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戲臺上,鑼鼓喧天,演的是民間老百姓最愛的戲本子《貍貓換天子》。
小太監模樣的人正抱着襁褓,秉着呼吸,不敢有絲毫的動作。可見是在做賊把太子送出宮去。
卻是有一把好嗓子,惹得在座的都拍手叫好。連褚玲珑聽了也跟着拍手,她小聲問着采蓮:“明明是李姑娘的生辰宴,怎麽安排這一場戲?”不該是熱熱鬧鬧的,唱一出武戲?這《貍貓換太子》的劇情也是夠讓人心塞的。
可底下那群人,偏還看得如癡如醉,不知道是真好看吶!還是演出來的。
“大抵是李家念着老夫人來,特意安排的這一出。”采蓮輕輕的說:“老夫人最喜歡看這種家長裏短的。”
“哦,原來是這樣。”那褚玲珑也不哪裏奇怪了,李婆子是老夫人身邊得力的人,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迎合老夫人的喜好。
點起了燈,天已經完全的黑了。
褚玲珑卻聽得有些不耐煩起來,眨一眨眼睛,示意采蓮給她拿些好吃的零嘴打發時光。
戲唱到一半,那李婆子也被人叫走,老夫人的身邊就一時半會兒的沒人伺候。褚玲珑原想着過去,被采蓮一把拉住,她說:“老夫人喜歡一個人靜靜聽戲,少奶奶等會兒上前也不遲。”
褚玲珑聽了,點點頭:“那我安生的坐着。”
采蓮笑道:“即便是少爺在,他也是不樂意湊過去的。指不定,老夫人就出了什麽題要考他。”
都說戲如人生,老夫人是不是也在回望着她這不平凡的一生。今夜夫君不在,她真當有幾分無趣:“那,也是江先生陪着祖母了?”
“是呢!”
兩人的目光一道看過去,老夫人和江璟琛時不時的說上兩句話,若是旁人不說,還真當這一老一小是嫡親的祖孫。
這事件過的可真是滿,褚玲珑對看戲不太熱衷,看了眼桌上的東西,指尖在果脯和肉幹裏挑了挑。“采蓮,你把那個拿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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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蓮苦着臉:“奴婢藏的好好的,怎麽就被少奶奶發現了?”
褚玲珑手指點的正是臺州府的特色,甜酒釀。白白的糯米上頭,浮着一層清酒:“你當我看不到,這旁人桌上都有,救我沒有。”
采蓮于是又勸着說:“夜裏露重,少奶奶還是喝些溫的飲子為好。”
簡而言之,采蓮怕她會喝醉。當着這麽多的人面,她也是要些面子的。
“采蓮你少小看我了,喝這個我怎麽會醉?”褚玲珑拍拍胸,信誓旦旦,“我可是有個別稱叫漁村小酒娘!”
采蓮低頭看看手中的甜酒釀,再看看少奶奶,“不成。”
好個狠心的丫鬟!褚玲珑癟着嘴,只拉扯她的手,聲音嬌滴滴的說,“好丫頭,給我喝一口嘛!就喝一口。”
采蓮說什麽也不答應。
褚玲珑沒法子只好到了老夫人跟前,眨巴着眼睛,問,“祖母,甜酒釀是個什麽滋味兒?孫媳都不曾嘗過。”
老夫人也看到了,點了點她的額頭,“你呀!”
江璟琛側眼看過去,忍不住被逗笑了,嘴間若有似無的笑意。
“少奶奶想喝個甜酒釀,都不讓呢!真可憐。”李碧順着江璟琛的眼神看過去。
褚玲珑看着桌面上多送過來的幾杯甜酒釀,“?”
采蓮氣得不行,“李家的小姐送過來的,可真是愛管閑事。巴不得,人家說她好似的。”
情人見面,當真是分外眼紅。褚玲珑心虛的不接話,“我不吃就是了。”
李碧過來問安,“見過少奶奶。”
褚玲珑望着她,又望着自家的丫鬟采蓮,表情越發的苦澀了,“你好。”
那羅府新進的少奶奶還不是個大字不識的漁家女,她好歹是書香門第出生,哪裏配不上江璟琛了。這麽前前後後一思量,李碧想嫁江璟琛的心思更厲害了!擰着帕子:“我自小和璟少爺在一塊兒長大,比旁人更懂他。”
開溜。
褚玲珑走出來,來到後頭一片安靜的地方。
李婆子和李夫子正在偷偷摸摸的說話?之所以褚玲珑會用這詞,那是因為察覺到李夫子的神情很緊繃。她自認為還算得上察言觀色,偷聽人家牆角,不見得會有什麽好事。
只是這處較為隐秘,若是現在走出,必定會被李夫子和李婆子發現。
到那時候褚玲珑可是有嘴都說不清楚了!
