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章
墨子親自趕馬車, 把人往渡口送。
褚玲珑撩開車簾:“這夜裏的馬車倒是比白日裏還要多些。”
“福州城裏眼下是亂的很,士族家門裏為了不想向朝廷獻銀子,借着法子往外頭運家私。”墨子随口帶過一句, 看向那處:“姑娘難得從臺州府過來了,您怎麽不住一夜再走?”
褚玲珑看着那馬車壓過的痕跡, 看來是放了不少家當, 城裏頭可是要出什麽大事。
罷了,再大的事情她一個婦道人家能摻和得了什麽?這處還是江璟琛管理的地界, 自己也無需操那份閑心思。
墨子見着裏頭不說話,想是褚玲珑心裏也是不想和自家少爺分開的, 他打趣的說了一句, “少爺最近鮮少有這般開心的時候。”
“你怎知道他是開心的?”褚玲珑回憶起他那張冷霜一樣的臉,只覺得人都打寒顫。真是和開心二字沾不上一點邊際。還有啊!他湊得這麽近,都像是随時要吻上她的……
打住!打住!
女人的臉上露出一抹苦澀之極的笑, “他趕我走, 那是最好的事。”
想來是,江璟琛今日喝醉了酒不正常, 也引的自己心裏不舒服。
一旁的墨子看了是拿準了褚玲珑舍不得走的心思, 現下時辰還早, 若是自家少爺忽然反悔要将人留下來, 也不是沒這個可能。他今日就做一會兒善財童子, 駕着馬車在城裏慢慢的打着轉。
走一會兒,倒是真發現了熟人。
“哎!這不是府上的那位婢女,怎麽出現在這處?”
她現在是滿腦子的風花雪月,只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被江璟琛帶偏了, 也開始不正經起來了。看過去:“江璟琛的同房丫鬟?”
墨子一臉古怪:“少爺沒和姑娘解釋麽?這位婢女是城裏的袁老爺非要送給他的,往日裏, 遠遠的打發在廚房做些夥計,我是見着姑娘要來身邊沒個伺候的人,這才自主主張讓她過來幫忙。”
褚玲珑聽了話,半天沒有聲響。
墨子招呼着人上馬車:“你來的正好,快向姑娘解釋清楚。”
邊上的婢女冷不丁的說了句話,“大人平常時候都懶得和我們說話的。好幾天都不得見,姑娘來了,還能陪着你一塊吃飯,可見是很高興的。”
他當真是高興麽?
漸漸的,褚玲珑的目光垂了下來。
墨子聽那婢女酸溜溜的話,不免多勸兩句,“公子身邊着實用不着你伺候,你留在福州無用。倒不如随着姑娘回臺州,找門營生,還是找個人嫁了都随你!”
聽上去,好像是要放這個姑娘走?
褚玲珑側目,這才正兒八經的打量起眼前的婢女,眉目生的極為英氣。
“你是好心勸人的話,我哪裏聽不出來,就是不甘心!”婢女嚷嚷,“我為何要去臺州府?我家就在這裏哪兒都不去!”
墨子搖頭,“你這又是何必?”
“大人心裏早就有了心上人便該早些說了,付費資源在企我鳥群寺爾貳二巫久義四七他先前對我冷淡,我只當是大人對旁人都是如此。今日見了姑娘我才知道,他是真的不喜歡我,那當時就不該接了我回府上,給了人渺茫的希望。”
依着江璟琛的身份配上他的女子本就不多。
江大奶奶雖放出話來,任他挑選自己的媳婦,那也得挑一個互相心生歡喜。
墨子哎哎幾聲,“越說越沒譜了!你本是豪強買來随意送人的玩意兒,讓你恢複自由身還不好了?”
“不好!”婢女負了氣,雙手叉着腰是要找人吵架的架勢,當真是一點禮儀也沒有了,“我也不曾想過讓大人傾心于我,可他連露水姻緣都不屑。”
墨子聽了真叫頭疼:“你少說幾句罷!姑娘還在這裏,莫要丢人現眼了。”
褚玲珑聽了兩人的話,抿了抿嘴唇,沉默着不吭聲。
所以,這婢女會出現在這裏也是江璟琛的安排?
