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種一棵樹
種一棵樹
按部就班的生活,時間總是過的很快。白暄每天都在掙紮中呼吸,選擇生存或則死亡。
往往就在一瞬間,人的腦海裏産生了無數個想法。
白暄不能立馬去做,她需要考慮的太多,需要注意的太多,有一個隐形的套子罩在身上,難以割舍。
随心所欲對她來說還是太難。
傍晚臨近下班,公司總是莫名其妙多了很多的任務,而且必須要在當天完成,不然不能下班。
盡管哀聲怨氣,可沒一個人敢走。
白暄向起身上衛生間,椅子剛動一下,後面的孫潔注意到,也跟着站起來,還對她笑笑。
孫潔剛走出門,迫不及待地吐槽:“下次再加班,我就辭職,老娘不幹了。發那一點兒工資,每天起的比雞早,睡的比狗晚,我大好青春都用來給老板賺錢了 。”
“老板錢包鼓了,我倒欠一萬塊。”
孫潔只敢在白暄面前這樣說,因為白暄和別人不一樣,不會告狀,而且每次都會認真地回應。
這讓孫潔感覺受到自己被重視。
白暄每周要聽孫潔說幾百遍辭職,但卻從來沒有真正辭職過,一直幹了三年,月月全勤。
加班确實比較煩人,但除了辭職也沒其它的解決辦法。
她只能放平心态,反正最後還是要上班。
“只是辭職後,沒錢也挺傷心的,”孫潔還沒等白暄開口,心情又一個大起伏,讓人完全跟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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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想那麽多,今天晚上加班後,明天好好休息休息,”白暄确實不知道怎麽安慰。
孫潔聲音提高:“說起這,我更生氣了,一周休一天,算什麽休息啊,就是看我們快‘死’了,然後給你一天續命。”
白暄覺得她的話沒法反駁。
水龍頭打開後,白暄把手放在下面,低頭認真地洗手。
倏然,耳邊傳來一陣高跟鞋的聲音。
濃妝豔抹的女人進來,白暄剛好洗完手,她站在牆邊一邊擦手,一邊等孫潔出來,并沒有看那人。
接着那女人對着鏡子整理頭發,補口紅。
時間太久,白暄難免會看到。一眼望去,她在鏡子裏和女人視線交彙片刻。
“你叫白暄?”
那女人突然問,白暄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她呆呆地盯着對方看,并沒有回答。
正好這時孫潔出來了,她看到那女人也是一愣,然後才走到最邊上的水池洗手。
她聲音格外小,對白暄說:“走吧!”
兩人走出幾米的距離才開始說話。
“你和認識熟嗎?”白暄問。
“我當然不認識,我們又不是一個辦公室,只在年會上見過幾面,名字都不知道,哪會熟,”孫潔立刻回話。
白暄疑惑,那她為什麽會知道我的名字?
我應該沒有讓別人一眼就記住的能力吧。
況且要是有印象也應該是我知道她,畢竟是外貌特征那麽突出的人。
“她是我們公司的人?”
“對啊。”
白暄覺得大概是哪次開會有過碰面。
透過落地窗向下看,能看到到路上川流不息的車輛。
向前看,能看到對面燈火通明的辦公室,向上看,什麽都看不到,一片漆黑。
城市的夜晚會有一種不真實感。
天上看不到一顆星星,也看不到月亮,周圍的高樓大廈堆積,人的視野只有頭頂的一片。
如果想要看的很遠,就要一直走,走到天邊,走到海角。
辦公室內寂靜,只要敲擊鍵盤的聲音。白暄手指飛速,有時會停下來思考片刻。
十點多,終于忙完了所有的工作。
白暄和孫潔乘電梯下樓後,打車各自回家。
窗外的街景不斷地倒退,白暄給窗戶開了一個小小的縫隙,車裏邊的氣味不太好聞。
坐車回家的路上她心情還不錯。
到達小區後,白暄對司機說了聲謝謝,往小區裏走。走在石板路上,她聞道陣陣桂花香,太過于濃烈。
直到她回到房間,關上門,那股味道才從鼻子裏消失。
白暄洗完澡,坐在椅子上,拿着筆在本上子上寫随筆。
她的字體很工整,一筆一劃,很像字帖上臨摹下來的文字。
在這個智能化的時代,她還是喜歡寫信,還是喜歡用紙記錄每日的想法,看着一個個字從筆下生根發芽。
她有個認識兩年的陌生人。
兩人關系說好也不好,說不好也不太準确。
一直以來她們只是在手機上聊天,但從來不好奇對方長什麽樣子。
保持神秘也很重要。
最後一個字落筆,白暄寫下日期,阖上本子。
如果不是衛晞明主動發信息,白暄快忘記了有這人的存在。
她的生活實在是太忙碌,每天充斥着各種各樣的事情,沒多餘的時間去想不關緊要的。
白暄本來想裝‘死’不回複,可當看到他發過來的信息,還是沒狠下心。
衛晞明:[我前幾天去我們西曲市的劇院演出,觀衆非常多。]
衛晞明:[雖然不是為我們而來,但還是超級開心,他們熱情的很,你說一句話,她們都會回應。如果下次有機會,一定讓你也看看。]
白暄:[是嗎,好厲害!]