身後是一道縫隙,她往裏頭鑽了鑽,想把自己給藏得更隐秘一些。
嘴上被捂住一雙男人的手,她張開嘴,就用力咬了下去。
身後的男人只是悶哼了一聲,忍的十分辛苦。
褚玲珑瞥一眼過去看,衣袖是月白色的,可不就是那個滿腹算計的江璟琛。見他還不知分寸松開手,張了嘴,正要咬第二口:“放開。”
唇齒間的軟,掃過江璟琛的手背,讓他整個都僵住了。
鋪天蓋地的,是旖旎,以及酥麻。
這一口,比第一口更重,手背以及破了皮,出了血沫子。
江璟琛卻甘之如饴。
那女人的眼睛裏卻蒙着一層水霧,盯着他的時候是滿腹的恨意,化作鋒利的弓箭紮入江璟琛的心頭。
這一幕過于震撼,江璟琛卻不肯心軟,伏在她耳後吐出幾個字:“少奶奶,莫出聲。”
他還有臉讓她莫出聲?
真是,混賬東西!
他好生霸道,雖沒有碰觸到她。但懷抱卻像是張開的密網,把人從頭到腳的兜住。就像是,恨不得把她這只誤入的小雀一口氣吞下腹中。褚玲珑卻容不得他這樣下去。
“你是不是瘋了!”褚玲珑氣得都想那指甲抓花他的臉,今日出門一定是沒看黃歷,才每一回都遇上他。
她先前對他的那點好感,已經跑的無影無蹤了。
都這樣說了,嘴邊的力氣也加大了些。可江璟琛卻執意不肯放任,任由手背鮮血淋漓。
男人的手臂是那種勻稱的冷白色,褚玲珑的唇再襯托下越發的鮮紅,以齒化作鋒利的刀刃,破開上頭一層的肌膚。
他卻絲毫沒有動靜。
仿佛是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硬邦邦的像是一塊濕透,一動都不動。
她的唇色是沾了他的血,鮮豔的不行。江璟琛的目光深沉,語氣卻極盡的卑微。
“求你,待一會兒。”
在他沙啞着嗓音開口的瞬間,褚玲珑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但又說不出到底是為什麽?
她忽然又意識到李婆子和李夫子的談話,或許對這個眼前的男人很重要。重要到,需要江璟琛低聲下氣的求她。
真當覺得是莫名其妙,看着他還能弄出什麽名堂來。
“好妹子!這麽多年老李家也算是在臺州府紮下了根,可要再想往上走一步卻是比登天還困難。”
李婆子緊張的往暗處看了一眼,偏李夫子把人喊住,她擰起眉頭:“哥哥,有什麽話,不能等着賓客走了再問?”
“不是我!是你家好外甥女的婚事。”
李婆子也愛重這個外甥女,對她的婚姻大事上心,問:“碧兒,這小丫頭如何了?可看上了什麽人家。”
“你也知道的,碧兒這個人心眼實誠。她和璟少爺那麽多年朝夕相處,兩個人總有了新情分。”李夫子打量着李婆子的臉色,繼續往下說:“倘若璟少爺不是這麽個省份,碧兒也算是有福氣享了!”
怎麽就這麽巧。
“碧兒看中哪家的少爺不好,偏要看中他?璟少爺這麽個身份,哪裏又是好的了?”李婆子嗔怪,覺得是李夫子沒看好人。
李夫子:“事情都已經這個樣子了,還能怎麽着。”
聽得出來,兩人語氣裏議論起江璟琛是分外的嫌棄。
褚玲珑再去看江璟琛,他狼狽的低着頭,額頭前面的碎發都跟着耷拉下來。
李婆子定了定神色,又說了一句:“說起來璟少爺是京城那邊的人,想來出身是不會差的,就是不知道那邊會不會把人認回去。”
京城那邊的?褚玲珑聽着這話,覺得雨鞋不靠譜。
李夫子心裏是又激動又糾結:“臺州府離京城差了十萬八千裏。璟少爺,若真是那邊的,怎麽這麽多年連個消息都沒有?”
“哥哥,我們是一家人,這樣的話難道我随口掰扯出來騙你不成?”李婆子拉了一把李夫子:“老夫人親口對我說的,不會錯的!”
褚玲珑就慢慢擡起眼,江璟琛周遭的氣場簡直凍得如深冬寒雪,她這麽靠着他就像是卧在一塊寒冰之上。
以着李婆子說話的邏輯,那就是老夫人早知道江璟琛的身世,卻也沒說給他聽過。現在還和李夫子聯合起來,一道兒算計江璟琛?
她再看向這男人的時候,除了覺得有點瘆得慌,也覺得他挺慘的……
她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安慰一下他來着?不過褚玲珑的膽子還挺小的,瑟縮着脖子開始在腦海裏數數裝死。這一點,江璟琛也算是察覺出來了,他很想伸出手安撫的摸一摸她的後脖頸,可到底是忍住了。
自己拿什麽身份,面對她?
月光如水,兩人一前一後的走着。
褚玲珑回過頭來,對他道,“今日的事,我不計較了。希望你也能快些忘掉。”
江璟琛本就不介意李夫子他們所說的話,突然看到眼前這女人小心翼翼看他的眼神,忍不住想逗趣一番,“如果,我忘不掉呢?”
“……”萬分的荒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