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種一棵樹

種一棵樹

周一早上通常是忙碌的,如果不快點兒行動,公交車會趕不上,最後只能奔跑着到公司。

當然,這并不包括白暄。

她向來不緊不慢,時間充足。如果你催促她,她也依然是那副态度,沒有人能影響她的節奏。

熱一杯牛奶、一個雞蛋。

第一批上班的人已經開始堵在路上,而白暄才出門。

她的工作是廣告策劃,經常加班,所以早上上班時間不會太早。可能她剛到公司,有的人才下班。

打車到公司後,工位上的同事人手一杯咖啡提神。

白暄剛坐下,脫掉外套挂在椅子上,一位同事跑過來問:“暄暄,你要來一杯嗎?”

“不用,等會兒我自己去,”白暄不太喜歡麻煩別人,不管是多熟悉的人,她都不會輕易開口求助。

本應該是神清氣爽的早晨,同事們不知怎麽聽到王經理要開會的消息,提前開始唉聲嘆氣。

白暄一臉平靜,仿佛這件事情和自己沒關系。

她吃完早餐,前往茶水間給自己泡咖啡,碰巧王經理也在。她禮貌地喊了一聲:“王經理。”

“白暄啊,上個策劃做的不錯,等會兒開會,一定當成大家的面好好表揚表揚你,年終獎少不了你的。”

白暄淡淡地回答:“應該的。”

白暄工作四年來,有時候雖然不想說話,但遇到領導,還是知道要主動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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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想當一個優秀的員工,每天只是按時完成工作。

“開會了!開會了!”

不管心裏怎樣想,大家面上還算看得過去,各自拿着小本子到會議室并排坐好。

和上學一樣,來晚的人坐在領導旁邊的位置。

“我簡單說一下,上周的工作情況。總體來說還算不錯,但是還需要努力。”

“我們不能驕傲,驕傲使人落後,虛心使人進步,尤其是幾個別人,工作态度注意一下.......。”

這幾句話已經成了王經理固定的搭配,有的人閉上眼睛能和他說的一字不差。

領導才是最适合去演講的,王經理說的口幹舌燥。

白暄陷入自己的小世界。

她眼睛透過落地窗看向外面,沒有視線聚焦的點。只是随意看着,其實更像是在發愣。

“明天我和白暄、孫潔,還有李部長要去出差,散會。”

白暄見同事們都起身出去,她也就跟在後面,剛邁出去一步,聽到王經理說:“白暄和孫潔留下來。”

白暄又坐了回去,和王經理隔着十萬八千裏,一個在桌子頭,一個在桌子尾,她也沒想往前坐。

王經理簡單交代了一下:“明天去北京出差,甲方公司對我們的廣告策劃不是很滿意,去他們公司商量怎麽改,”

白暄點點頭:“還有別的事情了嗎?”

“沒有了。”

回到工位,白暄一直想着出差的事,電腦一直停留在主頁面。

到了下班時間,她收拾完包,打算到超市買一些吃的。

還不知道去北京幾天。

她對外面的飯菜很挑剔,只要不合胃口,一口也不多吃。每次出差回來,體重能減好幾斤。

商場外張燈結彩,熱鬧的氣氛和過年一樣。

空曠的廣場上設置了很多游樂設施,還有一個舞臺,亮着燈,暫時沒有人表演。

白暄目标明确,提着包向超市門口走去。超市在負一層,她推着小購物車,順着直梯下去。

貨架上東西擺放整齊。

白暄比較專一,平時吃什麽,到超市就買什麽,不會輕易地更改品牌,也不會推着購物車閑逛,買好就離開。

路過邀請試吃的售貨員旁邊,她走得更快些,不想拒絕,也不想留下來品嘗。

“哎!一顆蘋果。”

白暄蹲下來拿泡面時,聽到有人莫名其妙地叫了一聲。

她不确定是不是再喊自己,也就沒擡頭。

“我就說我們有緣再見。”

聲音到白暄旁邊,她才緩緩地擡起頭,看到滿面笑容的衛晞明,打了一聲招呼:“你好!”

“你把我名字忘記了,我叫衛晞明。”

“哦。”

顏月扶着購物車站起來,可能是蹲得太久,她的眼前猛地一黑。

“你沒事吧,”衛晞明扶着她的胳膊,“我有時候也會這樣。”

“沒事。”

得到白暄回複,他松開手。

“第二次見面,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衛晞明問。

“白暄。”

“你好,白暄!”

衛晞明抱着好幾瓶水,也沒拿袋子裝着,他伸出胳膊想要握手。

“不用了,”白暄推着購物車,前往收銀臺結賬。

衛晞明跟在白暄後面,順手拽了一個袋子。

他把水放在裏面:“我們等會兒在外邊的舞臺上演出,你要去看看嗎?”

