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媽叫你回家

第五章你媽叫你回家

12月底有一個全國性的藝術作品展，現在距離12月份還有不到三個月，裴争開始把每周雙休改成了每周單休。因為眼睛的原因，他完成作品的時間比一般人都要長一些，而他對于自己專業是非常認真的人，有時候做到關鍵地方，家不回，飯不吃，徹底的廢寝忘食。

“小裴啊，都10點多了，差不多就回去吧，我開車送你。”丁老師說道。

“沒事，我在樓上湊合一晚就行，您先回去吧”裴争活動了一下手腕，擡手伸了個懶腰，“我現在這條件，再不多做點，根本拿不了名次啊。”

丁老師勸過很多次，無奈這孩子太執着，不過和他這種有家室有孩子的中年男人不一樣，裴争除了自己，就只有一個五毛了，而現在，五毛正在一堆畫材中間唯一的空地上睡得正香。

“丁老師，把燈也關掉吧。”裴争說道。

空蕩的走廊裏只有安全應急燈在發着微弱的綠光，黑暗的畫室裏刻木頭的聲音時不時“咔咔”作響，要是不熟悉這裏的人極其容易吓得走不動路。

葉子望就是這個時候來到了文化館。

“阿姨，你确定……裴争還沒回去嗎？文化館鎖門了啊。”他站在館前，看着整棟漆黑的大樓，對電話那頭的王新萍說道。他可是請了一小時假出來的，要是真的進館出不來被鎖在裏面，這一晚上的工資可就沒了。

王新萍語氣懇切且堅定，“子望，阿姨已經給他打過電話了，他肯定在畫室，就在三樓最西側的那間，唉……他說話的時候我都聽到他們同事的聲音了，這麽大個人了撒個謊都不會……也不回去休息，他弟弟出差去了，他就這麽不愛惜身體，晚上肯定又随便吃了些零食……”

葉子望聽着，發現她似乎在和自己說話，卻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忍不住出聲打斷，“阿姨，那我現在進去了，門衛的燈還亮着。”

王新萍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笑道：“好，你快去吧孩子，阿姨一着急給忘了，記得不管怎麽樣，把他帶回家啊！”

他不知道王阿姨怎麽知道自己的聯系方式，當初她說要自己多去看看裴争，還有些沒當回事，畢竟裴争很抗拒他，再去打擾也是自讨沒趣。而王新萍今天突然的電話，讓他有些措手不及。一會見到裴争要怎麽說？

你媽叫我帶你回家？

太蠢了……

他連怎麽和客戶說話都不會，還要開口勸人？

很快，他就來不及思考這個問題了，因為整個大樓裏沒有一點聲音，他清晰地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和回聲。他原本不是很怕，可是不知為什麽想到以前在戒毒所的那兩年，無論白天黑夜都會聽到各種哀嚎，各種不像是正常人類發出的聲音。

也是一間間小屋子，也是空蕩蕩的走廊。

背後升起一股涼意，刺得他打了個冷顫。那段充滿黑暗日子，只要他稍微回想起一點，就會忍不住的發抖。

“沒事沒事，不要想不要想……”他在心裏對自己說道。

三樓也是一片寂靜，葉子望盡力讓自己快點走到西側，如果裴争不在，就立刻往樓下跑。而就在他快要接近最後一個屋子時，忽然聽到有什麽動靜。

“咔咔、咔咔……”

像是削鉛筆的聲音。

真的有人在嗎？還是說……可是有人在的話為什麽不開燈？

葉子望忘記了裴争失明的事，很自然地以為這聲音可能是自己的幻覺，然而他快走到門口的時候，那聲音卻更清晰了。

“嗚汪……”

五毛聽到異響，低低地叫了一聲，吓了裴争一跳，險些割到手。

“怎麽了你這是，做噩夢了？”裴争把手放下，五毛貼了上來。

門口的葉子望聽到裏面真的有動靜，直接轉動門把手，一只手往牆上摸，一邊問道：“裴争？你真在啊！”

燈打開後，葉子望看到對面一人一狗都面朝着門口的方向，他被突然的光亮刺得眯着眼，而裴争還是面色如常地站在原地。五毛看到是他，尾巴這才有了輕微的晃動。

“你怎麽來了？”裴争認出了這聲音的主人是誰，雖然不是很高興，但是總算虛驚一場，他還以為真的進了賊要偷畫，還在想，還好自己本身就是個瞎子，不用靠裝盲人保命，就是五毛比較難控制一點。

電影看多了……

葉子望這才想到自己是帶着任務來的，他支支吾吾說不出口，“啊，那個……就是……”這時忽然看見牆上的鐘表，說道：“對，都快11點了，你怎麽一個人在這？不回家？”

“我回不回家和你沒有必要的關系吧？”裴争沒想到他一上來就問自己這麽個問題，被問得有些發懵，他笑了一下，“別告訴我你這麽晚來這裏真是來偷畫的。”

葉子望失笑，他有些放松下來，不像剛才那樣緊張了。

……

果然，葉子望按照王新萍教他的，搬出了裴争的父親裴玉海，裴争不再争辯，老老實實地和他回了家。

目送裴争進家門後，葉子望剛想轉身離開，就聽到裴争叫住了他。

“你可以幫我買袋狗糧嗎？”裴争站在門口回過身面向他說道，随即又想到現在可能有些晚，“明天吧，明天你可以抽空幫我買一袋嗎？澳絲克的成年期犬糧。”

葉子望下意識答應，“行啊，你明天在家？我給你送過來？”

“我明天也要去畫室，去畫室給我或者我回家後你來都可以。”裴争說到這，突然感覺很麻煩，可他不知道裴允在哪買的狗糧，而自己去買除了浪費時間還會有很多困難，“算了，我讓我裴允在網上買吧，不麻煩你了。”

“不麻煩，”葉子望說道，“我知道寵物店在哪，再說你也不方便，網上買要好幾天才能到呢，那明天，你下班我來接你，正好把狗糧送到你家。”

裴争還是覺得有些不合适，平白無故的麻煩別人确實不好，也不知道剛才為什麽直接就給說了出來，他有些懊惱。

“其實你不用去接我的，狗糧我……”

還沒等他說完，葉子望馬上說道：“我白天基本不上班，我去買吧，而且接你下班是我和阿姨的約定，她答應我下次來還給我做好吃的呢。時候不早了你早點睡，我得回去了，明天見！”

說完，馬上就跑遠。裴争聽着他離開的腳步聲，深深地嘆了口氣。

他原本不想和這個人有什麽交集。

要不明天下班後和他說別再過來了？但是，不知怎麽，腦海中突然蹦出一個詞：卸磨殺驢。

無奈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