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

第 12 章

頭頂的樹上挂了五彩缤紛的彩燈,一閃一閃地晃眼睛。幾個女生牽手從他們面前跑過去,笑聲傳了很遠。

商峪啞然熄火,驀地,将臉一轉,向下縮進了沖鋒衣裏。

坐了一會兒,陳今瀾忽然說:“去買衣服怎麽樣?”

商峪瞥他一眼:“你是女孩兒嗎?”

“不是。”陳今瀾耐心道:“這跟我的性別沒有關系,是人都需要穿衣服。”

商峪無話可說,又不想這樣被他牽着鼻子走,兩條長腿交疊着架了起來,黑色将他的五官渲染得銳利無比:“不去。”

陳今瀾嘆了口氣,有遺憾,但不多:“那我走了。”

“去哪?”商峪立刻坐直。

陳今瀾道:“回家。”

“不買衣服了?”

“我挑不出什麽。”他的審美數十年如一日,挑着挑着就會向齊征的風格靠攏:“算了。”

“算什麽算。”商峪站起來:“你這衣服穿多久了,想腌入味兒了給人下飯?”

陳今瀾擡起手臂嗅了嗅:“沒味道,我每天都洗澡,也沒想給誰下飯。”他慢吞吞道:“我沒有那樣的癖好。”

商峪經常不知道怎麽接陳今瀾的話,無語片刻,輕哼一聲,轉過去嘀咕了什麽。陳今瀾沒聽清,問他:“那還去不去?”

“去!”商峪很大聲地回答了他,就像在刻意掩飾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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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這麽大聲。”陳今瀾又說了一次:“很吵。”

商峪本來是個随點随炸的炮仗,認識陳今瀾後卻突然有些啞火的跡象。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不僅忍了沒發火,還下意識地抿住了嘴。

他将此歸咎于兩人睡了一覺的緣故,他是第一次,對陳今瀾産生了一些獨特的情結,這并不奇怪。

更可況,除此之外陳今瀾還充當着他債主的身份,盡管陳今瀾說了不用他還,但商峪沒有被嫖的習慣,便在心裏勸自己,一夜情總好過被人當鴨用了。

陳今瀾是個很挑剔的人,從這段不算久的相處中就能很容易地窺出端倪,導購拿來的衣服他視而不見,對商峪的眼光倒是很信任。

這種莫名其妙的信任令商峪感覺很好,皇恩浩蕩的也分給了店員幾分好臉色。

不同于齊征對品牌和面料的計較,商峪的喜好多偏向舒适,給陳今瀾選的也都是羽絨服一類,款式簡單,尤其保暖。

說不上喜歡還是不喜歡,在這種事上,陳今瀾向來沒什麽主見,只看商峪好看,長得好看,穿得也好看,上下打量了他,問導購:“有他身上的款式嗎?”

導購愣了一下,眼睛堪堪瞥向商峪,陳今瀾便被塞了滿懷,尚沒反應過來,人就被推進了試衣間,“砰”一聲,連門也讓他從外面堵上了。

陳今瀾面無表情地站了一會兒,決定以後還是別再見了,他實在不喜歡商峪這樣的個性,狗一樣,除了一張好臉,真是哪哪都不可愛。

商峪靠在門上,全然不知陳今瀾正在一門之隔的狹小空間裏怎麽腹诽自己。淩晨之前,微信就一直陸陸續續收到問候,已經不間斷持續了快二十四小時,正有人問他要不要一起去鐘樓倒計時。

他對發信人全然沒有印象,什麽時候加上的都不記得,聽見一旁有人說今晚會敲鐘,又将目光放回屏幕上。

一個算不上朋友的朋友發來消息:酒苑,速來。

酒苑,顧名思義,喝酒的地方。

他不喜歡敲鐘,喜歡打架,也算不上喜歡,只是打得多,打得好,打出了一種習慣。目光挪向試衣間,看了一眼,将手機揣回兜裏。

今天不想打。

門打開,陳今瀾穿着自己的衣服,不知道是沒試還是試過了。商峪眼睛一沉,是個不高興的模樣。

“全要了,謝謝。”陳今瀾買完單,商峪還站在那裏。看出他不高興,看不出為什麽不高興,但不好奇,也不想問:“走吧。”