One day樂隊參加商業演出,誰知道贊助商摳門的搬來了一大桶水,他們又沒有帶水杯,只好讓衛晞明前來超市買水。

“沒時間,我還有事。”

“好吧。”

衛晞明被拒絕後也沒有心灰意冷,繼續和白暄有說有笑,十分自來熟,好像認識白暄了很長時間一樣。

傍晚超市的人很少,不用排隊。

到了白暄,她從購物車一件一件地拿出商品結賬。

收銀員問:“一共一百三十七塊六毛二,微信還是支付寶?”

“微信。”

白暄從包裏拿出手機。怎料她按開關鍵的時候,怎麽也打不開,急得一頭汗。

她的手機用了五六年,經常會突然關機,但她也沒放在心上,不影響使用,沒必要換新的。

沒辦法,她只好長按,等手機重新開機。

“怎麽了?”

衛晞明已經在另外一排結完賬,他見白暄遲遲不走,有些好奇地走過來。

白暄給他看了看屏幕。

“關機了嗎?”衛晞明打開自己的付款碼,對收銀員說:“你掃這個,我們一起的。”

結完賬,白暄的手機還在啓動中。

她這次下定了決心一定要換新手機,等出差回來馬上就換。

白暄:“謝謝你。”

“不客氣,就當是你那天聽我們的歌,我們送給你的禮物,”衛晞明十分大氣。

“我加你聯系方式,等我回家了還給你,”白暄思索片刻說道。

“不用啦。”

“要還的,”白暄态度堅決。

衛晞明只好從包裏拿出一張自己的名片遞給她:“你搜索這個手機號,就能找到我的微信。”

白暄接過,放進包裏:“今天,謝謝你。”

“說過怎麽還說呢,”衛晞明盯着白暄的眼睛:“一次就夠啦,我也不是什麽救世主,只是舉手之勞,不要放在心上。”

衛晞明突然想起什麽問:“對了,你等會兒怎麽回家?”

因為衛晞明剛才的幫助,白暄對他的印象有了很好的改觀,便如實回答道:“坐公交。”

“你手機應該還沒開機。”

衛晞明說着從口袋裏拿出兩個硬幣,攤在手心:“你可以用這兩個硬幣回家,多給你一個,萬一坐錯車,還可以再重新坐一次。”

“謝......,”白暄說出一個字,就被衛晞明打斷。

他的手上的硬幣轉移到白暄的手心:“不要再說謝謝了,只是兩塊。”

“我去演出了,你趕緊回家吧,”在超市門口,衛晞明笑着對白暄說。

“好。”

“再見。”

白暄低頭看着手心中一正一反的兩枚硬幣,思緒萬千。

她腦海裏不停地浮現出衛晞明交給自己這兩枚硬幣時的神情。

走到站牌需要繞行一大圈,白暄費力地提着袋子,往前走。

“大家好,我們是one day樂隊,很開心來到這裏表演,希望能給大家留下一個美好的夜晚。”

白暄原本緊貼商場牆壁繞路,這樣會少走一些路。可當她聽到衛晞明的聲音後,腳步不受控制,朝着舞臺走去。

晚間的人流量比較大,舞臺前零零散散地有幾個聽衆,比上次好多了。

白暄找了一個不太明顯的角落,又剛好能夠看清舞臺上的四人。

“這什麽樂隊啊,唱的還挺好聽的。”

“是啊,是啊,你看那個打架子鼓的看起來很有型,雖然看不清他的臉,但肯定是個帥哥。”

“哪有,你看那個彈貝斯的才帥呢,有沒有審美啊。”

“你才沒有審美呢,我看人比你準,你喜歡一個明星塌房一個,什麽水平,我也不多說。”

