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72章

裴厭不一定什麽時候回來,顧蘭時撈了鹹鴨蛋後看看天色,沒有雲,太陽也挺大的,他想在家裏等裴厭,于是到後院趕了鴨子出來,對趴在院裏的大黑說:“去放鴨子。”

鴨子每天在家裏和河邊來回,已經認識路,不過擔心它們被賊人抓走,每次放出去都不離人。

大黑能聽懂“放鴨子”三個字,當即起身往院門外走。

籬笆門關着,顧蘭時和它們一起經過菜地,開了籬笆門後又覺得不放心,關上門跟在後面看了一會兒,見大黑始終走在六只鴨子旁邊,不緊不慢的,明顯知道要做什麽,這才放心。

天熱,讓大黑在河裏游游水也好。

顧蘭時這麽想着,還是一路跟去了河邊,見鴨子依舊從平時下水的地方游進水裏,大黑豎着耳朵警惕,他這才原路返回。

家裏人手少就是這樣,哪兒哪兒都顯得有點不夠用,好在大黑聰明,能幫忙看鴨子。

回來之後,大白天的,在院裏幹活不怕來人,他虛掩了籬笆門沒上門闩,裏面院門也開着,從西屋抱了一卷竹席出來,鋪在平整的曬谷場上。

昨天挖了兩筐野菜還沒來得及曬,這會兒他從雜屋拎出竹筐,在院裏淘洗一番,甩甩水往竹席上放。

兩筐野菜不少,不過竹席裴厭編的比較大,沒有放滿,見院裏春菜長得好,有一行已經很大了,他過去挖了一些。

這一行一共十顆菜,連根拔起後抖抖根須上的泥土,顧蘭時将菜抱到竈房門口打理。

擇下來的老葉子放在一旁,大片的鮮綠的葉子和小孩胳膊粗的綠莖都能吃,他舀水仔細洗幹淨。

随後他端起木盆在竈房案上将葉子切成三節,綠莖切成片,又端出來鋪在竹席上曬。

如今曬的各種野菜幹都裝了不少,最多的馬齒菜有整整一口袋了,家裏種的菜也曬了些菜幹子,但沒有野菜那麽多。

等前面大菜地裏的菜長成後,到時才是曬菜幹的大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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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雞吃的老葉子也洗了一遍,他雙手抱起,到後院剁碎了丢進雞圈和豬圈裏。

再出來看一眼門外,裴厭沒有回來。

想起缸裏的水只剩一小半,他拿起靠在牆上的扁擔和兩個空桶,帶上鑰匙鎖好門到河邊挑水。

“汪!”

大黑看見他叫了一聲,随後又哼哼唧唧搖尾巴。

鴨子好好在水裏游着,顧蘭時笑着摸摸它毛茸茸的腦袋,大黑尾巴搖的更歡。

顧蘭時拍拍狗頭說道:“你好好看着,我挑幾趟水。”

也不知道大黑聽懂沒有,但只要鴨子在河裏,它就不會亂跑。

一個人挑滿水,又幹幾件別的活,正準備拎上兩人換下的草鞋去河邊洗洗,不然縫隙裏夾着泥屑太髒了。

他順手往懷裏揣幾顆野澡珠,又拿起棒槌,好将野澡珠搗碎了再捶打草鞋,如此就能洗幹淨。

正要出門,就看見籬笆門前有人影,裴厭回來了。

顧蘭時放下手裏的東西,情不自禁露出笑臉,他快步迎出去,在石子路當中接過裴厭身側的單繩筐,問道:“渴不渴?先喝點水歇歇。”

裴厭把手裏的小瓦罐遞給他,笑道:“半斤香麻油,天熱,先吃着,吃完了再去打,等天冷後多買點回來放着。”

瓦罐一提起來,顧蘭時就聞到一縷香油味道,果然香氣醇厚,他一邊往院裏走一邊問:“多錢?”

裴厭說道:“如今便宜了些,半斤三十五文。”

顧蘭時點點頭:“确實,去年初冬時我爹去買,八十文一斤,比油鹽都貴。”

鄉下人偶爾打一點,也是二三兩左右,舍不得多買,他倆因賣蠍子,一高興就想多買點。

顧蘭時進竈房先放香油罐,又連忙舀水,說:“先洗洗,米糕我放桌上了,蓋了塊幹淨手帕,吃點墊墊。”

裴厭放下竹筐,從筐子裏拿出好幾個油紙包,放在地上排開,說:“治蠍毒的藥粉紙包上點了黑墨,這包點紅漆的是拔蛇毒的藥,都是磨好的藥粉,大夫說了,毒蛇多,或許毒性不一,敷上去可暫時緩解毒性,延緩一二,不至于急發。”

他指着餘下兩大包說:“這兩包,是配好的驅蛇蟲藥,用滾水燙了攪成稠狀,塗在門窗木頭上,蛇蟲就不敢靠近,藥性滲進去,多則半年少則三兩月,都有效用。”

知道顧蘭時怕蛇蟲,山上遇到不可避免,家裏還是防範些為好,他們住的這裏離山近,不比村子那邊。

果然,顧蘭時眼睛亮了一瞬,點着頭笑道:“好,我等會兒就弄。”

裴厭将藥包都放在竈房窗沿上,這才過來洗手,因為太高興,迫不及待說:“蠍子一共十一斤,一斤八十文,這些藥一共是一百二十文,算好後我讓藥材鋪給了七錢碎銀和六十個銅板,還有買香麻油的錢,餘下二十五文,在懷裏呢。”

