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徽哥兒,在做什麽?怎麽把門關的這麽嚴實?”
還沒進屋,褚玲珑的鼻翼間就聞到了濃烈的藥氣。這一大早的,夫君就喝上了藥。
有些個念頭從腦子裏跑出來。
莫非是,昨夜裏使了太多力氣?褚玲珑把昨夜裏的事來回想一遍。老夫人和外頭的人總說夫君身子不大好,他卻頂的她現在還發疼。她腳尖點着腳尖,拉了一把香雪色的梅花襦裙,大家夥可是低估了這個病秧子吶!
但這種閨房裏的事,她也不願和他人分享。
老夫人還在和那小厮問話,沒注意到她臉上一閃而過的神色,唠叨起來,“關着門對身子也不好,去把門打開。”
小雀是想趁着這個機會,把事情江璟琛往身上甩鍋,“老夫人教訓的是!少爺自來愛惜身子,都是囑咐下人們要多多開門通風。還不是,璟哥兒來了,要和少爺說話。”
話說到這裏,已經是把關門不關門的已經不重要了。就是要讓老夫人知道江璟琛在少爺面前擺譜!
“璟哥兒,他也來了?”老夫人詢問道。
“是呢!就在裏頭,和少爺說話。”小雀抑揚頓挫又提了一遍。
他不是舉人麽,不是自以為很厲害麽?等到了老夫人跟前,連少爺一根頭發絲都比不上!
江璟琛,什麽個東西。
等了一會兒,老夫人還沒發作,倒像是點了啞炮,“璟哥兒好讀書,因着徽哥兒成婚的事功課落下了幾天,他今日該去校館。這時候回來想必是有什麽要緊事。”
雷聲大雨點小,這就沒了?小雀不确定的問,“那小的去裏頭喊一聲?”
卻落了老夫人一頓教訓,“你先前的嗓門不是就挺大的。想想你來徽哥兒身邊都好些年了,還毛手毛腳的,再不長進些,外頭看門房的都比你有眼力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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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教訓的是。”小雀哪裏聽不出來,他連和江璟琛的頭發絲比都不夠格!
褚玲珑就是想見夫君一面,巴巴的跟着老夫人過來。沒有想到,便見着老夫人教訓人。
可見呢,老夫人對人的要求是很高的,她有心逐字逐句的記着些。
目光瞥過去,這外頭低頭聽訓的小厮,她也是沒見過面兒的。老夫人想起褚玲珑來,對着她一指,道,“這是徽哥兒身邊的小雀,你以後有事找人尋他便是了。”
裏頭的,就有人把門給輕手輕腳的打開。
可真巧,一天兩次見着這位。天青色的直裰,襯托的的人骨架修長,再看還是覺得讓人驚豔。
“老夫人,少奶奶裏頭請。”
視線之中,眉目裏還是積雪不化的深冬,只讓人挑不出的規規矩矩。
“璟哥兒,這些天你辛苦了。”老夫人說,牽着褚玲珑的手就往裏頭進,沒再同江璟琛說話。
她是第一次進夫君的房間,到處都覺得新鮮。坐南朝北的房子,本該是太陽正好的時候。
卻有些黑。
老夫人便有些不大高興,道,“徽哥兒,你在忙些什麽。我們人都到了,你怎麽也不出聲?”
江璟琛退到邊上去,在沒人注意到的地方,他的手指緊并着,像是竭力的壓抑克制什麽。
老夫人下了這個局,又讓羅徽當面給他難堪。可是算給了他一個下馬威,讓他千萬別存了什麽不該有的心思!老夫人溺愛徽哥兒,這也實屬正常。可為何,卻要他讓趟這渾水,煎熬得如同在刀山火海之中。
可遇到了,卻還得小心應對和禮數周到。這位少奶奶還什麽都被瞞在骨子裏。
老夫人,羅徽,以及他,都是這一場陰謀裏的囚犯。
“璟哥兒。”當着老夫人和少奶奶都不打招呼,羅徽卻壓着嗓子叫了一聲,“你過來。”
江璟琛他似乎能見到內室床上的羅徽對着他一笑,驚恐,難以置信。
的确是該笑的!羅徽見着江璟琛懼怕的眼,心裏崩提是有多得意。這多年來不如人的自卑在這一刻得到成全。或許是,太過高興了!那份歡喜都壓抑不住,嘴上叨叨的自言自語起來。
一會兒是,“這婚成的好!”
一會兒又是,“煩人的東西。”
喜怒無常,好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裏,根本就不在意屋子裏頭的幾個人。
褚玲珑瞳孔驚動,下意識的去找身邊的人,“祖母,我怎麽一個字沒聽懂?”
