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雞是蠍子克星,如今十八只小母雞也大了,都在後院的圈舍裏養着,裴厭沒把這一簍子毒蠍往後院放。

一回來他倆借着火光先找了兩個大竹筐,分別倒了一半進去,用竹匾蓋了,又找了兩塊石頭壓住,以防蠍子跑出來。

弄好後查看一番,見沒有能讓蠍子跑出來的縫隙,兩人才放心關上柴房門。

裴厭舀了水洗手,他心情很好,笑着說:“公雞、小母雞都愛吃蠍子蜈蚣,對它們來說應該是道葷菜,不過咱們要賣錢,就不喂了。”

顧蘭時也蹲在水盆前,拿了野澡珠搓出白沫子,将手洗的幹幹淨淨,聞言開口道:“我見過呢,以前我爹在家裏看見一只蠍子,個頭還挺大,怕它蜇人,我娘用掃帚壓住,讓他趕緊抱了公雞過來,大公雞見着蠍子一口就叨下去,蠍子根本沒辦法施展毒針和鉗子,沒幾下就給啄死,被大公雞吃了。”

他說得繪聲繪色,眉眼也在動,睜大的眼睛仿佛在朝向人訴說那蠍子有多大,公雞又有多威武。

月光如水,照亮了院子,裴厭在他說話時下意識看過來,看清他神色後,沒忍住一直在笑。

顧蘭時不解,但被他笑容感染,也彎了彎眉眼,問道:“你笑什麽?”

裴厭自己也說不上來,他洗幹淨手上的白沫子,起身到晾衣繩那邊拿了白天洗好的布巾,先遞給顧蘭時擦,自己想了一陣沒想出個所以然,笑着說:“沒什麽。”

顧蘭時擦幹手後把布巾遞給他,帶笑的眉眼輕皺一下,心道,真奇怪。

他突然想起以前的裴厭,性子其實也挺古怪的,不喜不怒,沒什麽人味兒,如今能笑其實已經好很多了。

這段時日每天在一起待着,不知不覺之間難以察覺,沒想到變化還挺大。

“我去燒水,好歹泡泡腳,那地方陰冷,別受着寒了。”裴厭擦幹手,邊說邊抱了捆柴火進竈房。

顧蘭時點點頭:“好,那我先盥洗。”

夏天不怕冷,洗臉潔牙可以省些柴火,用冷水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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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黑趴在麻袋上假寐,聽見兩人說話耳朵偶爾動一下,只有外面傳來大的動靜時才擡頭張望。

*

有蠍子這個進項,裴厭第二天醒來沒有去碼頭做工,和顧蘭時該澆菜澆菜,地裏的草也要鋤一鋤,還要放鴨子打豬草雞草,平時他一走,顧蘭時獨自在家幹這些瑣碎活,論總算起來也不輕呢。

河邊。

天一熱鴨子更喜水,在水裏游來游去,時而啄啄羽毛梳理梳理。

樹幹旁放了兩個裝滿草的竹筐。

樹蔭下,顧蘭時蹲着用小鋤頭挖濕泥,在裏頭尋找地龍,裴厭在幾步遠的地方,同樣在挖地龍,身側放了個舊魚簍。

“好大一堆。”顧蘭時小聲驚呼一下,他有點不願上手,于是喊裴厭過來。

裴厭向來膽大,饒是這樣,看見糾集在一起的一堆地龍,他沒言語,而是從旁邊撿了根樹枝折成雙長筷,夾起往魚簍裏放。

“我怎麽沒想到。”顧蘭時嘆一聲,又看向裴厭,笑眯眯說:“你可真聰明。”

他說着,也弄了兩根樹枝筷子來捉地龍,地龍雞鴨吃蠍子也能吃,倒是個好東西。

裴厭自然很高興,只是大白天的,不遠處還有人洗衣裳,他明顯矜持了很多,笑意不如兩人獨處時那樣燦爛。

顧蘭時夾起剛才又掉回地上的地龍,塞進魚簍後,朝裏面看一眼,說:“應該夠這兩天。”

“夠了。”裴厭應和着,弄完這邊的,又過去把自己剛才挖出來的地龍弄進簍子裏。

顧蘭時丢掉樹枝,拿了小鋤頭在河水裏洗掉上面的泥,又洗洗手和小臂,挑了塊幹淨大石頭坐下歇息,拿出手帕擦擦汗。

裴厭蹲在河邊洗手,用長竹竿将快游遠的鴨子攆回來,他放下竹竿,瞧見水裏有個河蚌,便伸長胳膊撈了起來。

河底泥沙被攪亂,随着水流又很快恢複清澈。

他在水邊涮涮河蚌,拿過來笑道:“挺大的,回去了砸開給雞吃。”

說起這個,顧蘭時笑着說:“好,歇一下咱倆摸點螺,一起砸了給它們吃,養肥一點,到秋天時好下蛋。”

裴厭懶得往樹幹那邊走,随手一扔,河蚌恰好被丢進竹筐裏的草上,他在顧蘭時旁邊坐下,說道:“行,把草往裏塞一塞,留出點地方,不必再回去拿筐子了。”

一陣風吹來,一下子涼快許多,顧蘭時歇了一陣,聽見頭頂有蟬鳴,便擡頭在樹幹上搜尋。

裴厭也往上看,開口道:“在頂上,不好抓,沒弄粘杆。”

“有個蟬蛻。”顧蘭時指着樹幹高處說,又道:“就是太高了,只有一個,不值得特地爬上去。”

