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江璟琛的心思, 有什麽難猜的?
他想留在臺州府,是為了那位紅顏知己,羅府少奶奶。
這事, 還是江書一直幫忙瞞着,不然, 依着家裏幾位長輩的性子哪裏容得了自己的眼睛珠子和個寡婦有幹系?
“不過闖禍也要有個度, 璟琛這是在玩兒火!”
江書安排的是在臺州府買了處宅子,好讓江璟琛有個住所, 可是這人倒是好!他直接搬進羅府?幹嘛,厚臉皮倒貼着羅府少奶奶表忠心?
幸好江璟琛只是個江閣老家的, 要是個皇子, 便是對不起天下人的昏聩之君!
只是江書看似浪蕩,骨子裏卻是不敢随心所欲到這份上,竟是在內心深處對江璟琛的所作所為有些羨慕。他捏揉了手中的信件:“羅府少奶奶生個孩子, 那也是羅家的種!和他江璟琛有什麽幹系?他是腦子拎不清楚, 還偏是要往上頭湊!”
“什麽羅府少奶奶?江書你在外頭有了相好?”
公主提着繁複的裙子,從外頭跨門進來。
江書不想理會:“是啊!公主管不着!”
可這位天子最寵愛的小公主, 受不得半分冷落。公主也是發起脾氣:“好不容易出一趟宮, 你就這對本公主?相好就罷了, 你總是念叨江璟琛是怎麽回事?”
提起這個, 江書這才正兒八經的看過去:“我倒是想問問公主意欲何為?”
天子點狀元郎的手筆, 用腳指頭想想也是公主玩兒的一出游戲。
“沒什麽啊!誰讓你先前去臺州府,也不曉得給我帶個禮物回來。”不過就是随口一說,哪裏知道父皇真的上了心。至于,那個江璟琛……那被尋回來的江閣老嫡長孫, 公主是見過一回,平心而論長得是不錯。可她卻是早有意中人, 為的是讓江書在乎她一些:“還有,你每日幫那個江璟琛忙前忙後,江家的人說你半句好了麽?”
江書挑了眉,公主怎麽作弄他都行,但不能說江家不好。他不想慣着她,“公主金枝玉葉在宮裏日子過得發閑,就來我這處尋不痛快?可我江書生性也不是什麽良善之人,怕是對公主的偏愛,無福享受。”
“江書!你為了個不相幹的人,居然和我吵?”
江書一眼看過去,冷得厲害:“璟琛是我弟弟,哪裏是不相幹的人。這話,我不想再從你嘴裏聽第二遍。”
“你是不是個傻的?本就是個養子只要不出錯,維持着表面功夫差不多不讓人說閑話就得了。偏總把人挂在嘴邊上。”公主也不客氣,搶過他手裏的信撕個稀巴爛,“江璟琛是天上有地上無,稀罕的不得了,那你自己呢?”
從前在江西,他也是嫡出的範少爺。入了江家,上了族譜,這才改了姓氏。
“公主您是個什麽身份,我又是個什麽身份?不值得你這樣惦記。”
好賴話非得放在找個關節說是罷!公主根本惹得住:“你以為我真沒了你,就選不到旁人?便如你所言,依着我的身份找個門當戶對,平平淡淡過一生,又有什麽不行?”
江書也是個經不住被激得,當場怼回去,道,“爹娘養了我這麽多年,好不容易找到親生兒子,對他好些又怎麽了?說難聽,我便是您口中那不入流的養子,江家的富貴和我又有什麽關系!”
父皇都沒有這麽兇的和她說過話,公主哪裏受過這樣的氣,眼眶裏珍珠兒急打着轉。
宮裏那些皇兄為了争奪父皇寵愛而大打出手的例子,她看得多了!像是江書這樣全心全意想着江家,做事能如此問心無愧的,便像是鳳毛麟角般的存在。
公主心裏也是糾結,一方面是喜滋滋的想,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
另一方面,江書如此維護江璟琛,那把她放到什麽位置?卻,實在是讓她嫉妒!
且公主又拉不下這個臉,故而放下狠話:“是是是!你們江家人真是好生厲害,兄友弟恭,就本公主是外人!江書你有種就給本公主等着,有的是讓你哭的!我這就去告訴父皇,我要嫁人!”
