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種一棵樹
種一棵樹
季節交替時是感冒的高發期。特別是小孩子抵抗力弱,稍微吹一點兒風就會立馬發燒、咳嗽。
雖然在西曲市氣溫變換不明顯,可有時也會受到周邊地區的影響。
猛地一降溫,讓人猝不及防。
早晨鬧鈴響過,白暄第一次覺得起床如此困難,好像有人在按着她的頭,不讓她坐起來。
費力掙紮片刻後,她呼吸有些急促,腦袋也有些發昏,根本下不去床,更別提上班。
接着,白暄摸索出手機,迷迷糊糊地給老板發短信,內容非常簡潔,就幾個字——不舒服,請假。
沒等老板回複,她又昏睡過去。
期間,白暄嘴裏斷斷續續地說着話,看起來确實痛苦。
中午,她也沒有下床吃飯,一直躺着,就喝了幾口水。
卧室沒開窗簾,太陽落山後,一片黑暗。
兩米的床上,白暄只占了小小的一個角落。她身體蜷縮在一起,被子蒙着臉,随後傳來幾聲咳嗽聲。
白暄剛才趁着有些好轉,在手機上下單了感冒顆粒。外賣員送到後,她頭又開始暈,走路要一直扶着牆。
開門拿上東西,白暄泡了一包,一口氣喝下去,渾身是汗。
在迷迷糊糊中,白暄聽到了合租室友回來的關門聲。
對于生病的人來說,每分每秒都很漫長,尤其是夜裏,經常被難受的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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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暄一整天都沒看手機。
次日。
手機鬧鐘再次響起,白暄這次幹脆沒聽到,任由鈴聲響了幾分鐘,自己關掉了。
可能是昨天吃了藥的緣故,她起床後感覺好多了,能喝下一些清淡的粥。但是要自己煮粥還不太可能,她又點了外賣。
吃完飯,白暄坐在床上回信息。
要不說怎麽是老板呢,比誰都精明。
他只會把員工當作賺錢的工具,就算平時表現再好,一到關鍵時,他腦袋裏全是坑人的小伎倆。
王經理:[雖然你生病了,但是我們公司沒有病假,只能用你的年假來調休。提前調年假,最後年終獎會少一半,這是公司一貫的做法。]
王經理:[你好好休息吧,身體要緊。]
最後也不忘來一句傷口上撒鹽的虛假安慰。
白暄看到以後,頭更疼了。她迅速回了一個“哦,”立馬把兩人的聊天記錄删除,眼不見心不煩。
接着便是衛晞明:[你昨天和今天都沒有上班,出差了嗎?]
白暄:[生病,在家休息。]
衛晞明很快回複:[去看醫生了嗎?]
白暄:[沒有,不太嚴重。]
在白暄的記憶中,她很少去醫院,倒也不是身體素質好,只是她習慣硬抗過去。
像她平時感冒,基本喝幾包藥就好了。
白暄記得大學時有個室友,每天像是藥罐子一樣,咳嗽幾聲都會被她當成大病來看,一年到頭都在吃藥。
衛晞明:[你中午怎麽吃飯?]
白暄:[外賣。]
衛晞明:[有什麽想吃的嗎?]
白暄仔細想了想,還真沒想吃的,生病要吃的清淡些,可她又不喜歡吃味道太淡的東西。
過了一會兒,她回複:[馄饨吧。]
衛晞明:[好。]
白暄放下手機,繼續躺下來,她盯着天花板一直在發愣,腦袋裏亂的一團麻。
人無聊的時候,就很容易睡着。
小區上下的人都去上班了,房間裏靜得不得了。白暄眨巴眨巴眼睛,撐不下去,又開始睡着了。
直到手機鈴聲把她吵醒。
白暄接起電話時,還有些沒清醒,她小聲說:“你好。”
衛晞明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來:“我在你們小區裏面,你在哪一棟樓啊?”
“9棟,1203。”
“好,先不要挂電話。”
白暄打開免提,聽到對面匆匆的腳步聲,還有呼吸聲音。
過了十分鐘,手機和門外一同響起門鈴的聲音。
“我在門外。”
白暄拿着手機,趿拉着拖鞋,去開門。她看到衛晞明頭發淩亂,似乎跑的有些着急,手裏還提着飯盒。
衛晞明:“給你買了馄饨,感冒好點了嗎?”
“好多了,”白暄說着給他讓路:“要進來坐坐嗎?”
