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冥土追魂

第8章 冥土追魂

半小時後,劉澤辰拎着幾個塑料收納箱回來了。宋喻明聽到動靜,從房裏出來。

兩人的書房是分開的,劉澤辰的東西無非是一些書和案件資料,收拾起來很快。

宋喻明站在走廊上,聽他把一摞摞書重重地摔進箱子裏,頭疼得厲害:“律所的合同我已經聯系好律師了,下周他會替我和你們談。”

劉澤辰聞言停下動作轉身看他,宋喻明的耳邊總算清淨了幾秒鐘。

“你的動作倒是快。”

“反正對你來說,那點錢不算什麽。”宋喻明悶着聲音說,“既然分手了,那就分得幹淨點。”

“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劉澤辰走到門口,低頭看他,“就算我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也不是完全沒有責任。就你這種脾氣性格,下一次戀愛還是會失敗的。”

“……”宋喻明氣得不想說話,看了眼牆角的落地鐘:“再給你十五分鐘,12點前整理完出去。”

劉澤辰拖着箱子從書房裏走出來:“卧室裏還有幾套定制的衣服,我要帶走。”

宋喻明側身讓他過去。戀愛五年,他們同居了三年,看着衣櫃裏一件件熟悉的衣服,想起一周前他們還睡在一張床上,宋喻明緊緊地皺眉。

他自然不會允許男朋友在感情裏犯這種錯誤,但還是很難接受,認識二十多年的朋友竟會如此輕易地背叛自己。

劉澤辰收拾完東西,分了幾次把收納盒搬出門,直到拿起最後一箱東西,也沒有和他說一句道歉的話。

宋喻明看着大門合上,沉着臉走進了自己的卧室。

經過這樣一番折騰,已經是第二天淩晨了。宋喻明很少這麽晚睡覺,因為按照科室的習慣,早晨7:40前交班,他每天六點半就要起床準備。

但今晚他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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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喻明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幹巴巴地躺在床裏,直到天蒙蒙亮才睡着。

沒過多久鬧鈴就響了,宋喻明強撐着爬起來,上班路上,在醫院附近的咖啡店裏買了杯冰美式。

平時宋喻明喜歡加橙汁調味,但今天為了提神,他買了苦咖啡。結果剛喝一口就覺得反胃,等到醫院後就去衛生間倒掉了。

下午還有科室例會,宋喻明的PPT還沒做完,趁着午休的時候趕了一小時。

三個月前爆炸事故送來的那批傷員基本上都出院了,總結完各自的病例,科主任趙楚良問他:“ICU裏那個病人,你和家屬是怎麽溝通的?”

“就是每天看着指标,彙報情況。”

趙主任聞言直搖頭:“你來我們科室都三年了,怎麽還沒學會和家屬溝通?像這種危重病人,你要多給他們做心理準備,別到時候搶救不過來,又怪到醫院裏。”

“可是……”宋喻明進退兩難,“他家經濟條件本來就不好,我再這麽說,家屬放棄了怎麽辦?”

“這都是該走的流程,我們做到問心無愧就好。再說農村很多地方,都有落葉歸根的習俗,你要尊重家屬的想法。”

宋喻明不願茍同,還沒來及接話,會議室的門被推開了。護士匆忙地跑進來說:“宋醫生,7床病人突發呼吸困難,懷疑是AHF(急性心衰)。”

這個病人就是他們正讨論的對象。宋喻明聞言立刻起身,拍了拍身後的杭文萱:“我過去看下。”

主任點了點頭,對他的組長崔鵬濤說:“老崔,你也去一下。”

宋喻明戴好口罩,快步走到重症監護室。病床已經搖起來了,值班護士彙報情況:“病人意識模糊,呼吸急促,38次每分鐘,血壓200/120,大量出汗,唇舌發绀。”

“通知病人家屬。”宋喻明看着監護儀上的數字,洗手消毒,戴上聽診器,“雙肺濕性啰音,心率135次每分鐘,心律不齊,心尖部舒張早期奔馬律,初步診斷為AHF和急性肺水腫,下午5點10分,開始搶救,呋塞米20mg靜脈推注,抽血檢查,吸痰。”

護士們立刻行動起來,推來需要的機器,剪開病人手臂上的紗布,給藥、采血、做床邊檢查。

“吸出粉紅色泡沫痰10毫升。”

“呋塞米20mg靜脈推注完畢。”

“血壓185/114。”

宋喻明又戴上聽診器,檢查雙肺呼吸音:“靜脈通道,硝普鈉20毫克每分鐘。”

用了血管擴張劑後,患者的血壓降下來了,但心率和呼吸還是沒有好轉。宋喻明站在床前,觀察心電圖的波包,微微皺眉。

突然,病人的身體劇烈抽搐了一下,杭文萱注意到監護儀上圖像的變化,驚叫了一聲:“室撲了。”

“除顫儀。”宋喻明當機立斷,把床放倒,剪開患者胸前的紗布,開始胸外按壓。

心髒停跳的征兆沒有消失,病人很快就出現了混亂的室顫波。

“Five, six, seven, eight, nine, ten……”宋喻明默念着按壓的頻率,一邊對護士說,“兩百焦準備。”

“除顫儀就位。”

宋喻明從她手裏接過儀器。

“充電完畢。”

“後退。”宋喻明發出指令。

一次電擊之後,室顫沒有糾正,宋喻明掃了眼床邊的另一位護士:“腎上腺素一毫克,兩百焦耳第二次。”

兩次除顫過後,情況還是很糟糕。宋喻明把除顫儀遞給護士,問杭文萱:“血氣分析?”