商峪一言不發,扭頭先往外走了。

陳今瀾接了衣服,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頭,出了門,前頭又猛地停住,扭臉,語氣不善:“我走了。”

冬天衣服重,包起來裝了好幾個紙袋。陳今瀾分了兩只手提着,本來還算圓潤的下巴不過幾天就尖了下去,幾個袋子重也重不到哪去,商峪卻總忍不住往他手腕上瞟。

瘦了。

陳今瀾仰了下頭,将下巴從領口擡起來,目光在那張漂亮的臉上打了個轉,點頭道:“好。”

眼睛擡上來,停在陳今瀾挺翹的鼻頭,被那點薄薄的紅勾出了一些不算久遠,但已經開始模糊了的記憶,喉嚨隐隐熱了一下:“不問我去哪?”

“我管不着。”這話要是換個人說,商峪可能會覺得這人是在吃醋撒嬌,但從陳今瀾嘴裏聽見,就真的只剩字面上的意思了。

一股很沒道理的邪火湧上心頭,将那點心猿意馬的想象掐得連簇火苗都不剩。商峪在心裏罵了自己一句,心說真賤,一夜情而已,真還當回事了。

他可能不夠潇灑,但絕不允許自己犯賤,盡管胸悶氣短堵得難受,還是按耐下來,打算走人。

忽而聽見陳今瀾說了句:“那好吧。”腳上無緣無故長了秤砣,被迫站住。

陳今瀾妥協似的問道:“你要去哪?”

“你管不着。”商峪帶着火氣回了他一句。

陳今瀾看着他,目光還算包容,即便商峪性格古怪,脾氣大得讓人吃不消,可到底是他用三十萬贖回來的,年輕,還長着一張很合他心意的臉,想着以後應該不會再見面,縱容一點也無傷大雅,于是道:“那好吧,雖然我挺想知道的,但的确不好強人所難。”

商峪怔了一下,根本不信他這話,但還是順着問了句:“你真想知道?”

店門口的燈牌在正上方,冷光投在陳今瀾右眼的眉骨上,使他看起來愈加柔和,全然不似那晚眼臉微紅時自然流露出的媚态。

他點點頭,聲音很低:“你能告訴我嗎?”

商峪開口帶了幾分賭氣的意味,語氣有些惡狠狠,好像是為了吓他故意這麽說的一樣:“打架,我去跟人打架。”

陳今瀾聽完也沒多大反應,這讓商峪感到有些不痛快,更加覺得自己是在犯賤,想陳今瀾可能真的只把他當做用錢就能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消遣,火大之餘産生了幾分莫名的失望。

也對,陳今瀾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把他放在眼裏。

商峪好像突然釋然了,都是男人,左右他也不吃虧,計計較較的反倒讓人瞧不起。

他在心裏勸了自己兩句,打定主意要忘了那晚的事,盡快把錢還他,從此橋歸橋路歸路。

“別去。”一道不輕不重的聲音像湖面乍起的水波,一圈圈蕩開,直直蕩到了商峪心尖。他怔了一下,以為聽錯了。

“你說什麽?”

陳今瀾擡了下手,讓商峪替他拿了幾個紙袋,轉身走去路邊。那裏停了一個賣烤紅薯的小車,車上架了個半人高的烤爐,上頭擱着幾個烤得香軟的紅薯,香氣飄滿了整條街。

鼻頭微不可查地聳了一下,連帶着那一點凍出來的紅也跟着漫開。商峪攥着紙袋,手指微微蜷了蜷,兜裏的手機從剛剛開始就狂震不止,他就像被點了穴道,由裏到外都酥麻起來。

陳今瀾指了其中一個,接過來時被燙了一下,眉頭淺淺地蹙了一下,吹了吹,轉頭朝商峪看了過來。

心口猛地跳了一下,陳今瀾已經朝他走了過來。

陳今瀾人不矮,單看也是一個高挑俊秀的漂亮青年,比商峪低一些,站在一起才不那麽突顯身高。單看臉的話,也不會覺得他比商峪大幾歲,氣質好,像塊玉,暖玉。

手指燙得微紅,鼻腔裏滿是烤紅薯的香甜。陳今瀾呼了口氣,白霧在兩人中間隔出了一道揮手即散的屏障。

“別去。”他微擡了視線,把燙手的“山芋”遞過去:“別去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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