“徽哥兒!”老夫人揚着聲音,不假辭色訓,“正經些。”
這一聲讓江璟琛心裏一驚!這麽多年來,少爺不管做了什麽事,老夫人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今日卻擺起臉來。
但他卻是明白了。能讓老夫人維護的,也只有這位新進門的少奶奶。
難怪羅徽非要把他留下來說話,南極生物群依五而爾齊伍耳巴一整理江璟琛哪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少爺就是少爺,少奶奶就是少奶奶。他就是個随意擺動的物件,羅府讓他做什麽,就做什麽。別想着獨善其身,更別想着只自己充個無辜人。
都是該的!
可若真是算起來,少奶奶她最可憐。
江璟琛的目光垂下來,落到褚玲珑那香雪色的襦裙上,她的腰是細的,不盈一握。
他又追着那梅花花瓣數,落到了修長的腿。是昨夜裏盤着他,如同一人般的親近。
深呼吸一口氣。
像是終于被迫接受了就這樣的事實。
避不過去,那就不避了。這事做的隐秘,沒一個人會說去,他更是會把嘴閉緊了。
江璟琛心裏頭的那些個聲音才慢慢停止了。
羅徽歪靠在枕上,那張臉上萦繞着成年累月的病氣,見了人進來沒有半分要起來的意思。眼珠子也同時在打量着她,像是看着某一件貨物,“孫兒身子不便,就不起來給祖母問安了。”
老夫人卻不應聲,拍了拍褚玲珑的手背,“寶貝肉,你不就是想見見徽哥兒?”
因為,昨夜裏洞房的時候,夫君給她留了個好印象。
黑燈瞎火,什麽都見不着。褚玲珑卻也覺得夫君是個小心敏感的。
但今日見,他和她想象中的樣子,卻不大一樣。具體哪裏不大一樣,她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有那麽可怕?褚玲珑都不敢上前了。老夫人抿了抿嘴,又開始教訓,“徽哥兒你身邊的小雀頂不中用。”
小雀忽然被點了,忙上前來磕頭,“少爺!都是小的錯!”
羅徽要說話,卻止不住的咳嗽起來。老夫人,“外頭的人都是死的,還不給徽哥兒順順氣!”
小雀向外頭喊了一聲,便有丫鬟就三三兩兩進來。少爺長,少爺短。
鬧的,雞飛狗跳的。
卻也是把方才的事,掀過去了。屋子裏頭,被擋着的窗簾也給扯開了,有日光落緊來,這屋子也不再顯得悶了。
那被衆人圍着的夫君,雖說面色憔悴,卻也是個好看的年輕人。
和以前在醫館裏見過的,是一樣的。
她也是多心了,怎麽開始嫌棄起夫君來了。褚玲珑忙壓住心中的思慮,上前去問了安,“給夫君,請安。”
羅徽本先是想看江璟琛不自在,可聽到褚玲珑叫的這聲夫君,這心裏卻發起了堵。一個給他戴綠帽子的女人,算那麽子的少奶奶,她也不害臊。抿緊了嘴,眼神上上下下的打量,越發覺得這張臉是個水性楊花不安分的主兒。
“夫君,可是哪裏不舒服?”褚玲珑又問。
羅徽可擔待不起這一聲夫君,只想着眼不見為淨,“祖母,孫兒累了。”
累了,總比到處說錯話好!老夫人可是不想讓他們三個人這麽見面,對着褚玲珑道,“寶貝肉,這一大早的你來回奔波也是辛苦。這處既然見過了,我們就回罷。”
羅徽是巴不得人快走,背過身去,就當自己睡下。
“璟哥兒,你和我們一塊走吧。”
江璟琛拱手應是,對這羅徽,“少爺,我改日再來看你。”
羅徽聽了,嘴邊又笑了,長長的哦了一聲,“那璟哥兒可是要說話算話哦!”
江璟琛聽了,眉頭淡淡的擰着。
老夫人見了,扶着着頭,她是知道徽哥兒愛捉弄璟哥兒的,都是些小事,可別耽誤了她要孫子。
茲事體大,更要小心些。囑咐了身邊的使喚婆子,“以後,還是別讓少奶奶一個人來這處了。”
使喚婆子又問,“那少奶奶和少爺,還去那處圓房?”此處的少爺,是意有所指。
生孩子,自然是不能耽誤啊!老夫人點點頭,默認了。
至于褚玲珑怎麽出的閣樓,她都想不起來。她只記得,昨夜裏的洞房什麽都不算,哪怕她小心翼翼的,夫君也照樣很是不喜歡她。本以為,她就是沖着羅府的富貴來的可以不在乎。
若是,夫君讨厭她。那以後,就不會來她這裏過夜了?
不過夜,那孩子,還怎麽來呢?
不得不在乎。她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主心骨,慌張的拉着采蓮的手,“這今後,我可怎麽辦?”
“少奶奶。”男人冷冽的嗓音,像是一盆冷水澆在褚玲珑身上。
她才擡起眸。
看着江璟琛那一雙如深冬寒雪般的雙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