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95章

在屋裏說着話,外面二黑忽然叫起來,顧鐵山剛起身要出去看,就聽見外頭李月的聲音響起。

“娘。”大着肚子的李月走進院子,二黑認得她,不再叫了。

苗秋蓮連忙掀開被子下炕,顧蘭時和竹哥兒也下來穿好鞋。

見她一臉笑意,沒什麽大事,只是過來說說閑話,苗秋蓮才放心。

“外頭暖和,娘,咱們坐院裏。”李月笑着說。

聞言,竹哥兒把手中幾粒花生全塞進嘴裏,給她搬來了椅子。

兒媳過來,顧鐵山不好坐在院裏跟他們一起閑聊,同苗秋蓮說一聲就出了門,二黑搖着尾巴跟他一起出去。

顧蘭時把那些花生用碟子端出來,又給幾人都倒了一碗熱水,在旁邊坐下後看看李月肚子,問道:“二嫂,最近胃口怎麽樣?”

李月摸摸肚子,說:“比夏天好多了,能吃進去,你二哥買了壇腌梅子,吃一吃胃口漸漸好了。”

苗秋蓮在旁邊說道:“愛吃的話,吃完讓狗娃子再給你買一壇。”

人常說酸兒辣女,這麽嗜酸,說不定又是個大胖孫子。

竹哥兒偷偷笑了下,狗娃子是他二哥小名,如今長大成親了,他二哥不喜歡被喊小名,他娘也只有背着他二哥時才這麽喊。

“明年正月下旬的日子,雖然過了年,那會兒也還冷,穩婆那邊要提早說,到時候只管過去接人就好了。”苗秋蓮念叨着。

李月笑道:“前兩天他還說呢,趕着過年前去趟穩婆家。”

苗秋蓮又道:“天冷了,比不上之前,你肚子大了,不好做飯,等狗娃子回來跟他說一聲,你倆帶衡兒回來吃飯,要是路不好走,就讓狗娃子給你提回去,這麽冷的天,切菜手指頭凍得慌,手一冷,容易着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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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不用自己做飯,李月連忙答應:“好好,娘,等他回來我就說。”

和顧蘭時裴厭一樣,她跟顧蘭河分家出去,家裏大人只有兩個,好在這些年都慣了,挺着大肚子也能幹農活,但歇一歇有人搭把手,肯定是最好的。

婆婆既然願意幫一把,無非就是給老家拿些米面和菜蔬雞蛋。

幾人說着閑話,鄰居劉桂花聽見動靜,帶着兒媳婦過來串門子,院裏說笑聲更大。

顧蘭時放下茶碗,餘光瞥到院門外有人,他連忙看過去,是裴厭回來了。

他連忙起身,笑道:“娘,嬸子,我先回去了。”

“岳母,嬸子。”裴厭原本不打算在門外停下,只是聽到院裏有動靜,下意識張望看了一眼,不想顧蘭時也在。

“好好,快去。”見他匆匆外面走,苗秋蓮忽然想起包好的黃冰糖沒拿。

糖到底稀罕,她買的不多,勻給顧蘭時一點再分不出給兒媳的,只好當沒想起來,回頭蘭哥兒過來再給他就行了。

驢車碾着土路颠簸往前,一車柴火賣了個精光,車上只有兩個疊在一起的空麻袋,長蛇一條都不剩。

很快出了村子,顧蘭時走在裴厭旁邊,笑着問道:“冷不冷?”