她着實不太會和人聊天,順着回答是最好的方式。
衛晞明:[以後演出提前告訴你,要是你有空,歡迎你來。]
白暄大概一想,恐怕沒有機會,但她還是不想毀滅衛晞明的積極性:[有空去看。]
衛晞明告知白暄自己的近況,只是為了下面的話做鋪墊。
他忽然話風一轉:[我今天看到超市的蘋果突然想到了你,然後就買了幾個。]
白暄心無波瀾,她沒多想:[我不喜歡吃蘋果,牙口不太好。]
發完,白暄往上翻了翻二人的聊天記錄。
衛晞明一直在輸入中,過了很久才發過來一個字:[好。]
好什麽?
白暄自以為不太笨,可每次都會看不懂衛晞明文字,聽不懂衛晞明的話,真奇怪。
接着,白暄:[我先休息了。]
衛晞明:[晚安。]
白暄已經關上手機,沒有看到衛晞明的晚安,當然也沒回複。
第二天。
空氣中飄散着青草的味道,園丁剛剛修剪過草坪。
白暄坐在公園的長椅上,身體剛好被枝繁葉茂的大樹遮蓋,曬不到一點兒太陽。
眼前是一片綠油油的草坪,幾個小孩被家長帶着放風筝。
白暄擡頭看天上的風筝,不管飛的再高,只要地面上的人,一扯線,它都會落下來。
可是沒有人,它也不會翺翔在天空中。
白暄慢慢地閉上眼睛,她沒有睡覺。
看不到的時候,耳朵格外的靈敏。她聽到小孩的笑聲、樹葉聲、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有人坐到旁邊,她仍然沒睜開眼睛。
男人先試探性地問了一句:“睡着了嗎?”
白暄覺得聲音有些熟悉,不知道是不是心裏猜測的那個人。
她睜開眼,果然還真是。
“我沒打擾到你吧?”衛晞明笑得比太陽耀眼。
“沒有。”
“我剛好路過,到處溜達溜達,尋找靈感,”害怕白暄反感,他趕緊解釋道。
“寫歌?”
衛晞明難為情,有些不好說出口:“對,只是沒機會唱過,”
白暄點點頭,放空自己。
一陣沉默後,衛晞明問:“你是在看別人放風筝?”
“算是吧。”
“為什麽不自己去放,你等我一下,”衛晞明說完,站起身朝遠方跑去。
白暄不明所以,看着他消失的背影,一直盯着那個地方。
直到衛晞明再次出現。
接着她看到衛晞明手裏拿着一個東西,走近了才認出是風筝。
“我來的路上,看到有賣的,”衛晞明手上拿的是一個普通的風筝,沒有任何特別的形狀和圖案,只是顏色比較豐富多彩。
他對白暄發出邀請:“看別人放風筝多沒意思,要自己放才好玩。”
白暄擡眸,盯着對方的眼睛看。她思索片刻後,站起來說:“我沒玩過,可能不太行,我看你放好了。”
“我教你,很簡單的。”
衛晞明把線圈放在白暄手裏說:“你一直往前跑,我在後面跟着,借着風就能飛到天上。”
白暄抿唇,點點頭。
她原本還真沒多大的把握,只是看衛晞明語氣那麽堅決,信心也增加了許多。
二人并肩在草坪上走,走到一個比較空曠的地方才停下。
放風筝需要助跑一段距離,所以人少的地方最好。
衛晞明還在教白暄:“你一直往前跑,我在後面看準時機松手。”
“好。”
白暄一手拿着繩圈,另一只手扯着線開始往前跑。
期間她還回頭看了衛晞明。
衛晞明額前的碎發被風吹起,露出眉毛。那眼睛更加的明亮,更加的閃耀,宛如一顆黑寶石。
風很聽話,第一次他們就成功了。
五彩斑斓的風筝慢慢地升上天空,衛晞明看沒有大礙,連忙跑到白暄身邊:“是不是很簡單?”
