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少奶奶莫怕,是璟哥兒!”

恰巧這時候薄霧散開,那男人的身影逐漸清晰起來。他穿着一身天青藍的直裰,挺拔如同冬日裏的松柏,只那周遭的氣場,卻如那日在醫館初見般裹着厚厚的一層雪。

是見過一次,都會讓褚玲珑覺得驚豔的地步。

褚玲珑的困意都消散了,扶着采蓮的手,見着她欲言又止的。體貼地說,“你去吧,我在此處站一會兒,不礙事。”

采蓮不大放心似的,一步三回頭的到了江璟琛跟前。

“璟哥兒,好巧,你可是要往校館出去?”

“嗯。”

采蓮在袖子裏取出個荷包,緞面上繡着錦繡如意雲紋,正是昨日酒席剛打賞下來的,她道,“昨夜,老夫人給府裏每個人都發了喜錢。恰巧,璟哥兒你不在,你去了何處?”

“多謝你記挂。”江璟琛客客氣氣的道了謝,又說,“昨夜睡得早,便沒有去湊熱鬧。”

既如此,采蓮自然沒有再說什麽,“少奶奶在後頭等着,我就長話短說了。”

他打老遠就見着了她,眯着眼,困頓的不行。丫鬟叽叽咕咕的說了一通,江璟琛是半個字都沒聽進去。

“反正,我就是想多謝璟哥兒昨日出手相助。這錢,你且拿去買筆墨紙硯!”

昨個兒?

聽得他背後是一陣的發緊。

秋日的清晨,已經有了涼意,江璟琛的掌心又是火熱的。他自知是入了局,被人下了套,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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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璟琛說,“我不缺銀子,做的也不過是分內之事。采蓮姑娘不必如此客氣。”

采蓮追問,“那璟哥兒缺什麽?”

心頭像是有根看不着的弦,被撥動。他低下頭,眼神裏是止不住的悔意。

倘若真的說求些什麽。

江璟琛時光倒轉,回到那女人之前。悔的他不敢擡起頭!

采蓮嘆口氣,“我糊塗了,璟哥兒已經是舉人老爺了。什麽東西要不到?”

江璟琛緊繃着下颌,神思抽離出片刻。

即便他實在不願意多回想昨夜的是,可一閉上眼,耳畔便全是一個聲音。

那女人,卻像是什麽都不知情似的,把他當做是羅徽。她受不住力聲音含糊的,道了一句又一句,“夫君。”

他自知理虧,從今往後多了一個對不住的人。回來後,越想越是覺得過意不去。

鬼使神差的就走到了長廊這處。

“少奶奶好說話,我卻不能讓她多等。璟哥兒,把這錢收好了,你我就算是兩清。”采蓮不敢多耽誤,她往對方的懷裏塞了荷包,就跑掉了。

手裏多了個半沉荷包,打的江璟琛措手不及!這東西,他是一定要送回去的。

可采蓮跑過去的地方,卻是那女人身邊。

“少奶奶!”

又聽得叫喚聲,江璟琛強忍着心中的煩意,往那處看了一眼。可就這一眼,就是讓他愣住。

草叢裏發出沙沙的響聲,露珠也随着滾落了,時光變得如此安靜。

他卻知,看褚玲珑的眼神,再也不能夠清白了。

江璟琛把手背到身回去,緊緊的攥着,此時的無聲凝視,但更像是有蔓延的大火燒起來。

可,那女人居然悠閑悠閑的踢着腳邊的小石子?半點,看不出難受的樣子。

采蓮說,“少奶奶,我們走吧。”

“話說完了沒?我也不大着急。”褚玲珑抽空往采蓮和江璟琛身上看過一眼。嘿!沒想到,這兩人還是對小情人吶!

“說完了!說完了!”

采蓮重新扶着她的手臂,往她住的地方走。

一前一後,那人卻跟在後頭走。

這他也不像是說完的樣子,看那人還跟上來了。褚玲珑笑笑,卻也不拆穿,“你和璟哥兒多說幾句。”

采蓮卻不知已經讓少奶奶誤會了,随口問了一句,“璟哥兒,你要往校館去?”

“是。”

是什麽是?不過都是小情人之間的把戲。許是先前這書童冷冷冰冰的形象太深入人心,如今見着他東躲西藏的,倒也是覺得有趣。

褚玲珑能憋住笑,卻憋不住不看人。

他個頭非常高,要彎一下脖頸,才能進了拱門。

“少奶奶,你先請。”

褚玲珑先前在這書童面前不好意思的勁,都被趕走的無影無蹤。看上她的丫鬟,今後可不拿捏在她手裏。

她說,“璟哥兒,都是自己人,不必拘這麽多禮。”

他也說不好是個什麽滋味,七八桶水晃蕩晃蕩下,被這女人的打量的眼神,弄得後背濕了一層汗。

“少奶奶,客氣了。”

他維持面上的冷靜,嘴唇也跟着冷白。更怕,被她看出來,知曉昨夜洞房之人就是他!