“pH和二氧化碳分壓下降,是代謝性酸中毒的症狀。”

“5%碳酸氫鈉,一百毫升快速靜脈滴注,再推0.4mg西地蘭。”宋喻明給出醫囑,繼續胸外按壓。

做到第三個循環,杭文萱上來替他。宋喻明又給病人量了一次血壓,發現降到了145/80,這對于心衰病人來說,反而是一個不好的信號。

“停止泵入硝普鈉。”他馬上做出修正,想辦法維持血壓。

患者一直在ICU裏,很多措施都是提前做好的,現在該做的都做了,按理說救回來的幾率很大。

宋喻明回想着搶救過程中的每一步,正思考問題出在哪裏,監護儀突然傳出了刺耳的警報。

病人心髒停搏了。

杭文萱剛參加工作不久,臨床經驗還不豐富,見狀動作一頓。

“別停!”宋喻明一個箭步沖過去,把她拉到身後,對準病人的胸廓,握緊拳頭直接捶了下去。

病人的胸腔随着他的動作劇烈起伏。宋喻明快速收手,又捶了第二次,一邊朝護士喊道:“除顫儀,三百焦準備。”

“心跳回來了。”杭文萱激動地喊出了聲。

與此同時,病房外也傳來一聲哭喊,宋喻明用餘光瞥了眼,看到了病人的妻子和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太太。

他收回眼神,對其中一位護士說:“小夏,你去和家屬說下情況。”

“好。”她點了點頭,走出了搶救室。

宋喻明保持着按壓的頻率,腦中只有一個念頭。

不能停。

躺在眼前的病人,不僅是一條獨立的生命,還是一對老人的兒子,一位妻子的丈夫,以及兩個孩子的父親。

宋喻明相信自己的搶救流程沒有問題,病人也沒有重大疾病,只要多堅持一會,肯定能救回來的。

五分鐘、十分鐘……病床前的醫護人員輪番上陣,之前注射的藥物也起了作用,血壓和心率控制了。

“下午5點48分,經過心肺複蘇,自主循環恢複。”看到監護儀上正常的曲線,宋喻明稍稍松了口氣。

崔鵬濤走進來問:“下一步什麽打算?”

“做心超和胸部CT,找出病因,再給他請一個內科的會診。”

崔鵬濤不置可否:“該和家屬交代的,一定要如實反應。趙主任說得對,是否繼續治療,決定權在家屬手裏,你不能為了救人故意避而不談。”

“知道了。”宋喻明深吸了一口氣,從高度緊張的情緒中緩過來後,發覺自己的胸口也有點疼。

他摘掉手套,捂嘴咳嗽了一聲。

“老師,你沒事吧?”杭文萱一下就發現了問題,“我早上看你臉色就不太好。”

宋喻明擺了擺手,說了句沒事。走出ICU的大門,病人的妻子立刻跑過來,眼眶哭得通紅:“大夫,剛才那通搶救是不是又花了很多錢?你不是說我們家老羅沒問題的嗎,怎麽突然就不行了?”

“急性心衰找出原因機會還是很大的,他這幾天腎功能已經在恢複了,出現這種情況,可能和卧床太久,還有之前的肺損傷有關。”宋喻明還想為他争取一下,“我馬上安排他做CT,然後讓內科的專家過來。”

老太太聽到他說什麽專家,立刻抓住了宋喻明的手:“大夫,你們一定要救他啊!我就這一個兒子,我不能沒有他……”

“媽,您別激動。”女人扶住了老太太的肩,“我們再看幾天,老羅不會丢下我們不管的。”

看來這是一對婆媳。媽媽想要保住兒子的命,妻子卻在為整個家考慮。

宋喻明不忍心挑起她們之間的矛盾,但也只能如實分析,讓家屬做好最壞的打算。

看着二人空洞的眼神,想起自己衣食無憂的生活,還有給劉澤辰這個白眼狼投資的兩百萬,宋喻明心裏一頓,突然想,要是自己也能幫病人墊醫藥費就好了。

交代完情況,轉身瞬間,一陣意外的眩暈感襲來。宋喻明的身體一軟,杭文萱趕緊沖上前,使出吃奶的勁架住他的胳膊,但還是無濟于事。

最近不順心的事實在太多了,哪怕是熬夜、加班,宋喻明都沒有覺得這樣累過。

他有些放棄抵抗了,任憑自己綿軟的身體順着牆面一點點滑下去,坐到了走廊的椅子上。

“宋老師,你哪裏不舒服?”杭文萱焦急地詢問。

“我胃有點疼……”宋喻明解開白大褂,摸了摸上腹部的位置,另一只手捂着嘴,小聲道,“可能是這幾天作息不規律,消化性潰瘍了。”

杭文萱搭住他的額頭,感受到體溫的那刻,不禁皺眉:“老師,我帶你去消化科看一下吧,你這樣沒法繼續工作了。”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香梨就要趁虛而入了~

不是醫學生,專業問題還請大家幫我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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