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94章

早起,太陽被雲擋住,天色不怎麽好,好在沒有下雪的跡象。

顧蘭時打着哈欠從房裏出來,裴厭正在掃院子。

“怎麽沒多睡一會兒?”裴厭問道。

顧蘭時搖搖頭,站在堂屋門口伸個懶腰,帶着困倦說道:“不了,總是做夢,幾條蛇在夢裏扭來扭去的,花色又吓人,我還夢到它們扭在一起,變成一條好粗好粗的蛇,想要咬我,我一跑,就醒來了。”

裴厭笑着,用大掃帚将院裏的一點雜物木屑掃成一堆,說道:“沒事,今天就去賣了。”

顧蘭時擔心地問道:“你看了沒,沒跑出來吧。”

“沒有,麻袋沒有破洞,口也紮緊了,蛇又沒爪子和尖喙,弄不破。”裴厭說道,他起來後頭一件事就是到院子外面看麻袋,蛇一條不少,都在裏頭。

樹葉早落光了,院子比秋天好掃,他倆平時又不亂扔東西,沒幾片要掃的,他把大掃帚靠在牆上,擡腳往後院走,一夜過去,牲口圈裏的糞該鏟幹淨,也得給毛驢放點草料吃。

顧蘭時見院門開了半扇,到底沒鼓起勇氣出去看一眼,裴厭向來靠譜,他說麻袋好着那肯定就好着。

說服了自己後,他進竈房燒水弄早食,從案臺底下的黑陶罐裏摸出兩枚鹹鴨蛋。

裴厭等會兒要趕車去鎮上,驢車跑起來肯定會迎風,得吃飽吃暖和了,才不會太冷。

說起趕車,握缰繩的手常常露在外面,冷風一吹凍得慌,甚至可能皲裂,他想起家裏那幾張鞣制好的兔皮。

他曾在鎮上見過有人手上戴着毛皮手套子,能防風禦寒,不如給裴厭做一雙,以後趕車是常事,萬一手凍壞了,那幾張皮子賣的錢估計還不夠抓藥使的。

*

說是冬閑,鄉下人總有活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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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把昨天打的柴火裝車,又用麻繩捆好,裴厭牽了毛驢過來套車。

顧蘭時取下木頭門檻,好讓驢車出去,他這會兒才出了門,往西邊一看,麻袋放在土牆下,口果然紮的好好的,沒有露出一點。

十條蛇不少呢,還有兩條較大的,能明顯看到麻袋裏有長條狀的東西在動。

他心裏有點發毛,要是別的東西,不用裴厭動手,他就過去提起來撂車上,今天還是算了,實在沒那個膽量。

駛過門前後,裴厭讓毛驢停下,自己走過去拎起麻袋。

他這麽一動,袋子裏的蛇明顯沒死,好幾條都在扭動,看得顧蘭時往後退了半步。

顧蘭時見他随手把麻袋塞進空隙裏,忍不住說道:“往後放放,別離你太近。”

“把口再紮緊點,路上颠簸呢。”他話都多起來,怎麽都有點不放心。

“放心,跑不出來。”裴厭嘴上這麽說,還是把麻袋口緊了緊。

顧蘭時看一眼,說:“不行不行,我再拿一條麻袋,倒着裝進去,這樣這個口子就在另一個麻袋最裏面。”

他說完就回去,特地撿了一條沒有補丁的麻袋,出來遞給裴厭,讓他按自己的話又套一層。

裴厭把麻袋放好,笑着說:“行了,天色不早了,我早點賣完就回來了。”

顧蘭時點點頭,叮囑道:“去吧,路上慢些,別趕太快,記得把口鼻捂好,省得吸涼氣。”

冬天坐車太冷,他縫了兩條布巾,比較長也比較大,圍起來連脖子都能護住,驢車跑起來風大,剛好用上。

“我知道了。”裴厭答應一聲,牽着毛驢往外走,他自己開了籬笆門,出去後又掩上。

顧蘭時回到堂屋,大黑才起,狗嘴大張着打哈欠,和人倒挺像,看見主人過來,它低頭弄腦袋蹭了蹭顧蘭時腿,喉嚨裏嗚咽兩聲,顯然是要吃的。

“剛睡醒就吃,去吧,盆裏有。”顧蘭時嘴上嫌棄,實際吃完早食後,就給它的食盆裏的掰了兩個糙饅頭,連水碗也用熱水燙開了昨天晚上結的冰。

大黑的食盆在外面屋檐下,它懶洋洋走出去吃,一大早比人還懶。

今天沒太陽,炕上有點餘溫,顧蘭時脫了鞋,從角落搬了炕桌放在中間,提來針線籃子剪鞋面。

有狗在家裏,他低頭忙碌,沒有管外面,不一會兒鞋面剪好了,拿過納好的鞋底開始上鞋面。

等做好兩雙鞋,他仰起頭揉了好一會兒脖子,随後把新鞋子放好,等裴厭回來試試就知道合不合腳。

窗子只開了一條縫隙,他下炕穿好鞋,出來才發現太陽出來了,外頭沒有風。

去鎮上賣柴火,不一定什麽時候回來,他閑的沒事,幹脆拿了鑰匙鎖門,回家轉轉。

大黑想跟出來,被他攆回去看家,冬天日子不好過,萬一有人铤而走險做賊呢。

一進村子,好幾家門前都有人,有的在門檻上坐着,有的在土牆下坐着,都在曬太陽,幾個小孩跑來跑去,尖叫着,也不知在高興什麽。

喊了幾聲嬸子老嬷,顧蘭時就進了家門,二黑從後院跑出來沖着外面叫,一看是他,立馬搖起尾巴。

“娘。”他朝屋裏喊。

“哎,在屋裏呢,快進來。”苗秋蓮坐在炕上朝外面喊。

等顧蘭時進屋,看見竹哥兒也坐在炕上,他脫了鞋上去,竹哥兒分了他一角被子蓋住腿腳。

“縫衣裳呢。”顧蘭時看着他手裏的活說道。

不等竹哥兒說話,苗秋蓮開口道:“過了這個年,他也十三了,趁早把針線活學好,不然到了婆家,連衣裳都不會做,人家不得找我。”

