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章
第 47 章
謝以靈覺得，方夜蘊這個人就像窗上的冰花，精巧又美麗，可是始終隔着玻璃，看着近離着遠，觸又觸不到，溫度一旦升高就會消失不見。
他們的關系在最過熱的時候冷卻了。
方夜蘊的事業心一貫很強，所以他的時間被工作填滿了謝以靈也習以為常，他的行蹤變得神秘不定謝以靈也不會驚訝，他一次次拒絕邀約時謝以靈也表示理解。
可是，回過神來，他們之間的交集就這樣漸漸被生活稀釋。不動聲色，理所當然，卻又精準得像一場謀算。
再這樣下去，他們的關系或許就要淪落到跟其餘隊友一般的境地。謝以靈意識到這一點，平靜的心髒在無風的夜晚突然遭了一擊重錘。。
只有等到全團合體才會意識到“啊，原來他還活着”，這麽可笑潦草的虛情假意，怎麽可以是他們兩個人的結局？
可能只是最近太累了。謝以靈自顧自找了理由，自顧自認定那就是真相。
他別別扭扭地糾結，最終還是放下了大少爺珍貴的面子，發微信要方夜蘊務必放下手頭的工作陪他出去玩。
【你再忙下去就要過勞死了。我很同情你，特別恩賜你一個陪我去南法沙灘療養的機會。】
方夜蘊的回複比他想象中還要冷漠。
【說不定是你太閑了。】
為了佐證這番言論的正确性，他還特地發來一大堆鏈接：
【水果臺新綜藝《演員大賞》嘉賓招募】
【世界街舞大賽亞洲賽區開賽！】
【新加坡全球偶像盛典solo舞臺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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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言：【在你像鹹魚一樣躺在沙灘上療養的時候，對手們已經悄悄成為了卷王。】
好煩啊，這人不但油鹽不進，勸起學來還比公司和團隊的人都恐怖。
謝以靈絞盡腦汁，終于想出了一個自認絕妙的招數，決定下次要在直播中當着全世界觀衆的面向這家夥發出邀請。
他們是營業搭檔。那家夥就是再沒良心，也不可能在鏡頭前拂他的面子。
那一天，攝像機長槍短炮圍堵中的方夜蘊端着人設，依舊是那副看似清純可人的無害模樣。謝以靈轉過頭來看着收起爪子的他，淺淺一笑：“阿夜，下個月陪我一起去旅游吧？我想休一個長假。”
有一秒鐘，方夜蘊臉上的表情比周圍的記者更震驚，眼底轉過各色晦明不定的光芒。
他罕見地在鏡頭前沉下了臉：“我想我只能對你說一聲抱歉了。”
所有攝像機都記錄下了那一瞬謝以靈臉上的錯愕。
回程的路上，方夜蘊在保姆車上一直往車門那邊擠，生怕不小心坐得離他近了兩分。謝以靈不敢置信地瞪視着他，卻只看見他繃得比青竹還直的脊背和始終不動不回頭的側臉。
他真的在躲他。
明明車裏開足了暖氣，謝以靈卻覺得身上一陣一陣發冷。可即使是這麽冷，他仍然産生了一種莫名的想要不管不顧甩開車門的沖動。他想要跳進寒風之中，洗刷掉此刻折磨他的那種心情。
這時候他以為這叫憤怒。後來他一想起方夜蘊就難以入眠，每晚睜着眼睛在心裏默默細數方夜蘊的罪惡，經驗豐富了，漸漸明白這種心情或許叫做委屈。
再一再二不再三。謝以靈也動了真火，不想再去讨他的白眼了。自小衆星捧月地長大，他可沒有做小伏低的習慣。
他從方夜蘊那裏接下了這場冷戰的戰書。
總有一天方夜蘊會意識到，疏遠他就是徹頭徹尾大錯特錯——謝以靈堅定不移地相信。從冷戰開始的第一天起，他就在心裏默默模拟了無數遍到時候方夜蘊向他道歉的場景，認真考慮自己要怎麽高貴冷豔地原諒。
可方夜蘊一直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日以繼夜”的CP營業仍在繼續。怪就怪在這裏，兩個人明明同床異夢，可都心照不宣地不提拆CP的事。
“因為工作需要，所以明天還是必須得跟你見面。”
這個理由似乎是一場絕妙的掩耳盜鈴。
頂着劇本的夢，人設的皮，他們的每一次對視、每一次牽手才順理成章。就算是不慎忘記了安全距離，錯誤地貼得太緊，也可以假裝問心無愧。
