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她看着皇帝,又看着容咎,張了張嘴竟說不出一個字,最後,她只能不舍地沉沉閉上了眼。
皇帝閉上眼睛,似是不忍,似是惋惜,他極輕地呼出一口氣。
容咎看着倒在身旁的母妃的屍身,眼角的淚情不自禁地滑下,他跪在鹂妃身邊,愣愣地呼喚:“母妃?母妃……”
無人應答。
容咎毫無征兆地拿起鹂妃手中的匕首,站起身準備刺入皇帝的胸膛。
皇後見狀驚呼一聲,“來人,護駕!”
容咎感覺心口一陣刺痛,原來是自己身邊有一個侍衛上前想要戴罪立功,竟然想要殺了他。
他吐出一口血,一步一步地朝着朝着容隐和姜醒方向走過去。
“你現在可以,做我的皇後了嗎?”他對姜醒說道。
姜醒沒說話,容隐帶着她往後退了幾步。
容咎看着他們郎情妾意的模樣,卻說不出任何話。
他又看了一眼站在一邊的邬從。
站着也快要站不穩了,卻還是轉過身朝着姜醒的方向走過去。
姜醒震驚地看着這一幕。
容咎走到姜醒的面前,想要伸出手拉住她的手。
姜醒後退了一步。
容咎似乎再也走不動了。
他匍匐在地上,拉住姜醒的裙擺,“我真的很想……讓你……做我的……皇後。”
接着,他又說道:“母妃,等等……兒……”
說完,他就松開手,垂下了頭。
皇後在身後大喊:“快傳太醫!”
太醫跟着侍衛進來給皇帝看傷,幾個太監和侍衛走進來将容咎和鹂妃的屍身擡出去。
一時之間,場面混亂不堪。
姜醒只覺得頭暈目眩,眼皮也撐不住似的耷拉下來,她也沒了力氣,就要栽倒在地上,宣在複抱住她,好像還在呼喚她的名字,可是她沒辦法回應。
是夜。
姜醒再次醒過來的時候,看到了容隐。
他緊張地坐在床邊,關切地看着她,見她終于醒過來了,他的眉頭也終于舒展開了。
她想要說話,可是容隐卻好像知道她要說什麽,便說道:“丞相大人他們都被放出來了,你放心吧,他們已經平安回來了。”
姜醒聽到這個,放下心來,又出口問道:“我睡了多久?”
“你睡了一天一夜了。”
“餓了麽?要不要吃點東西?”容隐又問道。
姜醒搖搖頭,說道:“我不餓。”
“還是吃點東西吧,要不喝粥吧。”容隐又說道。
“來人,将廚房的粥端來。”
不多時,一個婢女就将一碗早就備好的清粥呈上來。
容隐将姜醒扶起來坐着,然後接過那碗粥,舀了一勺想要喂她。
姜醒乖巧地喝下那口粥。
那碗粥還是溫熱的。
姜醒和容隐靠得很近,她一擡眸就看見了眼神關切的容隐。
不知怎的,她像是覺得有些別扭似的對容隐說道:“給我吧,我自己來就好。”
容隐頓了頓,想到了什麽,最後低聲說道:“你是不是,在怨我?”
姜醒聞言搖搖頭。
經歷了那麽多的事情,她覺得身心俱疲,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她突然想到一個人,“邬從呢?”
姜醒疑惑地看着容隐問道。
容隐聽到這個陌生的名字,反問道:“你說的,可是方才救你的那個人?”
姜醒點點頭。
容隐繼續說道:“他被我命人安置在了客房裏,你放心吧。”
聽到這個,姜醒才終于放下心來。
另一邊,客房。
少年站在窗前,逆着光負手而立,看不清面上的表情。
不久,他出聲道:“你是何人?為何在我的體內?”
沒有人回答他。
邬從覺得身體裏多了一個他人魂魄,他覺得,他總是在指使自己做他并不想做的事情。
比如他方才遇到姜醒,本來只想袖手旁觀,尋個合适的機會悄悄離開。
他很清楚,那群官兵,他惹不起。
可是在他想要離開的時候,突然有一股巨大的力量似乎控制了他,令他動彈不得。
這股奇妙的力量讓他冒險救下了姜醒。
他從未見過那名女子,他不知道為何自己竟會如此魯莽地救下她。
可他來不及細說,就被抽出靈魂似的,竟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他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做出行為詭異的一切,說着與他完全不相符合的話語。
到了晚上,他才漸漸能夠開口說話了,可是一切好似恢複了平常,他的一舉一動都可以随意,甚至連白日的那些反常行為都變得模糊起來。
若不是現在身處陌生的府邸,說不定他真的會将那一切都歸為一場夢。
所以他問:“你是誰?”