“不冷,今天有太陽,比陰天趕車強多了。”裴厭眼睛裏全是笑意,他有點迫不及待,只是在外面不好明說,便壓下了心中喜悅,一路只管往前走。

他倆出村之後,坐在土牆下曬暖的幾個老人才收回視線。

周平他老娘因和顧家關系好,上回她孫子周石頭成親,裴厭和顧蘭時還拿了一壇子白水村的好酒。

她雖老了,但眼不花耳不聾,平時對家裏的東西都看得緊,成親這樣的大事,親戚朋友提來的各式酒水點心,誰家拿了什麽,她都一一看着記着,心裏門兒清,那天有人拿的東西不怎麽值錢,她心裏嫌棄,但接禮的手卻沒停過。

“成了親就是不一樣,穩重了。”周平老娘對旁邊兩個老太太說道。

對顧蘭時她還是挺稀罕的,模樣長得好,又是鄰居,從小看到大的,要不是顧家沒那個意思,前兩年她還琢磨着要說給她大孫子周石頭呢。

她本意是想順嘴誇兩句裴厭,之前顧蘭時給娘家送菜的時候,他們家也跟着沾了光,可旁邊兩個老太太畏懼裴厭,愣是當自己耳背沒聽到。

活閻王豈是好惹的,萬一長了什麽順風耳,聽見她們在這裏多嘴,打上門來可不得了,裴厭發起火來,甭管男女老少,逮着就是一頓好打,她倆一把老骨頭,哪能受得住一頓毒打。

*

到家之後,驢車停在院裏寬敞處,顧蘭時看一眼車上的麻袋,說道:“麻袋還是洗洗再用。”

他心裏有點膈應,轉頭看向裴厭說:“你洗吧,我有點不敢動這個。”

裴厭笑着答應:“好,我來洗。”

“餓不餓?”顧蘭時說着,就把袖邊挽了起來。

裴厭解開車套,一雙眼睛很亮,臉上笑意也止不住。

顧蘭時沒反應過來,帶着點疑惑問道:“你怎麽這麽高興?”

裴厭從懷裏掏出荷包,直接打開讓他看。

打開的荷包遞到了自己面前,顧蘭時蒙蒙的,忘記伸手接,低頭從荷包口往裏看,當看見幾塊銀錠後,他驚訝極了,把臉湊得更近,以為自己看錯了。

要不是荷包擋着,顧蘭時的臉都能貼到銀子上,裴厭笑出了聲,說:“一共十六兩八錢,柴火賣了五十文。”

“這麽多。”顧蘭時再擡起頭,眼睛也亮了。

“嗯。”裴厭笑着開口:“運氣好,有兩條毒性烈的蝮蛇和一條金環,這兩樣的蛇膽值錢,而且還是活的,一條就值五兩。”

“被我砸死的那三條蛇膽也能用,只是不如金環值錢,一條只有二錢,聽藥鋪裏的夥計說,毒蛇活着賣給他們,他們要養幾天,膽汁才更多,蛇膽就更好入藥。”

“還有四條活蛇,也沒有金環和麻灰蝮蛇那麽值錢,一條賣了三錢。”

他笑意根本止不住,又說:“我特地打聽了,最值錢的蛇膽有金環銀環蝮蛇還有五步蛇,這幾樣毒性烈的,夥計還跟我說,之前他們收了幾條品相上佳的五步蛇,一條就值十兩。”

“十兩!”顧蘭時瞪大了眼睛,光蛇膽就值十兩,那入藥之後,那副藥該有多貴,當真是他從來沒想到的。

裴厭把荷包放在他手裏,說:“毒蛇膽是名貴藥材,價錢自然高,像山裏的人參和靈芝,多少采藥人涉險采摘,不就為了發大財。”

這麽一說,顧蘭時确實理解了,要是不能賺錢,誰願意冒着被毒蛇咬死的風險去抓蛇呢。

就連村裏上山掏蛇吃的漢子,碰到沒毒的蛇還有人被咬過。

手心裏的荷包沉甸甸的,他下意識掂了掂,越發高興,只是一擡頭,看見裴厭眼睛亮亮的,他連忙說道:“這回運氣好,賣了這麽多錢,可毒蛇不像蠍子,就算被蟄兩下,不至于有性命之憂,抓的時候用筷子夾住,它們就沒法蜇人了,剛才我回家,爹還說之前唐家村有人抓蛇被毒蛇咬了,雖然沒傷到性命,但也養了許久。”