她柔聲開了口,對那婢女說,“實不相瞞,我家裏多的是婢女,真不差你這一個。你若是還想留在福州,到了渡口,就自行離去罷。”
“姑娘肯放我走?哪怕,半路賣掉我也是一筆銀子進賬。”
這婢女……
褚玲珑聽着這口吻,倒不像是端茶送水的丫鬟,卻像是個草莽的江湖中人。她隐隐壓下懷疑,只是笑,“我雖是愛錢的生意人,卻取之有道,不拿不義之財。”
“姑娘原來還是個會做生意的?”婢女多看了好幾眼,感嘆道:“大人行走官場,青蓮一樣的人物,沒成想他原來喜歡的是你這種。”
許是那目光不太友善,像是在挑剔個貨物。
褚玲珑微微蹙起眉,“那你又喜歡他什麽,非他不可?”
“自然是大人長得好看!哪個姑娘家不喜歡。”
婢女小聲嘀咕,道,“再說了!大人,這些天在城裏到處搶銀子,又不是個好官。”
墨子聲音高揚了一分,“你這婢女越說越離譜了!姑娘放心,我們少爺是盡忠職守的好官!”
搶銀子?這官場沉浮,自有裏頭的厲害。
她相信那那男人即便真的如此,也不過是在自保而已。這婢女說的話,她也不一定會信。
只是,褚玲珑不想再知道更多江璟琛的事,她垂下眼眸,不再多言。
況且這婢女說的實話,她叫紅豆,家在福州也是做了一份要緊生意,是絕不可能會離開的!既然做不成江璟琛的枕邊的人,便做個敵人,方才外出買酒的時候已經讓人給家裏帶話,今夜便動手綁了江璟琛回水寨!
又不由看了身邊那絕美的女人,紅豆提了食匣子出來,“那便多謝姑娘放人,這裏是些點心給您帶上路上吃。”
因晚上忙着和江璟琛賭氣,褚玲珑都還沒用過什麽東西,現在還真的有些餓了。
打開匣子,裏頭擺着一碟芡實糕,粉粉糯糯的。她摸一摸肚子,道了謝,“多謝。”
墨子貪嘴,也嚷嚷着要吃,“我大晚上的也沒吃東西!也給我一塊!”
這種下點蒙汗藥,迷暈人的路數,是水寨十拿九穩的套路!還沒等到渡口,褚玲珑和那墨子就昏厥了過去。
馬車停下來,幾個蒙面的大漢恭恭敬敬喊一聲,“大小姐,這兩人都帶回去?”
紅豆卻開口道,“帶那個女的就夠了,這個小厮是個蠢的,領回去只會白糟蹋水寨裏的糧食!”
等江璟琛尋了到了墨子這人還在呼呼大睡,一盞涼茶潑過去,才解了蒙汗藥的藥性。
“少爺!”
馬車裏頭,褚玲珑早已經不在!墨子驚慌失措的喊,“天啊!那婢女居然是個細作!”
那婢女來路不正,江璟琛也不是第一日才知道。本以為,他喝醉酒後她會心生歹意,便演出了一場戲,讓褚玲珑先行。等侍衛抓起了兩個翻牆入府的漢子,一盤問正是福州當地的地頭蛇!
水寨殺人越貨不再話下,便是當地豪強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也是,江璟琛此行來福州的要緊事之一。
國庫空虛,財政緊張,天子就需要一位臣子幫他到下面搞錢。此舉要隐蔽,又要選一個值得信賴的自己人,江閣老的嫡長孫就是個合适不過的人選。江璟琛就是個這個被選中的冤大頭。福州地界,豪強衆多,貪官更甚,随便榨一榨就能出不少油水,在順着海上貨運的名頭北上直達京城。
他更是在這個一月裏,就讓人建起了烽火臺。只要當地士族之間人心有變,一刻鐘之內駐紮在外的鐵騎就會踏進城內。
江璟琛只是奉旨辦事,從不講人情。把福州城裏頭的得罪了個遍。
大家都懼怕着這位,半夜裏不請自來還是頭一回!中年人披着個衣服,就被從床上拉起來,“江大人!這是怎麽回事啊!您要的銀子,我們不都是已經雙手奉上了麽?”
但若不是親眼所見,還真的不會信這位只認銀子不認人的江大人,親自動了刀劍,真是直叫人見了閻羅王一般!
江璟琛本無耐心和這些士族在周旋,刀遞到脖子梗,“聽聞袁老爺和水寨有些交情,不若做個和事老,替我帶一回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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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把人擄到水寨,還不到一個時辰。
紅豆就聽得外頭小弟來報,“那江大人領着袁老爺,他單槍匹馬的就殺進水寨來了!”