無人應答。
無人知曉。
……
“那個人,你可認識?”見到姜醒喝了粥臉色好些了,宣在複忍不住問她關于邬從的來歷。
姜醒聞言,想了想,最終搖了搖頭。
“之前我從未見過他,不知道他為什麽願意冒險救我,可能就是一個樂于助人的小少年吧。”姜醒說道。
——
容咎早就料到自己或許會失敗,可他不想離開,不想離開姜醒,于是他便想,自己能夠姜醒的魂魄召喚到榮生的體內,那他為何不能将自己的魂魄也喚到另外一個人的體內呢。
于是從很久之前開始,他就秘密進行了這一切,還好,最後,成功了。
可是又好像沒有成功,因為這身子裏,似乎還有另外一個人,也就是本來的那個人,他沒死,自然不會離開。
幾日後。
可是後來發生的事情越來越不對勁,邬從發現自己經常會不清醒,很多時候,他清醒過來卻發現自己竟然站在一個院子之中,可是他明明記得,自己應該在房間裏坐着。
姜醒的面色好多了,可是容咎一連幾天都沒有看見她,所以難免會有些着急,于是他便開始在這府中四處尋找姜醒的蹤影。
不得不說,容隐把她保護得很好。
他下定決心,這次一定要做一個在姜醒心中認知的好人。
可是他悲哀地發現,他永遠都做不到。
在他在門外看見容隐和姜醒親昵的模樣,他嫉妒的快要發瘋了。
為何他總是得不到,為何他總是遲來一步。
“你在這裏做什麽?”華與疑惑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邬從轉過頭,一臉疑惑地盯着華與。
華與又再說了一遍,“你在這裏做什麽?”
“我,我在這裏……”邬從看了看四周,全然沒有記憶似的模樣。
他有自言自語地說道:“我也不知道我在這裏來幹什麽,我都不知道我是怎麽來的。”
華與聞言也愣了愣,這幾日他也聽身邊的人說過,這位姜姑娘的救命恩人總是會莫名其妙的一個人自言自語,有時候總是記不得自己做過的事情。
他本來以為都是他們瞎說的,沒想到都是真的。
一想到這些,他覺得可能是最近發生了太多事情了,導致這位少年受到了驚吓,一時之間他的語氣也不禁溫和了幾分,“沒事,不記得就算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邬從迷茫地點點頭,然後離開了。
容隐也聽見聲音走了出來,華與看見他,喚了聲殿下。
容隐嗯了一聲,然後看着邬從的背影問道:“他來這裏幹什麽?”
華與搖搖頭說道:“他自己也不知道,估計就是走錯了吧。”
容隐點點頭,看了眼屋裏安睡的姜醒,關上門,對華與說道:“我們走吧。”
自從容咎聯合外族發動戰争,整個國家就受到重創,皇帝和容隐這幾日忙得焦頭爛額。
容隐看着深受其害的百姓們,心中非常痛苦。
姜醒的身子不知道為何越來越差,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可她就是變得很虛弱。
有時候,她會做夢,夢到榮生哭着讓她把身子還給她。
姜醒也想還給她,她也不知道怎麽辦,可是哭着哭着,她就醒了過來。
都是夢。
姜醒深吸一口氣,再一次做了噩夢之後醒過來。
“姑娘,您怎麽了?”見她如此慌張,身邊照顧的小侍女趕忙過來扶着她。
姜醒反應過來,最後搖搖頭。
她躺得太久了。
窗外的鳥兒雀躍地掠過。
見姜醒在看窗外,小侍女說道:“姑娘,外面陽光可好了,要不要出去曬曬太陽?”
姜醒聞言點點頭。
小侍女扶着姜醒出了門,門外陽光的确很明媚。
姜醒在院子裏閉上眼睛,說道:“我想一個人待會兒,你先下去吧。”
小侍女點點頭,說了句,“那姑娘,您有事叫奴婢。”
姜醒點點頭沒再說話。
小侍女見姜醒沒有睜眼的意思,便下去了。
她突然想,容隐現在在做什麽呢。
這樣的好奇心驅使着她前去尋找容隐。
她徑直往書房走去。
容隐一定在書房忙着。
可是等她走近了書房,卻聽見了一陣委屈的女聲。
腳步瞬間頓住。
“殿下,送出去的東西豈有拿回來的道理,您若是不喜歡,大可以扔了,為何要送回來?”