她坐在炕桌對面,直起腰板昂着頭看一眼,說:“特地給裁了一塊布,反正給他自己做,這樣才細心呢,不然還得別人穿做壞的衣裳。”

在這些事上他娘較為嚴厲,竹哥兒很有眼色,沒敢說什麽,低頭認真縫線。

顧蘭時見弟弟有點蔫,笑着說:“我看縫的還行,沒出錯,再練練,手藝就好了。”

他擡頭又說:“娘,怎麽沒出去,外頭太陽已經大了。”

苗秋蓮納一針鞋底,說道:“嗐,坐在院裏,誰路過都能看見,沒事幹的,勢必要進來說閑話,左一句右一句的,我這不是怕竹哥兒分心,還不如在屋裏,人少清淨,也省得他偷懶。”

她說完問道:“姑爺做什麽?沒跟着一起來。”

顧蘭時說:“去鎮上賣柴火了,昨天想上山打兔子,沒打到,挖了一窩蛇,都是毒蛇,藥鋪裏收,他今天順便帶去賣。”

正說着話,顧鐵山進屋了,一聽蛇,他輕嘶一聲,嫌棄又有點怕。

顧蘭時笑着問道。“爹,才做什麽去了,進門沒看見你,狗兒呢?”

顧鐵山打開炕尾箱子,從裏頭的布兜裏抓了幾把花生出來,放在炕桌上,說:“我剛在後院喂牲口,狗兒跟着你大哥二哥去鎮上了,套了驢車去的,三個都是懶蛋,正經事不做,只是去鎮上逛,連路也不想走。”

“看我,都忘了還有這東西。”苗秋蓮把炕桌上的剪子挪開,又對顧鐵山說:“不是還有點黃冰糖,給蘭哥兒包了。”

她看着顧蘭時說道:“前天去趕大集,買了些,你帶回去,和梨子煮,跟姑爺都喝一些,對身子好。”

“知道了娘。”顧蘭時笑眯眯答應。

顧鐵山包了幾塊黃冰糖進來,給他放在桌上,雖然怕蛇,但還是忍不住問道:“抓了幾條?”

“十條呢。”顧蘭時想起昨天看到的畫面,說道:“爹你是沒看見,那蛇扭成一團,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偏偏裴厭一點不怕,也不知膽子怎麽長的。”

“膽子是夠大的。”顧鐵山一聽他說起那場面,臉上的皮肉擰巴在一起,在炕沿坐下後又開口道:“不過蛇膽挺值錢的,聽人說越毒價越高呢。”

顧蘭時說道:“這個就不清楚了,我沒敢多問他,昨兒一回來,提着蛇還問我要不要吃蛇肉,我哪裏敢,讓他都拿去賣,咱們也不少這一口吃的。”

“對,咱們不缺這一口。”這話顧鐵山無比贊同。

他小時候差點被蛇咬,還是條毒蛇,要不是他爹,也就是顧蘭時爺爺,及時用鐵鍁拍死那條蛇,他說不定都沒了。

從那以後他就十分怕蛇,從來不和村裏的漢子去山上抓蛇吃。

顧蘭時拿了一個花生剝着吃,一轉頭見竹哥兒眼巴巴看他,他沒忍住笑了,把剝好的花生豆遞過去。

早上挨了罵,導致顧蘭竹這會兒都不敢看他娘臉色,也沒敢伸手拿花生,但又饞,只能用這一招。

苗秋蓮瞪他一眼,發話道:“吃吧,作什麽妖。”

竹哥兒一下子喜笑顏開,放下手裏的活高高興興剝起花生。

見他沒出息的樣兒,苗秋蓮笑罵道:“跟你那三個哥哥一模一樣,又懶又饞。”

有了吃的,竹哥兒挨罵也不喪氣,把剝好的花生放到顧蘭時手裏,笑完了眼睛,說:“蘭時哥哥,十六去趕大集,你去不去?”

顧蘭時吃了兩粒花生,說:“十六?今天十四了,那就是後天。”

苗秋蓮也剝了兩個花生,開口道:“聽人說鎮上來了一幫耍猴耍把式的,熱鬧,十六那天是大集,咱們也去湊湊熱鬧。”

“行。”顧蘭時答應道,好久沒趕過大集了。

往年只有冬閑時,不用操心地裏的活,才能安安心心在集會上閑逛半天。

鎮上的大集會可熱鬧了,不止街上有賣各種東西的,就連鎮外的空地上,都會擺長龍般的攤子。

要是運氣好,碰見鎮上有錢人家過壽或者辦喜事,還會散糖餅給衆人吃。

至于裴厭,他想都不用想,只要提了,肯定會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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