白暄手心滿是汗,她心裏緊張,擔心一個不注意風筝掉下來,暫時把衛晞明的話屏蔽在耳邊。
她的手能感受到風筝的抵抗,繩子越來越緊,線很快放完了。
衛晞明歡呼雀躍:“我們的風筝最好!你第一次就能飛的這麽高,很厲害啊!”
他的話讓白暄彎起嘴角。
藍色的天空上,飄揚着她的風筝。
看着風筝越來越遠,白暄很擔心繩子會斷掉,如果挂在樹上,取不下來怎麽辦。
“會掉下來嗎?”
“繩子斷了,才會掉下來。”
“繩子會斷嗎?”
“應該不會,風筝的繩子很結實。”
“如果掉下來怎麽辦?”
“我幫你撿回來,”衛晞明坐在地上,長腿一身,雙手撐在地上,就這麽直勾勾地盯着白暄。
他目光熱烈,絲毫不隐藏。
如果白暄看過來,他會迎上去,笑盈盈地問:“放風筝是不是比看風筝有意思?”
但白暄并沒有回頭看他,他也沒機會問。
突然有一陣風吹過,白暄感到手上繩子猛地一松。
天上的風筝像樹葉一般搖搖擺擺地落下來。
“我幫你撿過來。”
白暄臉上的驚慌和失落還沒消失,衛晞明已經站起身,朝着風筝的降落點跑去。
她手上拿着斷了的線,站在原地。
當白暄再次擡頭看到別人的飛翔在天空中風筝時,她想到了大學時看過的一本書《追風筝的人》。
每當阿米爾的風筝掉落後,哈桑都會跑着去幫他把風筝找回來。
十分鐘過去後,白暄仍舊沒有見到衛晞明的出現。
她不知道對方有沒有找到,但是她願意等。
因為她下意識相信衛晞明。
又過了幾分鐘。
白暄坐在草地上,斷的線被她重新纏好,放在腳邊。她沒有任何厭煩,期待衛晞明拿着風筝出現。
樹上小鳥喳喳叫,二人仿佛心有靈犀。
白暄慢慢地擡起頭,看到衛晞明拿着風筝揮揮手。
果然和她想的一摸一樣。
衛晞明步伐又快又穩,站在白暄面前,語氣中帶着小驕傲:“看吧,我幫你找到了。”
白暄鄭重地說:“謝謝你。”
衛晞明:“不客氣。”
衛晞明把風筝交給白暄後,又笑着說:“為你,千千萬萬遍。”
白暄驚訝于衛晞明也想到了這本書,更驚訝他說的這句話。
一時間她不知道怎麽回答,只能靜靜地看他。
沒想到衛晞明反而先害羞了。
他耳尖通紅,但絲毫不挂臉。他問:“風筝找到了,你還放嗎?”
“不了,”白暄回過神:“以後有機會再放,今天太晚,回家吧。”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到了五點多鐘,太陽開始慢慢地落下。
衛晞明把風筝送給了白暄。
她這次沒有拒絕,直接接受了。
對她來說這個并不算禮物,而是一件曾短暫帶給自己開心的寶物。
白暄走到衛晞明的車旁,發現比上次更破,前面還有幾處坑坑窪窪的痕跡。
“上次不小心撞到石墩子,”衛晞明解釋:“已經維修過了,不影響使用。”
白暄沒有不放心,她只是好奇衛晞明四人看着都不像窮人,怎麽每天過得這麽慘。
她問:“怎麽撞到的?”
“去下面演出,縣城裏有條小路太窄了,而且還只有那一條路,硬着頭皮過去,就碰到了。”
白暄坐上去後,衛晞明關上門。
白暄是走路來的,其實公園距離她不是太遠。走路半個小時,開車只需要十分鐘。
回到家,她把風筝中間的木棍取下來,折疊整齊,放到了櫃子裏,和那兩枚硬幣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