方夜蘊在鏡頭前表現得一如既往地完美，只是演完了總要休息很久，脫力似的倒在後臺沙發上，也不知哪那麽耗費心神。
謝以靈的演技自然也無懈可擊。但他雙标，自己臺上深情臺下冷淡是公私分明，方夜蘊演得好就叫無情變臉。每次給他在鏡頭前撩完，謝以靈回去都要罵上好久，翻騰的血氣才能平息。
那家夥遲早精神分裂。謝以靈憤憤不平地詛咒。
但他依然在等。苦苦的等。
等那個人終于肯認錯回頭。
網絡上的小粉絲似乎總是被他們哄得很好。“日以繼夜”安安穩穩地做着CP屆美帝，送走一代又一代的劇組情侶，漸漸走入“老牌CP”的養老陣列。
但是，偶爾也有那種特別敏感的觀衆，嗅得出他們之間的不同尋常。
【“日以繼夜”是不是出什麽問題了？總覺得他們最近假假的】
頂着這個标題的帖子成為了追星論壇的千層高樓。
樓主觀察入微，推理詳盡，從方夜蘊越來越程式化的營業分析到那次引起了小小風波的“直播打臉事件”，歷歷細數“日以繼夜”的面和心不和之處。
【阿夜一向是最溫柔最有禮貌的孩子，可那一次他不僅拒絕了Ennis的邀請，還連一個合理一點的理由都不願意給出，擺明了就是極其厭煩，連應付也懶得應付了。觀察他的微表情，嘴角是下垂的，他根本就不願意和Ennis繼續這場對話。】
【居然能讓阿夜的表情管理都失控，這場對話絕對不簡單。】
【那個時候他們究竟發生了什麽？誰都不得而知。但我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他們之間的關系絕對沒有表面上那麽好。】
吃瓜群衆看他們秀恩愛已經看到疲勞，難得看到“離婚論”，大感新鮮，瞬間将讨論度推到高位。
【果然男團是沒有真愛的】
【之前賣得太狠，已經賣出工傷了吧】
甚至還有沖進來找樓主理論的cp粉看了分析嘤嘤嘤敗下陣來：
【嗚嗚嗚，雖然不想承認，但看下來感覺樓主說得好真，日以繼夜之間好像确實是出現了裂痕，怎麽辦啊？感覺好難受。】
謝以靈也刷到了那個帖，心中震撼萬分。民間果然有高人。
佩服歸佩服，可他心裏就是不怎麽服氣。
看到那樓主寫【阿夜現在已不像當年初出道時一樣青澀，事業上也發展得比Ennis更好，對Ennis那種帶着崇拜的濾鏡已經沒有了】，謝以靈忍不住手欠注冊了一個小號，怒氣沖沖回複道——
【Ennis這麽厲害，阿夜頂多只是嘴硬，心裏怎麽可能不崇拜他？他倆好着呢，不要挑撥離間！】
遺憾的是，他的語氣慘遭樓中衆人群嘲，紛紛嘲諷現在的cp粉真是狂熱得走火入魔。
謝以靈憤怒地決定斷網，不跟那群無知網民計較。
可八卦的人哪裏都有。就連他哥謝之睿，也旁敲側擊地打聽過他跟方夜蘊現在的情況。
“你那個隊友現在跟你關系如何？還聽話嗎？”
哥哥靠在陽臺的欄杆上，回過頭來關切地看他。謝以靈一聽他這麽問就心煩，嫌他哪壺不開提哪壺，沒好氣地撇下眼睛，繼續窩在陽臺沙發椅上死盯着手中雜志。
“最近都比較忙，除了工作，見面的機會不多。不過無所謂，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他含混地糊弄過去。
謝之睿皺了皺眉，思索着抛出下一個古怪的問題：“你開心嗎？”
謝以靈狠狠閉上眼睛，避開了哥哥投向他的探究目光。
“這段時間都很無聊，沒什麽好說的。”
午夜的風在陽臺下吹出沙沙響聲，那是花園中的草葉在依依奏鳴。幾個月之前，他牽着方夜蘊的手踏進自家花園，那時他滿心欣喜，心跳頻率比風聲還要雀躍。可現在回想起來，竟好像是做夢一般的事了，完全沒有存在過的痕跡。
……好想回到那一天的夢裏去。謝以靈怔怔睜開眼睛，忽然覺得自家空曠的花園是如此冷清。霜風寒重，夜露滿身，孤獨沒有溫度卻有重量。
阿夜不在他身邊，他好像就沒法開心起來了。這是他無法訴諸于口的答案。
這場冷戰該結束了，謝以靈知道自己快熬不下去了。他躊躇着，思考該如何理清當下的複雜局面，卻聽見哥哥丢下一個驚雷般的機密：
“還沒有處理的事情都盡快處理了吧。你們那個團，馬上就要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