響,暗淡了些許。謝虞移開目光,拿了剪子去剪過長的燭芯。
咔嚓一聲,一截焦黑的殘渣落于桌面,再輕輕撥弄一下,燭光再次明亮起來。
許久之後,謝虞終于開口:“殿下,我沒聽錯吧?您剛才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本宮不是說的很清楚了嗎?小虞虞,小美人兒,年紀輕輕就耳背可不是什麽好事啊。”容汀懶懶地撐着頭,随口調笑,心思似乎已經飄到了別處,某個偏僻陰濕,鮮有人至的地方。
“阿容!”謝虞的聲音重了幾分,“那不是什麽玩笑話。”
“當然不是,雖然我比你更希望那是玩笑。”容汀低笑着搖搖頭,一簇燭火在她淡色的眼瞳中跳動着,讓人聯想到某種妖異的存在。
容汀的聲音仍帶着笑,甚至帶着缱绻,仿佛她吐露出口的是某種溫柔而隐秘的表白。
“阿虞,我所說的,定然是我已經确定了的。”容汀笑意溫柔,目光澄澈一片,“這中洲皇宮中,或者說,就在我們剛才的宴席上,包括你在內的,後宮十二名妃嫔中……”
她頓了頓,輕輕伸出手,指尖落在謝虞明滅不定的面孔上,染着鮮紅蔻丹的指甲微微陷入皮膚,再慢慢下劃,最終擦過唇角捏住了她的下巴。
容汀輕聲道:“有一個南陵的奸細……或者說,叛徒。”
一道驚雷閃過,将屋內照得刷白。
雨勢似乎變得更大了。
**
思寥宮中,那朵蘑菇終于回了殿內,雖然打着傘,但一身衣服也已經濕透了。
顧懷萦擰着濕漉漉的頭發,随手點燃燭火,卻突然愣住了。
蠟燭上方,木質的承柱被燭煙一燎,顯出一串文字來。雷光乍現,将那一串文字照得清晰可見。
是南陵的文字,而非她這幾日學的中洲文。
那是很短的一句話。
“冊封之日,東風已至。”
顧懷萦四下看了一眼,竹茵已經不見蹤影,不知是回去了,還是去了哪裏。
畢竟竹茵現在算不上是她的宮女,她也沒有管束的資格。
再看向那串文字時,字符已然消失,仿佛從未出現過。
顧懷萦伸手,在承柱上輕輕摸了摸,指尖有些微粉灰的質感。
她輕輕合了合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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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光一明一滅,照亮了容汀和謝虞的臉,緊張的氣氛下,時間似乎被拉成了無限長的一條,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或許漫長,或許一瞬。
容汀突然笑了一聲,松開手。
“小虞虞被我吓到了?你當然不會是奸細,我們一同長大,我連你小時候尿過幾次褲子都一清二楚,怎麽可能懷疑你呢?”容汀悠哉游哉地倒了杯茶,推到謝虞面前。
謝虞面無表情地将面前茶水一口悶了,翻了個白眼,噓聲道:“要找奸細有什麽難的,乾寧宮那位太後娘娘,或者思寥宮那位天聖女,二選一或者兩個都是罷了。”
容汀擺擺手:“不是她們,太後太蠢,只是個頂在前頭的靶子,至于天聖女……”
她摸摸下巴,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幹脆跟耍無賴似的直接說道:“我确定過了,不是她。”
謝虞盯着容汀,皺起眉頭:“你這麽确定……阿容,你見過那位天聖女了?你瘋了?那可是南陵來的人,鬼知道她手裏有什麽魑魅魍魉的手段,你這麽護着她,不會是已經中了她的蠱了吧?”
“那兒這麽神神叨叨的,我可不信神佛……”容汀說到這兒,突然想起自己這場比魑魅魍魉更加神神叨叨的重生,後半句話的氣勢頓時弱了一半。
她注意到,不想跟謝虞掰扯這個,幹脆掐了話題。
“先不說這個,阿虞,其實今天留下你,是想跟你商量件別的事。”
謝虞:“……”有點氣。
謝虞:“殿下請說,只要是殿下的吩咐,臣妾身為人臣無有不從。”
“還有小脾氣了。”長公主無奈地搖搖頭,“是關于……天聖女冊封的。”
謝虞點頭:“如果臣妾沒記錯,天聖女身為獻降和親之人,按照中洲禮制,應封為妃位。”
“母親也是這麽說的。”容汀想起今日午膳時太後的話,神色微微沉了下來。
——和親納降,結兩國共好之人,應當冊封為妃位,此為舊例。
——更何況天聖女為長公主祈福有功,哀家心中感激,此番冊封典禮更是要大辦才好。
說得冠冕堂皇,不過是……不願意她好過罷了。
容汀:“阿虞說得沒錯,只是現在皇兄後宮中還未有封妃之人。”
話說到此處,謝虞似乎明白了容汀的意思:“所以殿下是擔心,天聖女屆時在後宮萬人之上,無人能壓過她的地位?”
容汀:……
倒也不是。
她主要是擔心她家沒什麽心眼子的阿萦因為這個妃位和天聖女的身份,如太後期望那般成了後宮的活靶子。
不過這話暫且不能與謝虞說,容汀也就順着謝虞的話說下去。
“的确如此,本宮就是如此擔心的。”
謝虞:“所以你是想……”
“阿虞,你在宮中也已經好幾年了,容色端麗性情上佳,簡直是天下之完人,令我心折敬佩。”長公主握住岚嫔的手,一雙眼睛笑意盈盈,仿佛含着一汪清酒,無情也動人,“所以,你……願不願意封妃?”
岚嫔被那目光一晃,差點直接點頭答應。但好在她和長公主私交太久,還有點抵抗力,勉強抽回自己的手,找回了自己的理智,疑惑道:“可是殿下,您身為長公主,還能管皇帝進封誰為妃嗎?就算是親兄長也管不到他娶誰當媳婦吧?”
容汀:……果然,角色太多偶爾會混亂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