這是溫随珠的聲音。
溫世譽臨走時,對她說過,提防溫随珠。
姜醒一時不知道該進還是退。
“溫姑娘,本宮說過了,無功不受祿,如此貴重的東西,你還是自己留着吧。”容隐說。
他的書桌上,赫然擺着那副名師字畫。
容隐早就遣人給溫随珠送了回去。
溫随珠一拿到就立刻趕來了。
其實她來還有一個私心,她還想看看那個得到殿下偏愛的女子,她究竟為什麽總是比不過她?
溫随珠正欲開口,便聽見外面傳來一句疑惑的男聲。
“姜姑娘,你好些了?怎麽不進去?”華與的聲音傳進來。
姜醒聽到聲音,突然驚訝地轉過頭來。
華與見狀也吓了一跳。
他趕忙上前問道:“姜姑娘,是我吓到你了嗎?”
姜醒搖搖頭,轉身就要走。
容隐聽見聲音很快就出來了,他溫柔地對姜醒說道:“你醒了?來找我嗎?”
姜醒點點頭,擡眼就看到了和他一同出現的溫随珠。
溫随珠看見姜醒正在看自己,面上禮貌地對她點點頭,然後說道:“姜姑娘,我是溫随珠,我們早先見過幾面。”
姜醒聞言,對她點點頭。
溫随珠臉上的笑容一絲不茍,姜醒卻看到了她僵硬的唇角。
【還真是命大。】
姜醒聽見這個聲音,身形一頓。
真的是她想要置自己于死地。
但是她想不通為何,她與溫随珠無冤無仇,甚至之前從未見過。
姜醒對容隐說道:“我就是待在屋裏太悶了,出來走走,順便來看看你。”
說完,她又看了溫随珠一眼,說道:“若是你很忙的話,我就先回去了。”
溫世譽就是被溫随珠害死的,姜醒不可能對她有什麽好臉色。
對容隐說完這句話,姜醒就轉身要離開。
容隐有些慌亂,趕忙對溫随珠說道:“溫姑娘,要不你先回去吧,本宮還有事。”
溫随珠聞言只好點點頭,說道:“那,殿下我就不打擾了。”
容隐點點頭。
見到容隐巴不得自己快些離開,溫随珠心裏很不是滋味。
但是卻沒想到姜醒會出聲提議将她留下來。
“溫姑娘,殿下公務繁忙,不如你去我院子裏坐坐吧,正好我也悶得慌。”姜醒對溫随珠說道。
溫随珠聞言,詫異地看着姜醒。
但是轉念一想,她又對姜醒點點頭。
“好啊,那便叨擾了。”溫随珠也不矯情,點點頭就跟着姜醒走了。
姜醒對容隐說了一聲,“我們走了。”
容隐點點頭,看着她們離開的背影,總覺得有什麽事情要發生。
“華與。”
華與上前對容隐行了個禮說道:“殿下,怎麽了?”
“你去看着點兒,若是有半分不對,及時來報。”
說完,華與行了個禮再次離開了。
溫世譽是她來這裏之後擁有的第一個朋友,可竟是這麽不明不白的死了。
兩人沉默地走着。
溫随珠也知道,姜醒不會平白和自己套近乎。
她也開門見山直接道:“說吧,姜姑娘,你找我究竟有什麽事?”
姜醒愣了一瞬,随即說道:“你和溫世譽,之前是不是認識?”
這下輪到溫随珠說不出話了,她只反問了句,“你問這個做什麽?”
姜醒了然,“你認識他,他的死,和你有關系。”
溫随珠卻詫異開口,“他死了?”
姜醒:“你真的認識他!”
溫随珠知道姜醒在套自己的話,索性也不再裝了。
她昂起頭,深吸一口氣說道:“是,我認識他,可那又如何?這就能證明是我害死了他嗎?”
“的确不能,可你心中真的半點愧疚都沒有嗎?”
“那都是他自找的。”溫随珠冷聲道。
“那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們之間有什麽過節?你為什麽要買通他們把我送去宥王府?”
溫随珠聽見這話不由得身形一頓。
【她是怎麽知道的?】
姜醒聽見溫随珠的心聲,輕聲說道:“我就是知道。”
溫随珠聞言,睜大眼睛看着她。
但不多時,溫随珠調整好自己,往前走了幾步,對姜醒說道:“若是真的想知道,就跟我來。”
姜醒毫不猶豫地擡腳準備跟着溫随珠離開,卻沒想到溫随珠伸出手攔住她,“你先把後面那個人解決了再來。”
姜醒疑惑地轉過頭看去,發現華與正站在柱子旁。
她轉過身朝華與走過去。
“你走吧,我有事情要做。”
華與有些尴尬地撓撓頭說道:“姜姑娘,是殿下叫我來……”
“你回去吧,我會去和他說的。”姜醒再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