他說完,起身擦手,擡高胳膊示意從他懷裏取。

“這麽多。”顧蘭時滿心喜悅,從他懷裏掏出荷包,沒忍住直接打開看,還摸出兩小塊碎銀在手裏掂掂,樂得見牙不見眼,說:“一下子就掙了七錢。”

裴厭見他歡喜,自己也高興,說道:“趁夏天還有一段時日,正是捉毒蠍的時候,天天去錢就來了,你要覺得累,我自己去就行。”

“累倒是不累,有時我晌午還眯一會兒呢,不過今晚我和狗兒說好,同他還有蘭興去林子裏點火引金蟬,他特地問了你,讓你也去呢。”

顧蘭時小心把碎銀子放回荷包,擡頭笑道:“我跟他說你今晚也去,就當玩耍,弄點金蟬,明天養一養吐髒,後天我給你炒着吃。”

裴厭想了想,耽誤一天也沒什麽,于是點頭道:“好,那今晚就不上山了。”

他倆一起往堂屋走,顧蘭時笑意盈盈,說:“之前咱們攢下六兩三錢,加上這七錢,恰好湊足七兩整錢。”

裴厭也露出個笑容,開口道:“掙着掙着就有了。”

“嗯。”顧蘭時認真點頭,看到了回報,掙錢的勁頭自然難以消減。

“你坐下歇歇,茶是方才泡好的,應該還沒涼。”他叮囑着,先進屋去放錢。

裴厭坐下喝水吃米糕,這時才發現大黑不在院裏,沒有看家,開口問道:“狗出去了?”

顧蘭時一邊開箱子一邊說:“我喊它去放鴨子,在河邊守着呢。”

他放好錢出來笑道:“剛才我正要出門去洗鞋,順便看看它們怎麽樣,不想你回來了。”

他過來幫裴厭續了茶水,又說:“早上我在家裏拿了六個雞蛋,娘腌了鹹鴨蛋給咱們拿了兩個,都煮熟了,過兩天再吃,今天先蒸雞蛋羹。”

裴厭很少會指明要吃什麽,也從不挑剔,無論顧蘭時做什麽飯,只管吃就好了,偶爾菜沒炒好也從不說嘴,照樣吃個底朝天。

得了錢,顧蘭時很高興,笑眯眯同裴厭說兩句閑話,原本還覺得天熱有點疲乏,這會兒簡直一掃而光,精神頭那叫一個足,惦記着河邊鴨子,興高采烈拎了草鞋去洗。

大黑很機警,在河水裏泡着也一直留神鴨子的走向,岸邊偶爾有人靠近,它猛地站起來低吼。

附近都是小河村的人,自打裴厭出了名後,連它也“小有名氣”,快走到附近的人一看瘋狗這般模樣,都小心翼翼退走,不敢接近,生怕倒黴被狗咬。

顧蘭時過來後,它才恢複了溫順的模樣。

*

一縷青煙飄起,伴随着飯菜熟後的香氣,又漸漸逸散。

裴厭打了豬草進門。

顧蘭時用布巾墊着碗走出來,看見他笑道:“聞着味兒回來了?”

裴厭露出個笑容。

顧蘭時往堂屋走,說道:“蛋羹蒸好了,香油也淋上了,既然回來了,快洗手,趁熱先吃這個。”

香麻油的味道很濃郁,裴厭早聞到了,快速洗了手,坐下前說:“剛才我碰到李梅了,和他娘還有弟弟在林子裏用竹竿粘金蟬。”

顧蘭時用勺子将蛋羹劃成一塊一塊,好叫香油透進去,碗裏的蛋羹蒸的正好,又嫩又滑,聞言說道:“這會兒林子裏人少,沒人同他們争,估計是得了空,弄點回去吃也好,他家素日裏不大吃肉。”

粘金蟬也不難,找根長長的竹竿,弄點樹膠在頂上,見着樹上有金蟬,悄摸摸靠近,用樹膠一下子粘到蟬翼上,金蟬就飛不了了,只能任人攜取。

顧蘭時劃好後把碗推過去,眉眼帶笑說:“傍晚狗兒估計就來樹林了,咱們先在林子裏試試,要是不多,往山坡上走,不過在山裏點火需得謹慎,嘗嘗,看味道怎麽樣,鹽我也放了。”

裴厭用勺子舀了一塊蛋羹,像是嫩豆腐,他嘗一口,又滑又軟,比想象中的還要好吃,他将碗推過去,笑着說:“好吃,鹹淡正好。”

這是他第一次吃雞蛋羹,但沒有貪心多吃,也沒表露出來。

以前只見過葉金蓉給裴虎子蒸,他曾經想過蛋羹吃起來應該是什麽味道,如今終于吃到,或許因為是自己夫郎做的,遠比裴虎子那碗更香。

顧蘭時接過碗和勺子,說:“好,我也嘗嘗。”

讓來讓去沒意思,他接連吃了一小半又推過去,笑道:“我吃好了,你吃,我去端飯。”

沒給對方說話的機會,他起身就往竈房走。

裴厭盯着蛋羹看了幾眼,這才端起來認真吃,連一點渣子都沒剩下。

放下碗時幹幹淨淨的,惹來顧蘭時一聲輕笑,打趣道:“碗都不用洗了。”

裴厭雖沒言語,但滿心都是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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