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褚玲珑藏着心事,即便回到老夫人身邊還是對着江璟琛有幾分忌憚。
“少奶奶?”采蓮見她面色不好,輕聲呼喚了一聲。
褚玲珑心緒不安的擡起眼,問了一聲,“怎麽了?”
月色微亮,紅燈籠在夜風中打着旋兒,小光就照在女人多情的眉眼之間。放眼望去,便是臺上濃妝的妃子都沒有這一位好豔色。采蓮低聲問,“少奶奶可是心情不好?”
褚玲珑忙收斂起神色,改了口。
“沒有的事。”
像是對外人那樣見外。
但采蓮做少奶奶身邊奴仆已經是有段時日了,哪裏還看不褚玲珑的心事來。她低聲道,“奴婢不讓少奶奶喝甜酒釀怕是您不小心醉了。那若是回去以後,少爺過來了,您如何伺候呢?”
褚玲珑不把采蓮當外人,不告訴她實情那也是真的為了她着想。自認為,她和李家這樣為了前程就随意糟蹋女兒婚姻大事的人不同。
江璟琛雖有了尊貴的身份,那也是被京城那邊認回去的事。八竿子,還摸不着!
再退一萬步,江璟琛回了京城之後,他的婚姻大事也由不得自己做主了。把女兒嫁過去,捏圓搓扁就是高門大戶人家一句話的事。就拿李家人拿她當漁家女,到了京城高門大戶跟前臺州府來的也就是鄉下破落戶!
這個江璟琛又不是個能護短的,會為了一個女人,擋了自己的光明前途?
李家說到底就是想得太簡單了些!
“嫁人這事,得把眼睛放亮了些。”褚玲珑拉過采蓮的說,仔細的說:“我當初,就是知道羅府老夫人和善,才落定心思嫁進來的。”
在這麽多人面前說起體己話了?少奶奶這受的刺激不小。采蓮問:“可是少奶奶出去,聽見了什麽不中聽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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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來,外頭的人嘴巴碎,議論着褚玲珑身份不體面的事。
“我聽那些話做什麽?”儲玲玲想開口說江璟琛如何如何不好,但琢磨一下,又改了口:“采蓮,你別打岔,我現在說的是嫁人,得把眼睛放亮了!”
采蓮這才寬了心思,說:“是是是!少爺若是在這裏,可是會事事随着少奶奶。”
想起夫君,褚玲珑心裏才有幾分安慰。
江璟琛即便是少爺了,那也只能是位居夫君之下。等回去以後,她便向夫君告狀去,讓他教訓一頓。
“哪裏像得奴婢小氣摳門的,連一碗甜酒釀都不舍得給少奶奶喝!”采蓮:“少奶奶是不是又在想少爺了?”
“你這壞丫頭,又在打趣我了?”褚玲珑知道采蓮想必是誤會了,這對話也有些歪了。分明她是想告誡采蓮一番,要把眼睛睜大,好好挑選人,可卻變成了她顯擺與夫君和睦了。
她如果要說,在圓房後一日,她就會說了。
哪裏還等的到這個時候!
這幾日,夫君也的确是沒來她房裏歇過,上一次,還是江璟琛搬院子的那一日。
這麽提起來,夫君和江璟琛私底下關系真的挺好的?褚玲珑又慌了起來,那夫君會不會信自己說的話呢?是會幫她,還是回幫襯江璟琛。
李婆子的聲音問起來,“璟少爺,您的手怎麽了?”
江璟琛往那邊的方向看了一眼,手指摩挲着帕子,矜貴又冷淡:“不礙事。”
李碧不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表現自己的溫柔得體:“那也得好好包紮下,璟少爺的手可是拿來寫文章的!”
說道這裏,在場的人都自然的看了過去。褚玲珑也不例外。
很不湊巧,兩人的目光又撞上了。
“這好端端的傷了手,可是罪過!”
他無聲的看着她,“被秋日裏的小蟲子,不小心咬了一口。”
他這人居然敢罵她是小蟲子?真的好生可惡的緊!褚玲珑又不笨,她快速的別過去,可那手背的傷口壓着她喘不上氣來。
江璟琛見着她躲閃不及的眼神,忽然覺得臉熱。當然,當着這麽多人的面,他還不至于倒失态的地步。垂下眼,将自己的真實想法給掩藏了。
“少奶奶?”采蓮叫了兩聲,才把人的魂叫回來。
“沒什麽!我就是在想,要是夫君随我一道來就好了。”她就不會遇到這樣的事,不會被人,捂住了嘴。
江璟琛現在的身份,走到哪裏都會引起矚目。已經不下三人,問起他手背上的事。
李碧,“這可惡的小蟲子,真是會挑人!”
褚玲珑越發覺得悔,她忍不住的咬住嘴唇。
步步靠近。
江璟琛似乎看穿她的想法,他端起手邊的茶水,杯中清水搖晃,他低着頭,嘴邊止不住的流出一絲笑來。
卻害得她呼吸一窒,渾身都是冰涼。這不是,在逼着她麽?