衛晞明拒絕:“不用了,你好好休息,如果明天還是覺得難受,就給我打電話,我開車帶你去醫院看看。”
見他這樣說,白暄也不好再挽留:“你等下,我給你拿瓶水。”
接着白暄返回客廳,在冰箱裏拿出一瓶花茶,遞給衛晞明:“你拿着。”
衛晞明接過後說:“好好養病,有什麽要幫忙的和我說,這個馄饨給你,吃點兒暖和暖和。”
白暄提着打包袋子,對他說:“謝謝。”
“你不是說我們是朋友,不用謝,”衛晞明對白暄擺擺手:“我走啦,你回去休息吧。”
白暄點點頭,看着他走進電梯,才回房間。
馄饨還冒着熱氣,衛晞明路上應該沒有浪費太長時間,下車以後一直在跑。
本來白暄不太餓的,可看到馄饨後,突然有點兒胃口了。她拿出勺子舀一個,放在嘴裏還有些燙。
吃的過程中,白暄一直在想衛晞明。
對于不擅長交往的人來說,假使白暄對衛晞明沒有一點兒好感,那她一定會馬上拒絕,不會留下機會。
白暄的本來胃口就小,再加上感冒,就算餓也不會吃太多,幾個就飽了,剩下的被她放在冰箱裏。
難得清閑,她又重新回到房間休息。
房間不太大,但東西卻很多。
白暄擺放得井然有序,基本上都放在盒子裏。拿什麽東西需要打開盒子,用完再放進去,所以看起來非常的整潔、幹淨。
牆上貼着房東留下的複古貼紙,白暄也沒有想要重新裝修的打算。
她總覺得不會在這裏待太久,如果從新裝修會很麻煩,而且也沒有太多的時間。
白暄搬家的想法一直持續了三年,都沒動。
一則是東西搬來搬去很費時費力,二則不管白暄住在哪裏她都沒有家的感覺,只是把那當作短暫休息的場所。
每年過年回家,她會把一時沖動買的東西,拿回家裏。然後給第二年的廢物提供擺放的地方。
白暄常常忍不住買一些亂七八糟的小玩意。
她用的是自己的錢,所以就算浪費,也是有價值的。
在外的工作的人通常很會給自己安排時間,一個人能提供給自己想要的情緒價值。
白暄不會覺得獨處無聊,心裏反而會更平靜。
手機響了一聲,白暄沒有立刻拿起來,而是閱覽完一頁書的最後一個字,才緩緩地看短信。
衛晞明:[我到家了,馄饨吃了嗎?]
白暄在書裏夾上書簽,放到一邊,回複道:[吃了,挺好吃的。]
衛晞明:[明天你想要去醫院看病,記得給我打電話,我明天中午還給你送。]
白暄:[不用,我明天應該差不多好了,可以自己做點兒吃的。]
她不太能接受別人熱情,這讓她覺得好像欠對方什麽東西。在以後的相處中,她不能全心全意,情感中夾雜着感激。
衛晞明:[好,有事找我。]
說出這樣的話。
白暄盯着衛晞明的短信,如果真有事情,還不一定找誰。她對誰都沒有依賴感,只對自己比較放心。
或許父母的影響,白暄總是感覺自己像是一顆蒲公英,哪都可以落腳,哪都不會是家。
她很容易受別人的影響,也會一直把別人說的話放在心上。
總有人說不要太在意別人的看法,但事實上沒有幾個人能做到,連自己作息都不能控制的人,別談這些。
白暄表面不在乎,可她卻很想知道衛晞明是如何想自己的。
單單只是想知道,因為如果是不好的,她也不會改,按照自己軌跡生活比任何人都重要。
白暄受到的教育和實際上做的完全相反。
媽媽告訴白暄:時間用來計算年紀,而年紀用來計劃人生。
你十歲時,應該上小學。十五歲時,應該上高中。二十歲時應該上大學。二十五歲時,必須結婚,有一個孩子。
大概到六十歲,你就可以閑下來。
看看孫子孫女,然後慢慢地等待死亡。如果有一步沒有跟上,就會成為別人眼中的異類,誰都看不起你,誰都不想搭理你。
剛開始白暄還和媽媽理論的面紅耳赤,以為自己會說服他們。後來幹脆一聲不吭,任由他們去說。
父母的思想比鋼筋還要硬,要想說動他們,寧願相信天上會下冰淇淋。
如今,白暄已經二十七歲,仍然沒有結婚。
會不會成為別人眼中的異類她不知道,但她知道現在結婚對于自己來說一定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既然請了假,白暄一定要舒舒服服的休息好,剩下的幾天她全調休了,沒有留一天。
等她去上班,是十天以後。
白暄來的比較早,等她坐下打開電腦,收拾了桌面上的文件,其他同事才陸陸續續地進來。
除了孫潔,沒人關心白暄請假的幾天在幹什麽。
那些同事面無表情地回到工位上。
有的在吃早餐,有的在玩手機,在老板上班前,沒有一個人願意提前工作,包括白暄。
這時,孫潔風風火火地進來。
她把包往自己凳子上一扔,立馬走到白暄身邊,伸出手摸摸額頭:“感冒了嗎?”
“好了,發燒兩天,就是還咳嗽。”
孫潔說:“我聽說蘋果可以止咳,包裏帶了好幾個,等會兒洗完給你拿一個。”
白暄搖搖頭:“我不喜歡吃蘋果。”
“啊?那你喜歡吃什麽?”