他說完覺得不妥,立馬“呸呸呸”幾聲,趕忙把荷包放在板車上,合攏兩只手閉上眼念叨着:“一時說岔,在此破解,望神佛庇佑,一切順遂平安。”

“我知道,發財哪有那麽容易的事。”裴厭等他說完後才開口,又道:“不過是想着,以後上山要是沒別的事,抓兩條蛇也能換點錢,改天閑了,削個木叉,總比空手去抓蛇來得好。”

而且在前山碰到值錢的毒蛇也要看運氣。

附近幾個村子的人都知道山裏有一處盤蛇嶺,聽人說密密麻麻全是蛇窩,好在盤蛇嶺在深山之中,離山腳遠,才不至于鬧蛇患,那裏就連捕蛇人都不敢深入,頂多在外圍抓幾條毒蛇。

知道他有分寸,就算還惦記着抓蛇的事,顧蘭時稍稍放心,想了一下說:“要真想去抓,記得帶點雄黃,抓不到也不要緊,把它們熏走,人好好的就行了。”

裴厭笑着答應:“嗯,不必太憂心,有這十六兩,短時日內我肯定不去亂挖蛇窩,山上土洞那麽多,就算去挖,找到的也不一定是蛇窩。”

他牽着毛驢往後院走,說:“快把錢收起來。”

“好。”顧蘭時滿口答應,拿起荷包就往房裏走,進來後把小銀錠和銅板都倒出來,白花花的銀子像是在發光,樂得他傻笑出聲,在手裏把玩一會兒才仔細放進箱底。

快到晌午吃飯的點,一出來裴厭已經靠起板車,手也洗幹淨了。

顧蘭時往竈房走,問道:“想吃什麽?”

裴厭想了一下說:“雞蛋羹。”

今天賣了這麽多錢,吃點好的也無妨,他又笑道:“回來有點着急,忘了買肉,明天我出門,買點肥油板,貴是貴,但能熬不少豬油,肉也多買幾斤,蒸肉包子,以後天天吃炒肉片子都行。”

顧蘭時一下子喜笑顏開,說道:“哪有天天吃肉的,有豬油就行了。”

他走進竈房,裴厭跟着他進來,想起竹哥兒說的,他轉頭問道:“爹娘後天去鎮上趕大集,問咱倆去不去。”

“去。”裴厭一口答應,眼睛裏的笑意不減,說:“這回去趕集,想買什麽就買什麽,碰到想吃想要的,只管去買。”

花錢的底氣一下子足了,兩人都很高興。

顧蘭時拿了一顆菘菜剝老皮,待心中波瀾稍稍平靜後,笑着開口:“花一點,也該攢一點,日子還長着呢。”

“是該如此。”裴厭這會兒也冷靜了,臉上帶着淡淡笑意,他坐在竈前用火石擦火,待火星子把草絨點燃後,他抓一把麥稭引燃,随後塞進竈膛裏,說道:“等水燒熱了再洗菜,不然凍手。”

“好。”顧蘭時把爛菜葉子扔在門外的舊木盆裏,等會兒剁碎了喂雞鴨。

這份喜悅似乎連大黑都感受到了,它站在竈房門口搖尾巴,見顧蘭時出來,吐着舌頭咧嘴笑。

如今它皮毛順滑,也比之前壯了些,再不是之前瘋狗般的淩亂消瘦模樣。

“鬼精鬼精的,連它也高興。”顧蘭時進來,拿菜刀先把菘菜根切掉,這樣葉子就不用一片片扒下來,說:“剛好後天去買肉,多買幾根骨頭,也給它補補身子,一年到頭要看家呢。”

裴厭坐在竈前,轉頭看一眼門外的大狗,此時此刻,大黑看着竟有幾分讨喜,于是他開口道:“好,到時候給它一根沒啃過的肉骨頭,犒勞犒勞。”

大黑沒聽懂他倆說的話,要是知道有帶肉的骨頭吃,早撒開腿瘋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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