說到底,她就是個剛嫁進羅府的女人。倘若,江璟琛誣陷她一番,那自己不就是百口莫辯!
可她一點都不想開口求他。
褚玲珑又不禁想,要是夫君在身邊就好了。要是今夜不出去亂走,沒聽到那些話就好了……
江璟琛不喜歡她為難自己的樣子,哪怕那個讓他為難的是自己。詢聲問了,“采蓮,怎麽了?”
采蓮哪裏知道這兩人的彎彎腸子,“哦!少奶奶為了甜酒釀,在和奴婢生悶氣呢!”
江璟琛把手邊的甜酒釀,也往她的方向推了推,“便是吃醉了也不要緊,老夫人在還怕少奶奶出事?”
她信他個鬼!
這不就是明晃晃的搬出老夫人,來壓她?
他當真忘不掉今夜的事!難以介懷?江璟琛他都說的這麽露骨且直白,讓褚玲珑只覺得很是危險,只想喝些酒麻痹自己,“你當真小看了我!在漁村裏的時候,我們都是拿着甜酒釀紅鉗蟹吃!”
江璟琛知道她性子活潑,上一回圓房的時候,聽了不少她趕海的小趣事。
便像是他自己藏起來的秘密,回味着。
端起手裏頭的涼茶,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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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書香苑,褚玲珑已經是醉的不清了。
“怎麽喝了這麽許多?”當老夫人看到桌上空掉的碗,“采蓮,也不攔着些。”
那還不是褚玲珑逞能,保準了自己不會喝醉。采蓮咽了咽喉嚨裏的話:“是奴婢不好,只求少奶奶高興些,也不顧及這些了。”
老夫人便不再多說:“快些給少奶奶梳洗了,可別等少爺來了,你還在這裏杵着。”
也別怪采蓮她多想了,老夫人這話裏就像是少爺一定會來似的。可少爺要是今日身子爽利,那早就來看戲了!
備了水,采蓮伺候褚玲珑梳洗一番,已經是後半夜了。
看着少奶奶睡得這麽沉,後半夜想必不會再找她:“今夜,怕是不會再來找少奶奶罷。”
念念叨叨的,走出了門。
實際上,江璟琛并未睡下,他的院子褚玲珑的隔得不遠,見着那頭熄了燈,他才輕手輕腳的過來。
外頭的夜濃重而深沉。
屋子裏,為了納涼把兩邊的窗戶都打開了。夜風就從窗戶外頭随着一陣陣的花香飄進來。江璟琛身上已經沐浴過,把宴會上那些不好的味道都給沖散了。
見着床上那一段玲珑的倩影,他身上的熱潮,就又起來了。
夜晚果然容易醉人。
那女人已經換下在李家穿的裙襖,穿上了更為纖薄的寝衣。
黛青色的如同片片綠葉将褚玲珑的身段裹住。在閨房之中穿的不算出格,只是因為那女人的容貌太過明豔。江璟琛的心思早貪慕在她的身上,魂牽夢萦,便将這再普通不過的寝衣也襯得不正經起來。
夜裏褚玲珑睡的并不安生,她是個要踢被子的人,纖細的腿,耷拉在床沿邊上,迎着月光可以看到每一個腳指頭上的指甲,晶瑩剔透的。
那甜酒釀真是後勁厲害,她只覺得頭暈暈沉沉。
偶然聽得屋子裏頭窸窸窣窣的衣服聲音。
“采蓮,是你麽?”她閉着眼,只覺得口還有些幹渴,“我想喝水。”
屋子裏頭,的确是有人。
那人不動了,靜靜的站在黑暗裏,也不知在想些什麽?兩面窗大開着,今日月色很好,把地面的人影拖得老長,她扶着額頭,是怎麽也睜不開眼皮去看,“采蓮,你別走。勞煩你給我倒一碗水。”
江璟琛其實想轉身就走,聽着那女人問出聲,臉色也是愈發的不好看。
裏頭,卻依舊在呼喚着,“好丫頭,以後都聽你的!我真的是要渴死了。”
這聲音像是粘人的蛛網,将人原封不動的沾着。
如何跑得掉呢?
他若是這般回去,夜裏不照樣會惦記着她。
“罷了,我是差遣不動你了。”說着話,那女人就光腳從床上下來。
只要走兩步,就能迎着月光,看到男人臉上的寒意來。
這處,江璟琛來過許多次,也算得上熟門熟路。他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倒了一大碗的水。
女人探過身,開始喝着那杯子裏的水。
也握上和采蓮相距勝遠的臂彎。褚玲珑攀上去,輕輕的問了一聲,“采蓮的手怎麽忽然和男人一樣粗……”
眼下,江璟琛止不住的緊張。掌心裏起了一層冷汗。
她這是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