見他作罷,裴厭就沒起身去摸。

歇了一會兒後,顧蘭時打開竹筒喝了兩口水,随手遞給裴厭,說:“草打了,鴨子也游了這麽久,捉點螺就回去,趁知了牛還新鮮,晌午再炒着吃一頓,一年也就這時候能解解饞。”

裴厭喝完竹筒裏的水,塞好塞子挂在腰間,脫了草鞋和他一起下水。

農家清閑少,忙碌一天後,到傍晚兩人帶了防身的柴刀,又點了火把進山抓毒蟲。

有了昨天晚上的經歷,一想到能賺錢,顧蘭時就沒了那些害怕,比起毒蟲,還是吃不飽飯更讓人憂心。

一連抓了四天,第五天早上,因蠍子之間也有争鬥,困在竹筐受了驚,一些性烈的打架撕咬,難免有死傷。

裴厭發現後,便将上面一層有殘缺的死屍夾出來,到後院丢給小母雞吃。

一群母雞看見蠍子,果然都蜂擁圍上去争搶,不一會兒就吃了個精光。

顧蘭時拍拍兩個扣緊蓋子的竹筐,說:“都仔細扣好了,你路上也小心些,剛好去藥材鋪,要是他們有治蠍毒蜈蚣毒的藥,記得買一些回來,就算用不上,放在家裏有備無患。”

“好,還要什麽?我一并買回來。”裴厭背起雙繩竹筐,又把單繩的挎在肩上。

顧蘭時想了一下,說:“也沒什麽,對了,要不打些香麻油回來,一斤半斤都成,我拿點錢,上家裏同我娘換幾個雞蛋,不用大老遠從鎮上買,今天蒸一碗雞蛋羹吃。”

說完,他進竈房拿了個空的小瓦罐出來。

成親以來,雞蛋羹還沒吃過呢,雖說時不時掏鳥蛋打幾只野雞山雀什麽的,隔三差五有個葷腥打牙祭,但他還是有點饞淋了香油的嫩蛋羹。

“行,我記下了。”裴厭應道,接過瓦罐就往外走。

顧蘭時送他出了籬笆門才回來。

提了一桶水給豬倒上,又給雞鴨和狗都添了幹淨水,顧蘭時趁早起他爹娘還沒下地,進屋從枕頭底下數了十五個銅板,揣在懷裏提了小籃子往家去。

一進院門看見顧蘭瑜在劈柴,他笑道:“娘在家?”

“蘭時哥哥。”顧蘭瑜沒停手裏的活,撿起一根木頭放在墩子上,一邊劈一邊笑着說:“在後院喂牲口呢。”

“蘭時哥哥。”竹哥兒從竈房出來,手裏拿了根有火的細柴往屋檐下走,點燃了泥爐火。

“家裏還有雞蛋?”顧蘭時問道。

竹哥兒常在竈房忙,清楚這些,說道:“有呢,這幾天攢了一些,爹還沒去賣。”

顧蘭瑜沒事同他閑聊,詢問道:“我這兩天晚上在林子裏摸知了牛,怎麽沒看見你和我厭哥。”

他倆住在後山,離樹林子近,顧蘭時笑着說:“這幾天我倆沒去摸,上土崖底下捉蠍子去了。”

聞言,顧蘭瑜握着斧頭看過來,說:“真抓着了?”

漢子對這些事總有些興致,顧蘭時見他這麽感興趣,說道:“抓到了,不少呢,剛才背着就去鎮上了,他沒路過?”

“今天開院門遲。”顧蘭瑜說着,想起一件事,又道:“今晚我和蘭興去林子裏點火弄金蟬,你倆去不去?”

他又劈起柴,說:“要是多的話,咱們分一分去賣,不多就各自分一點回來炒着吃,也香呢。”

搞這些也不全為賣錢和吃嘴,更主要的是能玩耍嬉鬧,成天悶着幹活也無趣。

“去,怎麽不去。”顧蘭時笑眯眯的,找點樂子也好,最重要的,裴厭能跟着他們一起玩。

說幾句閑話,他一邊喊娘一邊往後院走。

“哎,來了來了。”苗秋蓮聽見動靜,連聲從後院過來,一聽他來意,拍拍手上草屑,一臉笑意接過銅板塞進懷裏,說:“你自個兒去拿,六個七個都成,回去也好給你和姑爺補補。”

“知道了娘。”顧蘭時答應着,自己在竈房蛋籃子裏拿了六個雞蛋。

天熱,雞鴨都不好好下蛋,比往日稀缺點,一個蛋這會兒怎麽也能賣個四五文錢。

就算平時,雞蛋也是金貴東西,鄉下人舍不得吃,平常都是攢一些賣給鎮上人家,就這樣,聽人說那些大戶人家還不夠吃呢,采買的到處踅摸蛋戶,好供給主子吃喝。

顧蘭時雖常常從家裏拿東西,但每每和裴厭捉了魚和別的山貨,總會回來送些。

苗秋蓮和顧鐵山見裴厭不是扶不起來的,不但有力氣有本事,還挺孝順,便樂意接濟照顧幾分。

提着籃子要走時,苗秋蓮想起另一件事,連忙喊竹哥兒給他在大陶罐裏撈兩個腌好的鹹鴨蛋帶回去。

顧蘭時沒有客氣,他和裴厭養的鴨子還沒到下蛋的時候,上次吃還是問大姐姐要的。

“蘭哥哥,我們傍晚就去,記得來。”顧蘭瑜在他走時叮囑道。

顧蘭時笑着答應:“好,肯定去。”

他來時就高興,回去更高興,不但有雞蛋吃,還有意外之喜,樂得什麽似的,一回去就把鹹鴨蛋煮了,過兩天熬點稠米粥,好和裴厭一起拌粥吃,連紅油都不能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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