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章
第 46 章
方夜蘊想,如果他當真有謝之睿認為的那麽心機冷酷,一定可以游刃有餘地反擊,而不是張口結舌,無措地呆在當場。
他可以裝無辜,可以扮可憐,一口咬定他對謝以靈的情愫一無所知,只是一味天真懵懂着享受隊友給他的特殊對待。
那樣的話,他就能挺過這一關,維持住自己片塵不染的形象,做個無辜遭受指責的受害者。
可他做不到。他到底沒有辦法假裝一無所知,沒有辦法對謝之睿說謝以靈的真心他從來就看不見。
就算只是心血來潮和逢場作戲的一點點真心,那也是他人生中難得的幸運。
那個人的一點點真心,要他收下,缺一分信心;要他丢下,又缺一分狠心。
方夜蘊垂下眼睛,像一個被抽走了發條的娃娃,再也動不起來。
“我不會傷害他的,”他虛弱地說,比起回答,更像是自言自語,“就算我能做到,我也不會那麽做。”
謝之睿對他這個答案還算滿意,覺得他多少還是有點悟性,不枉謝大少一番敲打。于是點點頭,口氣不再尖銳:“記着你今天的承諾,以後乖覺一點,收起你的小心思。得了我弟弟的好處就要知恩圖報,不要違逆他,也不要搶他風頭。”
方夜蘊沒精打采地說:“您想讓我做什麽不妨直說。”
他現在只希望這場談話能快點結束,謝之睿還想怎樣嘲諷他、教育他,他都不想理會了。
謝之睿突然道:“我跟娛樂圈交集不多,但也養過幾個明星做情人。”
方夜蘊的睫毛輕輕顫了顫。
“他們都很乖。不是不聰明,但都懂得如何做小伏低,不會恃寵而驕。對我有所求,但從來不會膽大到試圖操縱我。”
他語氣悠閑,如同談笑,字字卻有千鈞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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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夜蘊不想再看他,卻被他伸手用蠻力捏住下颌擡起臉來。謝之睿先是強迫他看向自己,然後再捏着他的下巴轉了個方向,讓他看向遠處人影綽約的酒會場地。
“你看,”謝之睿輕描淡寫地說,“今天我們家的客人裏,應該也有幾張你眼熟的面孔。那邊的李心琳,一線明星,跟着森鋼的王總一起來的,她大致算是王總的第三個小老婆;還有噴泉那邊的周辰楊,媒體面前是花花公子,曾經也是個直男,但現在伺候韓家的老太爺伺候得非常不錯。看他們多有禮貌。”
方夜蘊看到了他談起的那兩個人。都是他來之前渴望結交的前輩,圈內一貫以高高在上、趾高氣揚的形象示人,但現在各自站在自己的金主身邊,挽着手彎着腰,一臉小意溫柔。
“他們的咖位大不大?比你大多了,可是他們都比你聽話,擺得正自己的位置。”
謝之睿終于大發慈悲松開了手,拍拍他肩膀:“你好好學,好好伺候我弟弟,我們家也不會虧待了你。”
方夜蘊諷刺地勾起了嘴角:“我還以為你會讓我滾開,再也不許接近你弟弟,省得帶壞了他。”
謝之睿笑起來:“看來你真的很自信。老實告訴你吧,就算你真的耍了我弟弟、坑了我弟弟,就憑你的能量也不可能對他的人生造成什麽影響,頂多是讓他受點情傷罷了——只是我們做家長的,連這點情傷也不舍得讓他受就是了。”
他徐徐收起笑臉,冷冷向方夜蘊丢下一眼:“別跟他玩欲擒故縱的把戲了。他就是還沒把你搞到手,才會捧着你,會耐心陪你玩什麽戀愛的小游戲。等他玩膩了,你也就不稀罕了。”
方夜蘊盯着他:“這是你的經驗之談?你是你,他是他。”
“男人都是一樣的,何況我們還是兄弟。”謝之睿無所謂地說,挑了挑眉,“你不就是靠這手給自己擡身價?不要告訴我因為你是直男,所以才一直若即若離地釣着他,舍不得自己的貞操。”
有一瞬間,方夜蘊很希望他不是身處某個高檔酒會裏,而是在從前那些亂七八糟的地下酒吧裏,面前的人也不是什麽身家千億的繼承人不是謝以靈的哥哥,這樣他就可以好好揍他一頓了。
謝之睿命令道:“不管你是不是直男,從今天起就不是了。你應該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
方夜蘊說:“我不知道。”
謝之睿好笑地俯視他:“還在犟。”
方夜蘊目光放空,忽然覺得頂心一涼,眼前突然濺開水花。
謝之睿傾倒酒杯,将裏頭的紅酒全數倒在了他頭上和身上。猩紅的美酒淋濕了他精心打理過的頭發,浸進雪白熨帖的襯衫裏,在他身上留下刺人的冰涼。
涼意不斷浸進來,浸進肌膚深處。方夜蘊呆住了。
謝之睿優雅地說:“這一招很老套,憑你的手段肯定搞得定。一會兒你去他的房間找他,說你不小心撞倒了酒瓶,衣服都弄髒了,要換一套。在他面前把衣服脫了,再以後的事就不用我教了吧?”
