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快臨近除夕, 江璟琛接到了江書寄過來的家書,他招了招墨子過來詢問了一番,“夫人, 今日可做了些什麽?”

“夫人今日搬着板凳,又出了一天的神。”墨子瞥一眼自家少爺的神情, 那水寨的紅豆倒是來的勤快, 她怕不是又作了妖?不是墨子違心不願意同江璟琛交代明白,而是那紅豆也不知道吃了些什麽不好的東西, 一天好幾回都到他這裏哭訴,說是如今水寨上下老小全靠她一個弱女子。

哭着, 哭着就往他懷裏靠, 還說什麽要找個夫君就得找他這樣的。

若是成了自家人,可不是得護着點?墨子再掃一眼那封家書:“可是有什麽不好的事?”

“卻是有一件事,哥兒年紀小, 又挑嘴, 他沒了親娘在身邊就不吃乳母的。”依着江書信上所言,孩子已經是有些發了熱, 他想催促着褚玲珑快些回臺州。江璟琛沉吟:“這件事, 你先把嘴閉緊了, 別往外頭說。”

墨子輕聲心裏發虛, 道:“小的說不說又哪裏是要緊的, 倒是少爺您。”

“我怎麽了?”江璟琛隐隐有了些不快,他心裏也再明白不過,江書可以舔着臉皮把大伯的身份做熟了,又趁着這個機會好好的數落了他一頓。

原是江閣老聽到了些流言蜚語, 也送了一份信到他手裏,讓他注重影響。

江璟琛的官位雖不高, 卻也因着圈銀子的事入了那天子的眼。

調回京城,便也不過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這影響的源頭,自然是在他選妻的問題上。江大奶奶放出話來,讓江璟琛自個兒在外頭挑媳婦,他是鐵了心思要扶持她,江閣老不是好糊弄的人,讓他知道自己和褚玲珑有這麽一出,捏死那母子的命便像是捏死一只螞蟻般容易。

他不想強行拘着那女人,卻是要護着她的一條命。

墨子說:“說一句大不敬的。少爺如今官位低,哪裏是江閣老的對手。事情一樣一樣來,不着急。”

說的正是,他雖是孩子的親生父親,卻不能顯得對那孩子特別關照來。至少明面不能顯露出來,也唯有讓江書撐着場面,江璟琛才能稍微安心些。

他壓下眉宇間的倦意,“我有分寸。”

又等了兩日。

另外一封家書,也馬不停蹄的送到他手裏。這回說的是,江書已經請了宮裏的太醫南下為孩子治病,讓他安心在福州做事。後頭的唠叨語句被江璟琛一眼帶過,濃密的眉眼稍稍舒展一些。

男人歪了歪唇角,連連道,“這個兄長做事倒是靠譜,我認得不虧。”

江書和公主的婚事是明面上定下來的,借公主的威風請個太醫,也不算是辦不到的事。有了太醫坐鎮,旁人在不在就沒什麽所謂。

更何況,那女人最近的身子不調好,聽了這消息後,必定要吵鬧着回去。

褚玲珑是個什麽性子,江璟琛再明白不過,“總歸是,厭棄我的,也不差瞞着人這麽一回。”

夜裏用飯,便擺在廊檐之下,等墨子給兩位把菜給上齊全了,他就麻利的躲到廚房去了。

江璟琛只盯着眼前的一盤肉沫筍絲,再一夾筷子就發現底下還有些木耳絲,他忽然擡起眼,看對面的女子,“你是不是不吃木耳?”

褚玲珑那瑩潤的臉盤上,就蹙起兩道纖細的眉,臉上的唇色是夜裏睡不好落下的寡淡。她擡起手,杏黃色的衣袖掃過他的手背,正明晃晃的夾起那木耳絲,嚼幾下,咽下去,“江大人說錯了,我最是愛吃。”

男人就挑起眉,又夾了一筷子,這滋味,倒是比方才更好了,他的聲音透着難得幾分的促狹,“你看有我在,你都不挑食了。”

褚玲珑嘴上倔的厲害,“我本來就不挑食,挑食的是哥兒。”

提起那襁褓之中的孩子,讓人莫名覺得心疼……在福州一呆這麽多天,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那孩子。

“子似母相,你得做好表率才是。”江璟琛見得她眉眼裏的不耐煩,又道:“在我這處就罷了,等在哥兒跟前,可是要收斂些。”

褚玲珑輕笑一聲:“是是是!先生教訓的話,我謹記下了。”

也不知這飯要像這樣漫無目的吃到什麽時候。

過了片刻之後,江璟琛這才終于緩緩的開了口,“哥兒養在老夫人名下,難免會被寵愛的太過,等稍微大些,你要麽辛苦些留在身邊自己帶,要麽就再找個能安心的。”

她幾乎是瞬間的失神。

這話裏的意思,這男人不僅要拘束着她?連哥兒的事都要插手了?

他憑什麽啊!

不過褚玲珑即便心裏不太舒服,也不想在表面上和人撕破臉。

江璟琛見着這女人不發一言,他眯了眯眼,聲音也從促狹恢複到一本正經上,“臺州府來了家信,不過不是什麽大事。江書已經請了宮裏的太醫南下,為哥兒治療身子。”

“孩子患了小病,江公子派來太醫,關懷備至。”莫非,這還不算大事麽!那與他而言,什麽才算大事?褚玲珑擰着眉,頗有些不滿的質問,“這事為了哪般?”

