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近幾日的天氣并不是很好,霧蒙蒙的,整日見不到太陽,宮裏的氣氛似是也壓抑了許多。
寅時剛過,天色尚暗,崇華殿外幾個太監宮女已經早早的恭候着,近幾日皇上睡不好,總是很早便醒。
太監宮女等了很久,崇華殿內也沒有動靜,大太監崔铨輕輕推開大殿的門走了進去。
躺在龍床的人睡得正熟,絲毫沒有醒過來的跡象,崔铨上前一步,小聲喚道,“皇上,該起了。”
龍床上的人倏地睜開眼睛,一下子坐起身來,“什麽時辰了?”
“回皇上的話,寅時剛過,誤不了早朝的。”崔铨忙道。
皇帝揉了如額頭,翻身下床,崔铨忙拿了朝服上前服侍他,“奴才看皇上昨晚睡得不錯,怕是這幾日睡得最好的一晚了。”
皇帝點點頭,“是啊,難得睡個安穩覺,你昨夜用的香好似與以往的不太一樣,很安眠。”皇帝說着看了一眼那香爐,似是有些疑惑,“這味道倒也是有些熟悉的,只是一時記不起什麽時候聞過了。”
崔铨幫他整理着衣袖,“奴才見這幾日皇上夜不安寝,心裏很是焦急,便想到以前師父還在時,與奴才說過皇上睡不着時喜歡燃一種叫做‘琉璃落’的香料,于是奴才着人去尋這香料,但是內藏庫的的官員說他們那裏并沒有‘琉璃落’這種香料,奴才沒辦法,尋了良久,竟然從小庫房裏尋來了一盒,想來是以前師父還在時留下的,只是後來他離開了,便沒有人給皇上用過了。”
“原來是林公公。”皇上長嘆一口氣,“到底是他更了解朕啊。”
“那皇上,這‘琉璃落’的香料是從何而來的,奴才讓下邊的人多備着些。”
“琉璃落?”皇帝有些怔然,呢喃着,“琉璃落?這名字為何這般熟悉...”皇帝閉上眼睛,半晌,才苦澀道,“原來是璃妃,這麽多年了,朕倒是把她給忘了。”
皇帝搖搖頭,斂去眼中複雜的情緒,走到銅盆前淨臉,順口道,“太子已經三日未上早朝了,說是身體不舒服,太醫有沒有說過是什麽病?”
崔铨揮手讓那些宮女太監都退下去,然後走到皇帝身邊,小聲道,“皇上,太子府內的人傳來消息說太子是真的病了,但是卻并未請太醫前去診治。”
皇帝接過崔铨遞上來的絹布擦了擦臉,眉頭緊皺,“未請太醫?為何?”
崔铨搖了搖頭,“這個奴才就不知了。”
皇上阖了阖眼眸,似是有些疲憊,“朕這幾日晚上做夢總是夢見天瑞,他站在那裏拿着一幅丹青問朕,‘父皇,您看兒子給您繪的這江山圖可好?’”
崔铨小心翼翼道,“大皇子确實天資聰穎,少有人能比,但是大皇子已經故去這麽多年,皇上千萬不要為此費神傷心,大皇子泉下有知,也會心疼皇上的。”
皇上仰了仰頭,隐去眼中的淚花,“朕膝下皇兒甚少,大皇子天瑞年幼早亡,三皇子天祁卻又莫名其妙走失,如今只剩下太子還在朕的身邊,太子是國之根基啊,萬萬不可出事的。”
“崔铨。”
“奴才在。”
“早朝後,你同朕一同往太子府走一趟,去看看太子。”
“是,皇上。”
皇帝的到來讓太子府衆人措手不及,太子躺在床上臉色慘白,形容枯槁,指着一旁一身綠袍的俊美男子,有氣無力,“你不說是能治好本太子嗎?為何這麽多天了,本太子的身體越發虛弱了?”
花琰老神在在的靠在椅子上,“治病便是如此,病因在內不在外,先要由內散發出來,然後才可以對症下藥,那病的毒素此時只是被激發出來,尤其是這些頑症,自然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過了這段時間,殿下的病自然而然便會好起來了。”
太子猛地撐起身子,一手掃落了一旁小幾上的藥碗,眸子狠厲,“你難道沒聽到皇上來了嗎?你覺得我這種病可以讓皇上知道嗎?”
花琰不把這當一回事兒,笑眯眯的看着他,“殿下大可放心,神醫與普通大夫自然是不同的,太子将心放到肚子裏去,太子的病無論是哪個大夫也診不出病症的。”
正說着,一個小太監急匆匆的跑進來,“太子殿下,皇上已經過了花門了。”
太子擺擺手,示意侍衛将花琰帶下去,“若今日的事情敗露了,本宮定要了你的狗命。”說完,太子倒回榻上,大口的喘着粗氣。
花琰重重哼了一聲,揮揮衣袖,“太子殿下,您是在侮辱本神醫的名聲。”他本身并沒得什麽花柳病,太醫又怎會查的出來?這太子啊,怕不是個傻子。
花琰剛剛退下去,還穿着朝服的皇上便進了來,待看到床上一臉憔悴,身體虛弱的太子時,無比震驚,“皇兒,你怎麽病成這般模樣了?”