站在旁邊的兩個小女孩,你一言我一語的争論,完全被白暄聽到。

她想如果樂隊能夠聽到這些話,一定會開心的不得了。

興許是他們賣力的表演,原來的十幾個人增加到了三十幾個人。

白暄需要踮起腳尖,才能看到衛晞明。

手機“叮”了一聲,收到欠費的短信。

白暄才意識到已經開機,她打開攝像,對着自己周圍的聽衆拍了一圈。

有小孩、有年輕人、還有中年人。

贊助商看現場如此熱鬧,上臺在衛晞明耳邊說了幾句話,他們又接着唱了好幾首。

不過那時白暄已經離開了,她還要回家收拾出差的行李。

那兩枚硬幣當然也沒有用,被白暄放在盒子裏。

白暄拿出衛晞明給的名片,輸入電話號碼,比對了好幾遍,确認無誤,她才添加好友。

衛晞明的微信名稱是一個大寫字母W,頭像是一個簡單的卡通人物,白暄不喜歡看動漫,沒有認出來。

可能對方比較忙,沒有第一時間通過好友申請。

于是,白暄放下手機去洗澡。

月光照進來,屋裏亮堂堂。

白暄換上睡衣,從洗漱間出來,沒有開燈,借着微亮的月光到冰箱裏拿了一瓶果汁。

洗完澡,人身上的水分好像被蒸發完了一樣,感覺格外的口渴。

她不喜歡吹頭發,一方面覺得很麻煩,另一方面頭發也不長,到睡覺前一定會幹。

趁着時間尚早,室友還沒有睡覺,白暄打開行李箱,簡單地放了兩件衣服和洗漱用品。

由于她行李太少,箱子的一半都沒有用到,回來剛好可以買些東西。

明天一早,她就要到飛機場。

白暄忙完一切,空閑下來,才想起要看衛晞明有沒有通過好友。她想把錢快點兒轉過去。

今天一過,明天很有可能會忘記。

剛打開手機,好幾條消息蹦出來。白暄點開,全是衛晞明發的。

衛晞明:[衛晞明。]

衛晞明:[到家了嗎?]

白暄先告訴了衛晞明自己到家的消息,然後才把一百三十七塊六毛二轉過去。

錢轉過去後,對面一直顯示正在輸入中。白暄知道他在線,她疑惑為什麽不收款。

衛晞明:[我收款以後,你不會把我删了吧。]

白暄被猜到心思,短時間不知道怎麽回答,她确實想把衛晞明删除來着。

雖然他們在短短的兩天之內見過兩次,從某方面來說确實還挺有緣分。

可白暄不太喜歡好友裏有陌生人。

更何況他們留着聯系方式也不會聊天,實在多此一舉。

衛晞明:[不會被我猜中了吧。]

衛晞明:[別删我了,我情願當你好友裏的一顆蘋果,不說話也不會偷窺你的朋友圈,只是靜靜地待着,你知道有我這個人就行。]

他的态度如此真誠,又說了一大段,讓白暄放棄了删他好友的念頭。

她想把人屏蔽就好,話都說到這份上,如果自己還執意要删除,倒顯得不通人情。

白暄:[我沒有删。]

衛晞明:[謝謝你留我一命,他日一定會再見面的。]

白暄覺得衛晞明似乎是個奇怪的人,他為什麽總是要強調一定會再次見面這件事。

好像兩人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

就算是有過一段接觸的朋友,也不敢說再見面這種話。

衛晞明:[我給你備注什麽?]

白暄:[白暄就好。]

經過衛晞明的提醒,白暄點開他的頭像,把他的名字敲上去。

這時,對面又發過來一條消息,是一個圖片。

白暄點開,是兩人的聊天截圖。

她注意到背景好像是他們樂隊的合照,看來one day對于他來說真的很重要。

衛晞明:[給你備注暄。]

衛晞明:[沒有別的意思,我微信裏的好友都是一個字的備注,不能擾亂隊形。]

白暄這才意識到他截圖中的重點:[都可以。]

聽到樓下廣場舞的音樂聲,白暄想起來在商場外邊拍的一段視頻。她從相冊裏找出那段十幾秒的視頻發過去。

衛晞明過了很久很久才回複,可能他在看的同時,轉發給了另外三個隊員。

白暄猜測他沒回複的原因,可能是不知道視頻內容是關于他們樂隊的。

于是,她想要解釋一番。

白暄:[從商場到車站的途中,無意經過你們的舞臺,看了一會兒表演。]

白暄:[今晚,你們有很多聽衆。]

衛晞明反複看了好多遍,他當然能聽出自己的聲音。

晚上,他站在臺上時看的不是很清楚,以為大部分人只是站在旁邊打發時間、聊天。

讓他沒想到站在舞臺下面的人竟然都是在認真聽歌。

衛晞明:[謝謝你。]

白暄感到好笑,彼此真的很愛說謝謝。

明明幾個小時前,在商場衛晞明還在計較自己總是喜歡說謝謝。

可輪到他,也那麽喜歡。

白暄:[其實你們是有很多歌迷的,只是他們來自天南海北,你暫時還看不到他們。]

白暄:[如果有一天你們真的在一個很大的舞臺表演,他們一定會不遠千裏來看演唱會,到時候你們就看到了這些歌迷。]

這些話都是白暄發自內心的想法。

她不知道衛晞明他們的樂隊創辦了多久,也不知道他們會繼續堅持多長時間,但她只知道現在他們仍然在努力。

努力雖然不一定會帶來成功,可會心安。

衛晞明:[看了今天的視頻,我又元氣滿滿了。明天我們要開三個小時的車,到一個偏僻的縣城表演。]

白暄:[加油!]

衛晞明:[我會的。]

浩瀚的星河中,每顆星星都如此渺小。

One day樂隊确實沒什麽優勢,可是他們願意為夢想付出所有,即使希望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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