“愛屋及烏罷。”江璟琛說的臉不紅氣不喘,“兄長見着我在意你,自然也就對你的孩子緊張些。”

“那是我的孩子!”

江璟琛見着這女人就要發作,長指先壓下她手裏的碗筷,“我曉得,那是你的孩子,莫非,你還要為了這件事把飯甩到我臉上?”

他抓着她的袖子,一副很是委屈的樣子。

是啊!要離開哥兒來臺州府的是褚玲珑,他無非就是多留了她兩天,腿長在她自己身上,還不能跑了?

褚玲珑的嘴間露出一抹冷笑:“我哪裏敢對江大人動手?您如今的官威愈發的大。”

便是小兩口也時常有拌嘴的時候,江璟琛并不在意,“來的大夫不是和你說過,心火太旺,憂思過慮,導致氣血兩虧。吃飯便吃飯,你何必生這麽大的氣。”

這算的哪門子的狗屁解釋。

褚玲珑幾乎是要罵娘了!

她将手裏的碗筷一放,沉着臉,“江大人,需得讓您明白。您如己聖眷正濃,正是人言可畏的時候。”

他心口不免一酸,來福州已經有一段時日,他什麽樣兒的人都打過交道。起先呢,士族子弟是見着他年輕,又是江閣老嫡長孫的名頭必定是個嬌慣公子哥,以各種吹捧,送幾名美麗侍女,捧殺着人。

後來見着他不上套,就又是油嘴滑舌的應付。就是不交銀子,誰都不把他放在眼裏!

“聖眷正濃這樣的話,我還是頭一回從人嘴裏聽到。”江璟琛轉瞬即逝的笑,透出幾分辛酸,“便憑着你這句話,我也是要闖出一番名堂來。”

“我在和你說哥兒,他是我的孩子,不需要你們江家操心!”

面前的男人聲音低沉好些,“我好了,哥兒才會好,這樣的道理你不懂麽?”

簡直就是對牛彈琴,不知所謂!

後來連那水寨的紅豆也不能入府,褚玲珑托了她打聽臺州府馬匪的事,和人見不着面,心虛是在不佳。她收拾了幾件包裹,說什麽也要去渡口回臺州。

吓的墨子趕緊去衙門尋江璟琛:“少爺也真是的!哪裏有把人逼的這麽緊的,便是籠中雀也要展翅飛走了。”

“江大人原來已有家室,我等怎麽不知道?”

這位大人兢兢業業在衙門裏,大家還以為他是打光棍的!又聽他說要陪着夫人回娘家,倒也驚奇。

“是幼年時遇到的青梅,和我相濡以沫的情意,她性子腼腆,不大愛和人打交道。”

那就是江璟琛認回江家之前的事了,他身份今非昔比,唯恐家裏不同意這位糟糠之妻,他才把人藏的這麽深。

近些日子,這位江大人做的事可是讓官僚之間都提心吊膽的,太過正直,也不是什麽好事,幸好他是個念舊情的,也能讓底下人暫時松一口氣。

江璟琛和手下人交代好諸多事宜:“我這幾日趁着休沐随着夫人回臺州府,你們有什麽事,大可寫書信交給墨子,他會轉送到我那處。”

底下人哪有說不好的,恭恭敬敬的送人出去,要他好好陪陪夫人。

墨子挑了眉,沒想到自家少爺随口扯謊的功夫溜得一絕!

可巧。褚玲珑坐的貨船和來時候是同一位老人家:“又見到姑娘了,這可是在福州住了好些日子了罷?”

來之前只想着呆一日,可這一住,便是有七八日了。

褚玲珑從袖子裏,拿出些碎銀子遞過去:“是啊!我和老人家有緣,又碰上了。”

這福州,她打死也不會再來了。趁着江璟琛再衙門,她才能偷偷溜出來。

此時不走,還等何時?

又或許是自己想多了,江璟琛正忙着公務,哪裏會在意她呢?

老人家抽一口水煙:“姑娘,見你往渡口看了好幾眼,怕是還有什麽牽挂,不想走罷。”

斷然是沒這個可能!腦海裏浮現過一個身影,也趕緊打消。本就說的是一月一頓飯,這些日子來一次性給吃了,她不欠他什麽了、

老人家疑惑了一聲:“那裏好像來了個人。”

随着褚玲珑眼神看過去,那騎馬上的高大男人不正是江璟琛!她喊了船家:“快點開船!”

“老人家!不尊開!”江璟琛目光森森,相思要把這貨船鑿一個窟窿。

許是因為那男人眼神銳利,老人家有些被吓唬到了,握着手裏的船槳,嗓子眼跟着打顫:“可別是你們小兩口吵了嘴,姑娘要逃會娘家去住!”

江璟琛卻已經下了馬,手提着直裰的下擺,往這處跑過來,喊的是一個驚天動地:“夫人!你莫要抛下我啊!”

褚玲珑:“……”

放他娘的狗屁,江璟琛算什麽她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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