還是以後再找個機會,他再去把銀子還給采蓮。

快些走,不能再多留。

過了拱門,兩人難免挨到一起,江璟就琛離得她近些。就見着褚玲珑昨夜嘴上說的那脖頸處的傷口,白晃晃的肌膚,從裏往外頭起了一條肉肉的淡粉色。

幸好,倒是沒出血。

采連扶着人走遠,“少奶奶,今日穿什麽衣裳去見老夫人好呢?沒準,少爺也會在呢!”

褚玲珑這才高興起來,“能見着夫君麽?那我可得好好打扮。”

-

校館的李夫子見着江璟琛來,老臉都笑出一道褶子,“璟哥兒來了,快坐!”

他上前拱着手行了禮,“夫子,今日學堂怎麽沒有人?

李夫子雙手攙扶着,帶江璟琛起來,“璟哥兒怕是忘了。老夫人為了慶賀徽哥兒娶媳婦,給校館放了三天假。”

這門婚事成的低調,後邊陸陸續續想來羅府拜訪賓客必定是少不了。

“璟哥兒,想來你和徽哥兒同歲。徽哥兒都娶上媳婦了,你打算着什麽時候成親啊?”

他挺直了背脊,明顯是想避開這個話題,“學生還沒有成家的打算。”

“璟哥兒,你已經中了舉,是有功名在身的。”李夫子揚聲說,“等到了京城,自有一番好前程,是不着急在臺州找門婚事。”

怕是李夫子誤會,覺得他看不上家世普通的姑娘家。可江璟琛除了功名,身無長物,他不敢這麽想。

“璟哥兒,選媳婦得娶賢惠的能幫襯你的,可別娶那嬌滴滴的。”

江璟琛只是微微一笑,不再多言語。

兩人又聊上幾句,外頭就有羅府的下人來找。

“璟哥兒!少爺他要見你!快随我回去!”

那下人的語氣很是不客氣,倒像是主人對仆人的命令,沒有商榷的餘地。

李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徽哥兒與你最是要好,你今後發達了,可別忘了本。”

下人就有些不耐煩起來,“璟哥兒,你還不同我走?”

“夫子教訓的是。羅府待我有養育之恩,我自是不敢忘。”

他聲音清潤,帶着笑意,恭恭敬敬拜別了李夫子,跟着羅府的下人走了。

那下人,是羅徽後來找的小厮叫小雀,專填江璟琛的位置在羅徽身邊伺候。故而,對他很有些看法,“老老實實的做個書童有什麽不好?偏你命格高貴,要去讀書。讀書也就罷了,考中個舉人算是個什麽勁,不是專戳少爺的心窩子麽?”

江璟琛也不是第一次聽見這小雀抱怨。

便入小雀所言,他就是養不熟的白眼狼。先考中了,就拍拍屁股走人。

兩人走到門口,小雀對他說,“別在少爺跟前擺譜!璟哥兒,哪怕你以後當大官了,也是靠的羅府!”甭提,現在還什麽都不是。

江璟琛進屋的那一瞬,就聞到了濃重的藥氣。羅徽的臉色依舊不大好看,卻也沒昨個兒大夫說的那般。

小雀殷勤的說,“少爺!人帶到了!”

羅徽擡起頭,在見到江璟琛那張出色的臉表情就更加陰郁幾分,“小雀,我有話同璟哥兒說。你在外頭幫我們看着門。”

“好的,少爺。”

每一次都是這樣,只要這個書童在,就沒小雀什麽事情了。少爺還會把他撇到旁邊去,什麽話都不讓他聽見。仿佛只有他們倆是千好萬好,如何讓人不生氣。小雀嘴上說着好,眼睛卻斜着眼瞪了一眼那人。

可江璟琛絲毫不在意,仍舊是從容不迫的站着。

小雀鼻孔裏哼出濁氣,還故意踩過他的鞋面,關上門出去了。

羅徽也是見不得江璟琛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他要的比任何人都多,只是所有人瞧不出他的真面目罷了。沒關系,他現在手上可掌握了江璟琛的小秘密,“璟哥兒,昨個兒過得怎樣?”

江璟琛斟酌着羅徽的語氣,說,“少爺專門尋我來,想問些什麽?”

羅徽卻立刻變了臉色,道,“我先問的還,你先回答才是!別以為,你睡了少奶奶,就是這羅府的少爺了!”

高大的男人抿緊了嘴。

直到,門外頭,小雀喊了一聲,“老夫人!少奶奶!您們怎麽來了!”

江璟琛不受控制的往回頭看,小動作終于暴露出了慌張的情緒。羅徽不由得嗤笑:“這少奶奶,璟哥兒科舉的好啊?”

這般咄咄逼人,可是因成婚的新娘子和旁人同了塌?讓謹記着自己的身份。

羅徽慣會拿捏江璟琛,嘴上說的更難聽了,“祖母都和我說了,你就是個心甘情願借種的。璟哥兒,你這幅死魚臉又擺給誰看?少奶奶的肚子一天沒有動靜,你就一天離不開臺州府。這今後的日子,我們還長着呢!”

江璟琛百口莫辯,心灰意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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