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種一棵樹
種一棵樹
當一個人和另一個對視的時候,就算他們誰都不說話,可他們也不願意分開。
這樣到世界末日,也很好。
白暄說不清到底是哪種情緒,驚訝和慌張都有,但更多的是她因為衛晞明的舉動有些開心。
當衛晞明注意到白暄後,他有點兒像花枝招展的蝴蝶,非常開心的唱歌。
沒有人給他互動,他還在一直揮手。
當然白暄也不太可能主動回應,她不太好意思,而且餐廳此時的客人非常多。
孫潔說完沒得到白暄的反應,她這才注意到白暄還在盯着樂隊看。
“暄暄?”
“嗯?”
孫潔說着做出哭泣的表情:“我剛才說的話你都沒聽啊。”
“聽啦,你不是說讓我看衛晞明?”
孫潔撇了撇嘴說:“也算吧。”
“你不是說他們是樂隊嗎,怎麽會在餐廳這種地方表演,大家都在吃飯,根本也沒人聽他們唱。”
“你不是在聽嗎?我也在聽,”白暄手臂疊放在桌面上。
她笑着說:“而且在哪唱都一樣,沒有哪個場合更高級。音樂傳播範圍非常廣泛,說不定哪個人聽到他們唱的好聽,就打算把他們簽約到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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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的也對,”孫潔轉了轉眼珠:“不過,你好懂啊,以後再也不說你2G網速了,你比我快。”
“他們還沒簽約嗎?”
白暄仔細回想了一下,如果簽約也不可能會在這裏表演,應該去更大的舞臺。
“應該沒有。”
“以後我有錢了,我就辦個公司,簽約他們,讓你來坐他們的經紀人,好不好?”
白暄覺得她的想法好是好,就是太幼稚。
哪個經紀公司沒有人脈,單單拿出一個剛成立的小公司很難做出來成就。
“好。”
但她還是不願意打擊孫潔,也可能她也是說着玩的。
因為在白暄的記憶裏,孫潔每天都要說幾十遍等我有錢了,然後過了一年又一年,她還在公司認真的上班。
衛晞明的樂隊沒有唱歌的自由,他們完全按照老板給的歌單,按順序唱下來,半個小時可以休息休息。
當然他們也不能随意走到客人面前,只能在小舞臺旁邊放松放松嗓子。
白暄已經吃好了,她持着不浪費的原則,把最後一點點也塞進了胃裏,喝了一口橙汁。
她看孫潔還在吃着,指了指廁所:“我去那裏。”
孫潔咬斷面,擺擺手:“去吧。”
白暄雖然沒有朝衛晞明看過去,但能感受到對方的視線在自己的身上,所以走路有些不自然,還差點撞到別人的桌子。
上完廁所,她對着鏡子理了理頭發。然後深呼一口氣,手才放在門把上轉動。
不出意外,白暄擡眼的瞬間看到了衛晞明。
衛晞明隐匿在黑暗中,好似一個潛藏在森林的小動物。他嗤着牙對白暄笑笑,張嘴無聲說着什麽。
白暄感受到身體的僵硬,邁開腿往座位走去。就在經過舞臺後,她不自然地調轉了方向。
衛晞明好像就知道她一定會過來一樣:“感冒好徹底了嗎?”
“早就好了。”
另外三個人在看到白暄過來時,站的遠遠的,安心當一個吃瓜群衆,絕對不當電燈泡。
衛晞明問:“你們在這附近?”
“嗯,旁邊的寫字樓。”
“以後中午有時間可以找你吃飯嗎?”
“中午......,”白暄停頓:“挺忙的。”
“哦~,沒事,我最近一直都在這裏上班,你有空可以來。”
如果衛晞明不說話,白暄也不知道說什麽好,只能幹等着,找個時機說那我有事,先走了。
“和你來的是同事吧?”
白暄語速略快:“她說你唱歌很好聽。”
“你覺得我唱歌好聽嗎?”
空氣一陣寂靜,白暄眼神有些飄忽不定,聲音弱弱地說:“好聽。”
衛晞明有意說笑:“說不好聽也沒事,我能接受。”
白暄為了讓他相信自己的話,又重複了一遍,語氣認真:“真的挺好聽的。”
“嗯。”
衛晞明嗤笑一聲,清澈、明亮的眼睛注視白暄。
“暄暄!”