香風散去,人也走了。
江書揉了揉額頭,“最是個胡攪蠻纏的,別又犯什麽蠢事。”
臨了午飯,江大奶奶就喊了人過去,“你本是我娘家帶過來的人,可真應了外面的話,生了嫌隙?”
江書是江大奶奶帶大的,又沾着血脈,他們的關系比同母子之間,“讓母親擔憂,是兒子不孝。”
“那你說說,你自己是怎麽想的?”
這會兒,江書一五一十的回禀給了她,“依着璟琛的資歷,該受天子的器重。卻因着婚嫁一事,耽誤了任職。”
江璟琛是江大奶奶心頭的一塊肉。
生疏了這麽多年,一點都不像親母子。
再加上,江閣老這人可是能為江山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他自己都舍得出去,崩說犧牲家裏的人。便看他對江璟琛那個态度,也全然不是沒這個可能!着實是個心狠的!
江大奶奶領教過幾次,早就心寒了:“我知道你夾在裏頭為難,母親不想做個偏心的壞人。”
“母親,璟琛和公主着實不合适。”江書哪裏能聽得了這些,他享了這麽多年的福,也是夠了:“我定會勸公主回心轉意。”
“哦?還有這樣的事?”既然公主這麽在乎江書,就讓他坐實了這個驸馬也沒什麽不好!江大奶奶笑臉明媚,“書哥兒你年輕氣盛,和公主吵架又不是頭一回的事了。小孩子家家哪有真說散就散的,我倒是不操心。”
江書應下,就見着江大奶奶拿出幾幅畫軸。
“你幫我看看,璟琛會喜歡怎樣的姑娘家?”
江書看了看畫上清湯寡水的面容,又想起遠在臺州府那位少奶奶。呃……可能江璟琛一個都看不上。
希望派去的人能把江璟琛盯牢些,別讓他亂來。
墨子大聲的打了個噴嚏,“鼻子癢癢的,可別是有什麽人惦記着我?”
寄出去的信也有些日子了,京城那邊怎麽還沒回信?
江書該不會不管他們了罷?
也不是沒這個可能,江書好歹是江大奶奶娘家過繼來的。那公主可喜歡他了!這次,還不是因為要給江書騰位置,才來了臺州府。墨子在給江璟琛收拾着衣服,嘀咕不止,“有自己的府上不住,偏要寄人籬下看羅府的眼色。再看看這院子,連一棵好模樣的樹都見不着。”
他的少爺可不在乎這些,住的津津有味!
箱籠裏翻開,墨子手底下的衣裳除去暗紋不同,顏色均是一樣的,都是青蓮色。
“少爺,這件都袖子拉絲了,要不然還是丢了罷!”
他與褚玲珑的情分是從這件衣裳開始的。
江璟琛嚴厲的警告着他,“其他衣裳都能丢,唯獨這件不行。”
“小的替少爺委屈,住的地方這麽小就罷了,還要留着這樣的衣裳。”
江璟琛說了句,“有那麽多情緒,就回京城去。”
墨子憋了憋嘴,反駁不了。
灰溜溜從屋子裏頭出來,撞見來送東西的小雀,“你怎麽了?”
兩人都是書童,好多話都能說,是墨子新交的朋友,“少爺留了一件破衣裳,還不讓我扔。”
小雀回憶起往日裏羅徽針對江璟琛那些的情景,他也不多說。随之,就帶了墨子去了原先江璟琛住過的地方。
這裏才是真正的袖珍!
四四方方,也沒個窗戶,便像是江大爺尋常捏在手裏的木雕房子。
墨子眼淚一下子就蹦出來,“公子是個苦的,我還這般不懂事。”
不成了!明日還是寫封信給江大奶奶,少爺他這樣着實太可憐!
江璟琛怕的哪裏是墨子寫家書回去?對于江家,他也不過是江閣老手裏可以用的一枚棋子。
權衡利弊,江家是不會願意他去做公主的驸馬,斷了前程。又不想逼着他太緊,才故意支使他外出,便是在等一個好時機給他定一門好婚事。
江璟琛一笑:“做棋子就做棋子,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可他既然擔了江閣老嫡長孫的名頭,也不是任人搓圓捏扁的,更絕不會坐以待斃。
他的妻,只能是褚玲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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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玲珑自己快出月子的那幾天,她覺得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真是想不通,老夫人不是盼着這孩子來了,怎麽連個小名都不見得有?而後,屋內屋外的下人也都跟着叫哥兒。是老夫人在故意給她難堪麽:“采蓮,你在外頭走,他們都是個什麽聲音?”
