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他伸手一寸寸撫過,動作憐惜◎

她眼皮一顫, 下意識擡頭去看他。

容淮安端正地走在她身側,除了衣袖下的手繞過她的手腕捏着之外,便再無其他動作, 也似乎沒察覺到她的目光。

謝明蘊偷偷捏了一顆塞進嘴裏, 熟悉的味道頓時把嘴裏的苦味都驅散, 她睜大了眼睛,再次看向容淮安。

這分明是她在江南時候吃過的那一家酸杏。

容淮安哪弄來的?

她呆呆地看着,險些絆倒在了門檻處,一聲驚呼叫了一半,容淮安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

“公主當心。”

他聲音中隐約帶了幾分笑意, 謝明則跟着回頭。

“怎麽路也走不好, 慢着點。”

他回頭的剎那, 容淮安輕輕捏了一下謝明蘊的指尖, 又不着痕跡地收回手。

謝明蘊搖搖頭又點點頭, 呆呆的樣子讓謝明則覺得有什麽不對勁,他繼而看向容淮安,這人已經一本正經地站着,他卻還是覺得怪怪的。

仿佛身後的兩人似乎瞞着他什麽似的。

三人一同走到大門口, 謝明則剛要踏上馬車,又像是想起什麽,回頭沉沉地看了一眼容淮安。

“太傅随孤過來一趟。”

謝明蘊探着腦袋要跟過去, 被謝明則一個眼神看的又站了回去,下人引着她回了屋子,她卻一直想着太子找容淮安做什麽?

好奇心一被勾起來,她頓時便坐不住, 站在門邊等了一會, 終于看見容淮安走了回來。

這人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清潤, 謝明蘊瞧了一眼就收回視線,反正她是不可能從容淮安的神色裏瞧出來什麽的,不如直接問。

“我皇兄找你做什麽?”

容淮安笑了一聲。

“公主害怕太子問你我的關系?”

謝明蘊沒理會他這句話。

相處這麽久她也清楚了,容淮安時不時搬出這句話無非是想吓唬她,他要是真想告訴太子他們的關系,那早就說了,等不到今天。

他擡步走了進來,等了一會瞧謝明蘊依舊盯着他,頓時啞然失笑,沒忍住敲了敲她額頭。

“謝明蘊,好奇心害死貓。”

謝明蘊扁扁嘴。

“我不是貓。”

不害死人就成了。

容淮安揚揚眉不置可否,目光落在他們帶回來的孔明燈上,看着那上面畫的不知道狐貍還是貓的樣子,想着如何能不是貓。

太子叫他過去是問徐盈的事,如今還沒找着人,他不想到時候又出什麽岔子空歡喜一場,便随意找了個話岔開,在謝明蘊不滿的視線中踏出了公主府。

翌日一早,謝明蘊剛起來,便聽見雲姑姑進來道。

“三公主來了。”

“誰?”

謝明蘊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雲姑姑又耐心重複了一遍。

謝岚來幹什麽?

想報上次被她推到雪地裏的仇?可是都過去這麽多天了,她也不能明目張膽地來吧。

還是說她發現了太後的事跟自己有關,來興師問罪的?

謝明蘊想了又想,都覺得謝岚來肯定沒好事,頓時擺手。

“不見了,說我養病。”

雲姑姑颔首剛要走出去,門外已經傳來謝岚張揚的聲音。

“混賬,你敢攔本宮?

我還是謝明蘊的三姐呢,就算是她來了也得迎我。”

吵吵嚷嚷的聲音順着游廊越來越近,謝明蘊知道已經躲不過了,只能起身道。

“請她去前廳。”

等謝明蘊穿戴好過去,已經是一刻鐘後,謝岚正等的不耐煩,瞧見她來了,頓時皺眉。

早聽皇祖母說謝明蘊沒規矩,前幾天的事好歹是她有錯在先,她忍了便忍了,如今她都親自登門了,謝明蘊竟然敢讓她等一刻鐘?

“你……”

“傳膳吧。”

謝岚一句話沒說完,又被謝明蘊這句給吓噎着了。

“這個點了你還沒用膳?”

這都過了巳時二刻了,馬上到了用午膳的時候了。

謝岚自小在王府就極守規矩,卯時起給太後請安,辰時淨手用膳,膳後陪太後念經寫字,晚膳後還要練習儀态,她自小就是阖宮上下學禮儀規矩的典範,除了脾氣實在有點不好。

這些謝明蘊都是聽雲姑姑說過的,此時又看謝岚,她就算坐在前廳的椅子上,那背也挺得很直,一雙手擱在小腹處,頭擡在不高不低的位置,化着一絲不茍的妝容,真不愧是從小就被皇太後帶出來的。

謝明蘊誠實地點頭,謝岚無語地看着她。

“皇嬸也不着人好好教教你規矩,哪有人到了巳時才用膳的。”

語氣雖然苛刻,但總沒了那天的冷嘲熱諷。

“規矩是留在外面的,在自己的府邸自己舒服就成了。”

“可你不是還有太傅麽,太傅這個時辰也沒到公主府?你不會讓太傅等着你用膳吧?”

謝岚更驚。

皇子公主們從小去上書房學習,便是一大早梳洗去的,尊師重道這道理刻在謝岚心裏,對自己的太傅那叫一個恭謹。

謝岚提到容淮安,謝明蘊頓時又神游天際地想着能睡到巳時起真好啊,要是以後容淮安每天都這個點來就更好了。

她打了個哈欠,落座。

謝岚被忽視,頓時一惱。

“我問你話呢。”

“太傅這不是還沒來嘛,閑着無事來這麽早做什麽。”

這麽早?