“為了那個女人?江璟琛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水寨這個地方,只認銀子不認人,便是大羅神仙來了也要褪一層皮!紅豆索性也把人迎了進來,她是要看看到底兩人的情分好到什麽份上!
袁老爺像是被扔的土豆袋子,跪着哆嗦,“紅豆姑娘!和我沒關系,是江大人一定要來!”
水寨偏僻,若不是有人領着,旁人絕對尋不到。
暴露了水寨地點便會引來官兵!從這個角度來說,袁老爺便是死一萬次都不嫌多。早有小弟提着袁
老爺的衣領,便要推出去殺了。
一時間,血腥味十足。紅豆:“你和我家舅爺有些幹系,我不好自作主張斷你生死。”
水寨裏頭,分兩股勢力,紅豆正尋着一個好靠山,和舅爺争奪家業!
找了一圈,才看中個稱心如意的。
可燈下的男人卻安靜的不同尋常,讓人捉摸不透。
“江大人,稀客啊!您尋我有什麽事,怕不是來敘舊的罷?”也許是四周烏泱泱的人太多,便只顯得獨樹一幟的清俊,紅豆的臉便有些羞澀,“我這處不是江大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
若能把人留下來,對紅豆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不如,我們談談條件?”
江璟琛的視線掃過來,英俊的臉上像是敷着一層寒霜。這婢女是水寨的二當家,真是出乎他的意料:“我來尋我的妻。”
紅豆整個人定在原地,“你說她是你的妻?那怎麽可能!”
“有什麽不可能?”幸虧先前對外隐瞞了褚玲珑的真實身份,這群人可以随意拿捏一個姑娘,卻要顧忌着背後的身份。若真是江璟琛之妻,那便也是江閣老的孫媳婦,有身份來歷的,處置的時候要仔細掂量。
不過想來褚玲珑不一定會配合他,如今境地也不是她想不想的時候,等體會,江璟琛再去賠禮道歉,慢慢補償。
“不可能,我瞧那褚姑娘避嫌的樣子,你們兩個人哪裏又會是夫妻?”紅豆又是氣惱,”江大人寧肯這般,也不願意與我談條件?”
委實可惡!
“她臉皮薄,不大好意思說這些。”江璟琛只想快點見到人,無心和她多周旋,“你把人叫出來,我來自證給你看就是了。”
這會兒,紅豆還是将信将疑,“江大人您這樣說,我可是不信。除非在大家夥跟前與那姑娘雲雨一番!”
雲雨一番?
江璟琛沒想到這江湖兒女竟然如此的無聊,他蹙眉,“我的人,也是你們能夠輕易擺弄的?”
“有什麽不好的!你不睡,那就丢到我舅爺屋子去!”
聽到此處,江璟琛終于變了臉色,和一個水匪說什麽道理,還是快些應付了早點見到褚玲珑才是最要緊!
褚玲珑嘗着那芡實糕有股味兒,她吃不慣,後頭拿帕子包起來,故而,蒙汗藥的藥性不深。
隐隐約約聽見周遭的葷話。她閉着眼,眼睫不停的打顫,默默地在心裏頭數數。
“這次大小姐帶回來的卻是個美人!”
“要不是大小姐攔着舅爺早就來搶人了!”
“我們兄弟倆趁着人熟睡,嘗嘗鮮?”
褚玲珑聽着臉色已經難看至極,趁着外頭人聲遠去,她取下藏在懷裏的發簪握在手裏。這發簪的尖兒被磨得鋒利,當初就是怕江璟琛會對她有不軌之心才特意備下的,沒想到,居然反而成了救命稻草。
耳邊門吱呀一聲,有人踩着沉穩的腳步聲走了進來。驚雷聲更甚,晚風蕩漾起殘葉,她心跳蹦的厲害。
褚玲珑握緊發簪,等待時機到來,她怎麽也要紮破來人的一雙眼!
不可置信的看着來人,“怎麽會是你!”
男人入屋前,是聽說這女人被下了蒙汗藥,甚是擔憂,等看到人時才松了一口氣。江璟琛把人扶到身邊:“夫人,除了為夫,誰還會冒死來救你?”
“……”為夫?
可未等到她使勁,雙手被頂上去,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