采蓮正拿着撥浪鼓逗趣孩子,有一茬沒一茬的學舌:“說我們家小少爺命格好,天生自帶的貴氣,諸如此類呗!”
這些話,不用去聽褚玲珑也猜得到。是她生完孩子以後太過敏感了麽?
要不是,哥兒是老夫人的親曾孫。褚玲珑都要抱怨,老婦人對這個小曾孫子也太敷衍了罷!
等下次,老夫人來的時候,她要不要借着機會說一說麽?
按理說取名字這樣的事,不用她提出來。總覺得,老夫人與她之間蒙着一層隔閡,是不是還有什麽事是瞞着她的。褚玲珑的眼皮半耷拉着,若有似無的有些不高興。
采蓮擡起頭,以為少奶奶是要問什麽事:“怎麽了?”
“沒事。”褚玲珑強顏歡笑,翻過身,閉上了眼。
采蓮又問,“少奶奶近些日子,不是說嘴巴發苦?山東過來的金秋紅蜜桃,又香又甜。”
她一個丫鬟都這麽都貼心,老夫人怎麽會顧及不到褚玲珑的憂慮。
“不想吃。”女人的聲音沉悶悶的,“我這裏沒事,你下去歇息罷。”
嘴上說說沒事,可自己就是真的在意。要不,等采蓮走後再把書本冊子偷偷拿出來看看?她雖然沒讀過什麽書,但跟着江璟琛還是認識不少字,給哥兒挑了最漂亮的字當做是乳名,應當不是什麽難事。
如此想來,褚玲珑也就不難過了,巴巴的盼着采蓮走開。
身後,門吱呀一聲輕輕關上。
褚玲珑就下了床,把字帖抱到床上,鋪平攤開,一個字一個字的尋過去。
又等了幾天,還不見老夫人提取名這事。便更印證了原先的那些想法,老夫人這是在敲打她。
可分明,自己個兒好像也沒做錯事?
莫非是,褚玲珑借了江璟琛的勢惹得老夫人不快了?覺得她這個寡婦有兒子,又有靠山,不好拿捏了?
她有些坐不住,
索性,也顧不得還差幾天才能出月子,褚玲珑直接去尋了老夫人。
“給少奶奶請安!裏頭,田舅老爺正在和老夫人說話。”
“什麽事?”褚玲珑問着下人。
“少奶奶生産那日的事,縣老爺抓了蔡氏入大牢。田舅老爺便過來做和事佬,說畢竟大家都是親戚,沒必要把事情做絕。”
那蔡氏可是膽大包天,要害她們母子,田舅老爺還想要幫人求親,讓縣老爺看在羅府的面子上徇私枉法?
老夫人也并不推卻,客客氣氣的應下來,“趕盡殺絕,卻不是羅府的作風。讓蔡氏一家人離開臺州府,斷了這門親戚,以後就別來往了,也是對他們最大的懲罰了。”
這麽一來,她捏着手頭裏給哥兒選好的名諱,簡直就像是個笑話!
氣得褚玲珑夜飯都沒吃,一個勁兒的胡思亂想。
胸口悶的厲害。
她見着哥兒在懷裏笑,心裏愧疚的感覺就更厲害。一直到,後半夜也睡不着,披着衣裳出去了。
金桂在夜裏開的甚好,她擡起頭,深深呼吸一口氣。
“少奶奶,這麽晚沒有睡?”男人溫熱的胸膛在她的身後,手臂穿過她的視線,似乎有意無意擦到了耳骨,他将那金桂折下一段,“特意出門賞花?”
夜裏有風,吹的女人的烏發亂飛。她背着他站着,衣服也是穿的完好,但總有種心虛的感覺,不敢回過頭去,“嗯。”
他卻追着問,“少奶奶,為何不回過頭來?”
月光明亮,褚玲珑見着江璟琛這幅模樣,她倒是想發火也發不出來,“專注着看花而已。”
花有什麽好看的?江璟琛握着手裏的花枝,在指尖碾壓,“少奶奶欠我的人情,打算什麽時候還?”
他才不會告訴她,看見她的第一眼,就滿是欲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