“父皇...”太子要起身,被皇帝按住身體,“皇兒莫要亂動,崔铨,讓太醫們都進來給太子診病。”
太子的眼睛閃過一抹幽光,但此時的他卻渾身乏力,毫無辦法,只能任人擺布。
幾個太醫走進來,在皇帝的授意下開始給太子診治。
屋內靜悄悄的,沒有人敢出聲打擾那些太醫,皇帝的視線從太子的臉上移到太子白皙的脖子上,再到他露在錦被外的手上,這些地方此時都布滿了黑色的斑點,看起來觸目驚心。
皇帝的眸子急劇的縮了起來,負在背後的手緊緊攥了起來。
幾個太醫輪流診治一番,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水,互相對視了一番,齊齊跪倒在皇上面前,“臣等無能,診不出太子殿下的病症...”然後匍匐在地,身體顫抖着。
“診不出症狀?太子殿下病的如此嚴重,怎麽會診不出症狀?”崔铨問道。
一衆太醫瑟瑟發抖不敢說話。
皇上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沉着嗓音,“王太醫。”王太醫是宮裏的老太醫,如今已有六十多歲。
王太醫一聲的冷汗,往前爬了兩下,“臣在。”
“跟朕出來。”
王太醫站起身晃了兩下,被崔铨扶住,攙着他到了外室。
一到外室,王太醫見皇上面目嚴肅的坐在椅子上看着他,腿腳一軟跪倒在地。
“王太醫,朕問你,太子的病到底是何病?”
“回,回皇上的話,老臣當真診不出。”
“是嗎?”皇上沉聲,“與當年大皇子所得之病是否一樣?”
王太醫的身子趴的更低,“回皇上的話,看表面病症,與當年大皇子所得之病确實很像,只是當年老臣并未為大皇子醫治,所以不敢确定。”王太醫的冷汗落在眼睛裏,十三年前大皇子無故生病一事還歷歷在目,當年他也是去給大皇子診過病的,也是如今日一般,毫無頭緒。
當年大皇子生病期間發生了什麽他并不清楚,只知最後大皇子的病沒有治好,而負責給大皇子治病的冷太醫一家七口全都不得善終。
皇上坐在那裏,整個人渾身都有些發冷,怎麽會,怎麽會,時隔十三年,太子怎麽會得了同天瑞一樣的病?
皇上身邊現在只有太子一個兒子,太子病了的事情如若傳出去,勢必引起朝中猜測與恐慌,于是皇上下令嚴禁此事外傳,這般嚴防死守,太子病入膏肓的事情卻還是傳的沸沸揚揚。
皇上臉色日漸難看,夜不能寐,總是想起當年的事情,心裏泛起一陣陣的恐慌,難不成這是天要亡了他北芪?
而這幾日太子府內也是兵荒馬亂,所有的太醫都聚在太子府給太子治病,但所有太醫都毫無頭緒,太子的病一點兒起色都沒有,反而日漸消瘦,連床都下不了了。
皇後來瞧過太子後,整個人都暈了過去,也是一病不起。
太醫每日裏圍着太子,太子好不容易躲開他們的視線,讓人帶了花琰過來,一個侍衛的劍橫在花琰脖子上,太子躺在床上,已是無法起身,“你是不是從中搞了什麽鬼,為何本宮的身體越來越差?”
“太子殿下可是冤枉我了,本神醫的命都握在殿下手裏,豈敢搞鬼。”
“那本宮的病何時會好?為何那些太醫都診治不出本宮所得何病?”太子心中存了些疑慮,卻也不知哪裏出了問題,在尋花琰之前,他也看過數十個江湖郎中,那些江湖郎中都說他得的是花柳病,他身體上的症狀也與花柳一般無二,可是為什麽宮中的太醫卻診不出,難不成真的是花琰的藥起了作用?
花琰狀似仰頭想了想,“治病的事情與太子解釋了太子也無法明白,這樣吧,本神醫與太子約定一個日期,若到了日子,太子殿下的病還未好,本神醫的命便送給太子了。”
“何時?”太子眼中帶上了希冀。
花琰掐指算了算日子,“七月初八,最晚七月初八,本神醫定能只好太子的病。”
“七月初八?”太子呢喃,“還有三日便是七月初八了。”
“你可敢保證?”侍衛的劍往下壓了壓,鋒利的劍鋒在他脖子上劃出一道紅痕,沁出些血跡。
花琰翹起蘭花指,小心翼翼的捏着那冰涼的劍身,自己躲開兩丈遠,“本神醫向來說話算話,七月初八便是七月初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