方夜蘊連臉上的酒液都沒有擦拭,異常平靜地說:“你可真是個好哥哥,連弟弟床上的事都要插手。不會惡心嗎?”
謝之睿伸出手指劃過他沒被淋酒的那半張臉:“弟弟的寵物不聽話,就該由哥哥來調〓教好。快去吧。”
方夜蘊離開涼亭的時候,聽見謝之睿在他身後吩咐:“我弟弟的房間在三樓,最大的那一間卧室就是。你從電梯上去,告訴守門的人你是他的朋友。你是明星,他應該認得你的臉,不會為難你。”
如謝以靈所說,這間宅子他不常來,卧室裏毫無生活氣息,又大又空曠。
方夜蘊坐在那張巨大的床上,茫然地看了一圈兒,感覺不到任何謝以靈的痕跡。
不過這或許是一件好事。從這時候開始,他好像也不再那麽渴望謝以靈的氣息了。
謝以靈很快就來了。他推開門,抱怨道:“我找了你好半天,你怎麽上這兒來了?累了?”
卧室裏沒開燈,所以他沒有注意到方夜蘊看他的眼神。
直到他摸索着找到開關,吊燈大放光明,方夜蘊才依依不舍地把眼神收回去。謝以靈注意到他身上的一片狼藉,立刻叫起來:“你沒事吧?怎麽搞成這樣?”
酒水差不多幹了,黏糊糊的。方夜蘊想,狼藉滿身的自己一定特別難看,特別狼狽。
這樣的自己,能誘惑得了他嗎?太可笑了吧,多愚蠢的招數。
但是,他寧願這樣狼狽醜陋地出現在謝以靈面前,也不想脫下自己的衣服露出谄媚的笑容,像謝之睿展示給他看的那兩個合格的富豪家小情兒一樣,卑微不堪地出現在謝以靈的面前。
謝以靈還在喊他的名字,帶上了一點關心。
方夜蘊閉上眼睛,下定了決心,小聲說道:“我現在感覺很糟糕,想早點休息。麻煩幫我準備新的睡衣,你的房間我先借用一晚。”
“好,我幫你準備浴室。”謝以靈點點頭,“需要我喊醫生過來嗎?”
“不用了,我不想太麻煩你們家的人。不過要是有人問起,你就說今晚我生病了,你給我拿過藥了。”
很奇怪的要求,但謝以靈也沒有細思。他剛要動身,又聽見方夜蘊的聲音在背後響起,顫若游絲:“你能跟我說一聲晚安嗎?”
“為什麽啊?”謝以靈莫名其妙地問。
因為,從明天開始,他就得注意自己同謝以靈之間的距離,再也沒有理由貪心索取了。
他不會再引火燒身了。
方夜蘊輕聲說:“不願意就算了。”
“又在鬧什麽啊?好好好,我說我說。”謝以靈轉過頭來,笑着看他,“晚安,晚安,晚安。這是幾天的份兒了?以後每一天都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