謝岚嘴角一抽。

這過了巳時二刻了,只怕除了謝明蘊,全上京的人都起來了。

“太傅每日早朝只怕不到卯時就起了,下了早朝還要忙朝中公務,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能睡。”

謝明蘊攪着湯匙的動靜有些大,謝岚聽着又覺得渾身不舒服,瞥她一眼。

“你能不能少攪這碗粥。”

謝明蘊頓覺無辜。

這碗粥這麽燙還不允許她攪了。

“皇姐,好歹這皇室只有你我兩個姐妹,你這對妹妹管的也太嚴格了吧,一點都不溫……唔。”

謝明蘊話說到一半被蹭的一聲站起來的謝岚捂住了嘴。

她神色有些慌張,四下看了一眼,厲聲揮退了下人,才在謝明蘊不明所以的神色中道。

“這話在我面前能說,以後出去了可別亂說。”

她頓了頓又補充。

“尤其是在大哥和四哥面前。”

“為什麽?”

謝明蘊想起謝明哲說他是有個妹妹的,但是她入宮後,似乎從沒見過那位五公主。

“因為咱們皇室是有個五公主的。”

大皇子是太子,二皇子早夭,謝岚是三公主,謝明哲是四皇子,而她……卻排在了六公主的位置。

“這位皇姐,不能說嗎?”

謝明蘊若有所思。

謝岚慎重地點點頭。

“為什……”

“哪有那麽多為什麽,知道多了又不是好事。”

謝岚兇巴巴地喝住了她。

一頓飯在兩個人的吵嚷中用完了,謝明蘊剛吩咐人将桌子收拾好,外面就來下人回禀說太傅到了。

時間卡的分毫不差。

容淮安走進來,看見謝岚在這顯然有些驚訝,但也只稍稍颔首。

“三公主。”

謝岚側身還了半禮。

“太傅既然來了,本宮也不多留。”

她本身是有事才來的,順道再看看謝明蘊的傷養好沒有,如今看她活蹦亂跳的自然不必再問,就打算把事情交代了趕快離開。

謝岚匆匆地說罷,身後宮女遞上來一本經書。

“這東西你今天抄了送去皇宮。”

“不是說父皇做主免了我給太後的誦經嗎?”

謝明蘊心裏一咯噔。

“誰說是給皇祖母的,你看清楚,這是給已故之人抄的地藏經。”

謝岚瞪她。

皇祖母還好好的。

“這是給皇祖父的,往年皇祖父的忌日,父皇和底下的子女都會抄寫了聊表孝心。”

既然她來了,自然也是要抄的。

謝岚風風火火地把東西丢下,從公主府離開。

謝明蘊看着桌子上的地藏經開始頭疼。

容淮安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拿過經書。

“既然宮中有吩咐,公主就先抄吧,教東西不急在一時。”

謝明蘊跟着他去了書房,自有下人把宣紙鋪好。

她看着這本經書頓時苦着臉。

她從小到大就不喜歡寫東西,好不容易如今容淮安不折騰她了,怎麽又有了勞什子經書。

“寫吧。”

容淮安好笑地看了她一聲,如何能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這東西也不能找下人代勞,謝明蘊認命地拿起筆。

“雲姑姑,進來研墨……”

她話說了一半,卻見容淮安走到桌案一側,寬大的雲袖一攏,那白皙的手指伸出,便伸手研起墨來。

謝明蘊沒想到這人會纡尊降貴給她研墨,頓時一驚。

“還不快寫。”

容淮安不輕不重地喊她。

這人研墨動作行雲流水,高大的身形站在她身側,眉眼如畫,身上帶着清香,一舉一動都極清雅,便是瞧着也賞心悅目的。

謝明蘊的心情剛好了一點,低下頭瞧見這一本地藏經,頓時又萎靡起來。

她捏着筆開始落字,衣袖滑開一點,手上的凍瘡落在眼底,容淮安輕輕皺眉,但也沒說話。

屋內一時靜谧,謝明蘊低着頭寫了一個多時辰,容淮安研墨完就落座在一旁陪她,時間快轉到午時,屋內沙沙落筆的聲音不知何時停了,容淮安奇怪地看過去一眼,就瞧見這人又睡了過去。

一只手還捏着筆,腦袋卻歪在胳膊上,睡得香甜。

可是她不是巳時才起嗎?

竟然這會還困?

要是睡下去這經書自然是抄不完了,容淮安剛要喊醒她,目光落在她眼底的烏青上,頓時又想起這人是有失眠症的,動作停頓住,他站在謝明蘊身邊,又看到手上的凍瘡。

半晌,終是沒再開口。

但這樣睡着他總怕謝明蘊着涼,容淮安微微彎下身子,将她攔腰抱起放到了一旁的軟榻上。

許是因為動作有些重,她在睡夢裏輕輕皺眉,又被容淮安溫聲拍了拍。

“沒事了,睡吧。”

他拉過一旁的薄被蓋在她身上,不經意碰到她的手,看着上面的凍瘡,神色又動了動,沒忍住稍稍剝開了衣袖,又去看上面的鞭痕。

伸手一寸寸撫過,動作極緩,又愛惜。

睡夢中的人自然不知道這些,他靜靜地看了一會,将衣袖拉好,走到桌案前,看她寫了一小半的經書,落座拎起筆。

仿着她的筆跡,一字一句地順着抄寫。

作者有話說:

PS:來了,這一章是周五的,下面一章零點的是周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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