“随便都可以。”
孫潔掐着腰說:“随便都可以,然後不吃蘋果,好矛盾啊。不吃蘋果,多喝熱水,我幫你接水。”
沒等白暄回答,孫潔拿着水杯就往茶水間走。
起先有幾個人把腦袋湊在一起有說有笑,可老板已經來,他們立馬安靜如雞,臉色深沉。
首先老板不會吃人。
其次老板不會吃人。
最後老板雖然不會吃人,但他會扣你工資,找你麻煩,見不得你休息。
王經理算是一個比較和藹的人,但同事們還都挺怕他。
孫潔接完水回來,放在白暄桌子上,然後在王經理的注視下沉默地坐到工位上,開始工作。
白暄上班以後才發現,電視上演的那些勾心鬥角都是假的。
平時工作起來,忙得不得了,誰有空搭理你。最重要的是大家來自同一個階層,誰也不羨慕誰,根本沒有必要拉踩。
但是公司突然出現一個千萬級別的富翁就不一定了,前提是這個人是員工,不是老板。
老板一定要有錢,不然怎麽發工資。
孫潔猜測公司可能面臨倒閉,沒有什麽業務,所以才會按時下班,而白暄覺得應該就是老板腦袋抽了一下。
怎麽說也是知名廣告公司,怎麽會突然破産。
孫潔掐着聲音說話:“暄暄!暄暄!”
“怎麽了?”
孫潔從包裏拿出來一張卡片,在白暄眼前晃了晃:“我們一起去吃飯吧,最近新開了一家店,我今天上班路上,他還發給了我三十塊的餐券。”
白暄接過來看了看:“萬一不好吃......。”
“不好吃,反正便宜啊,我們把這個餐券用了,等正式開業以後就省了三十塊。”
白暄佩服孫潔的腦回路,總是省錢,總是用不到正地方。
“好吧。”
“耶!”
孫潔背上斜挎包,直接按下電腦主機的關機鍵。她懶得再動鼠标,而且又不是自己的電腦,壞了有公司修。
“我來導航,公主跟着我吧,”孫潔點開百度地圖,輸入目的地,她用的是卡通人物語音包,聽起來很可愛,“沒有很遠,走十分鐘。”
白暄沒有吭聲,一直跟着她。
拐過一條街到了目的地,從外邊的裝潢完全可以看出風格,幾個音符貼在牆上,閃着微弱的光。
一進門就能聽到有人唱歌。
在餐廳的最裏面,有一組樂隊在表演。白暄覺得聲音很熟悉,但又一時想不起來。
孫潔早已經找好位置,她對白暄招招手:“暄暄,這裏!”
白暄把疑惑抛擲腦後,走過去。
“這裏怎麽都是西餐啊,沒有麻辣燙、螺蛳粉、餃子什麽的嗎?”孫潔快把菜單看爛了,也沒找出符合自己胃口的。
“我看看。”
白暄想着也不會有孫潔想吃的那些,她還沒見過有路邊攤的店家專門請人給伴奏。
要是有音樂也是路邊廣場舞大媽的潮流歌曲。
白暄大致掃了一下,基本上都是西餐、快餐之類的,這些東西都很容易做。
“趁着還沒點,如果你想要......。”
孫潔直接打斷白暄:“我不換餐廳,來都來了,再出去多麻煩啊,就在這兒吃,我不挑食。”
“好吧。”
白暄點了和黑椒牛柳意大利面。而孫潔點了一大堆,她說吃不完可以打包,明天當早餐。
孫潔站起來說:“我去上個廁所。”
白暄點點頭,她托着臉發呆,看着窗外來往的車輛和行人,有時會出現一對情侶經過。
孫潔小碎步跑過來,一臉興奮,對白暄說:“我們去裏面的位置。”
白暄沒有問,跟在身後。
裏面沒有日光的照射,黑黢黢的一片,主打一個朦胧感,每個桌子上面吊着一盞小燈。
“坐這裏吧,”孫潔還替白暄拉開凳子:“你就坐這,我做你對面。”
白暄不懂吃飯為什麽還要安排專門位置,實在是有些奇怪。她問:“怎麽了?”
“沒什麽,你擡頭看啊。”
“什麽?”
白暄掀起眼皮,對面是一個樂隊。
主唱帶着黑色棒球帽,低着頭,看不清他的臉,除此以外沒有什麽特別的。她疑惑不解:“什麽都沒有啊。”
孫潔長籲一口氣:“哎呀,你再仔細看看,說明白多破壞氣氛。”
破壞氣氛?莫名其妙的語言讓白暄一陣懵。
白暄再次看過去,仍舊是那個樂隊。
只是......衛晞明?她睜大眼睛,目光緊緊地跟随着他,想要最後确認是不是。
剛好衛晞明擡頭也看到了白暄,他們視線交彙。
“是不是驚喜?我當時只看了一眼,就覺得這個人眼熟,好像在哪見過,沒想到竟然是那天晚上的男生,暄暄你別說,他唱的還真的挺好聽的......。”
孫潔的話還在耳邊,可白暄怎麽也無法把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