孫潔在後面盯着二人看了很久,生怕衛晞明對白暄做出什麽動作。
孫潔163的個子,也不算矮,但總愛穿的五顏六色,所以在白暄面前好像一個小學生。
可她總愛擺出雞媽媽的姿态。
要是有人敢對白暄不禮貌,她第一個沖出去擋在前面。
白暄介紹:“這是我同事,孫潔。”
“你好。”
孫潔眼神異常警惕,語氣冷冰冰:“你好。”
“我吃好了,剩下的讓服務員打包,你要和我一起走嗎?還是要和那個人一起,”孫潔踮起腳尖趴在白暄耳邊,小聲說。
“和你一起,”白暄對孫潔說完,看像衛晞明:“我們先走了,你們繼續表演吧。”
二人手挽着手剛打算轉身。衛晞明喊道:“等下!”
孫潔松開手,對白暄說:“我先去看看打包好了沒有,你和他說吧。”
白暄點點頭,疑惑不解地看着衛晞明。
她以為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單獨給自己說,結果他問了一句:“我以後能叫你暄暄嗎?白暄有點兒見外。”
“啊?”
白暄愣在原地。
“額.....,”衛晞明見白暄不回複。他撓撓頭說:“你叫我晞明也可以,我......我只是覺得我們是朋友,喊名字有點兒太陌生。”
“這樣啊!”
白暄回過神來說:“你叫我了了也可以。”
“了了?這不是你微信名,難道還是你的小名?”
白暄回答:“不是,我自己取的。”
“好,以後就叫你了了,”衛晞明笑的無比燦爛,他又知道了關于白暄的一個小秘密。
“那......再見。”
“再見,了了。”
劉已吉見白暄走遠後,沖到衛晞明身邊,摟着他的脖子,笑嘻嘻地問:“老大,剛才那人是誰啊?”
衛晞明挑挑眉,把他的胳膊拿下來:“好像和你沒什麽關系吧?”
“不用管他,他就是神經病,” 林千裏撇了一眼劉已吉後,問衛晞明:“是不是那天聽我們歌的女生?”
衛晞明微微點點頭:“嗯。她和朋友來吃飯,剛好碰到我們表演。”
“原來是這樣,”林千裏恍然大悟,又突然想起了什麽,急切地說:“怎麽不留下她的聯系方式,下次一定好好感謝她。”
葉子高飄了一句:“老大早都加上人家的微信了。”
留下林千裏一人傻眼。
劉已吉用手指戳了戳林千裏的胳膊,一副還是看我的表情,接着他揣着明白裝糊塗:“老大,你是不是讨厭的反義詞她啊?”
衛晞明一字一句地說:“說人話!”
“like like love love。”
衛晞明犀利地掃了他一眼:“你猜?”
“我根本不用猜,”劉已吉“嘁”了一聲:“我知道,誰讓我是我們隊裏唯一一個沒有初吻,并且還又女朋友的人。”
“賤不賤那,”林千裏忍無可忍,對着劉已吉拍了一巴掌:“閃一邊去,別讓我看到你。”
四人認識五年,都不是斤斤計較的人,只要不是特別大的玩笑,他們都不會互相生氣。
“得咧,”劉已吉閃躲到臺上。
休整半個小時後,四人又開始演出,這次多了一個捧場的客人——餘少邦。
他工作忙完,其他的領導和同事都回北京,留下他一個人在西曲市休年假。
按照餘少邦的性格,如果不是這次來西曲市出差,他應該很難再邁進這裏一步。
畢業的那個六月,同學之間互相送祝福。
只有他什麽都沒說,拿起行李直接到北京,甚至連家也沒有回。
他希望能看到one day樂隊大紅,就算沒有大紅也要順順利利,所有人不要想起這段經歷是後悔的。
那些沒能不用說出口願望,他要着一步步達成。
離開學校的下午,是個大晴天。
太陽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精神有些提不上來。其他三人不在,衛晞明一個人坐在板凳上,腿上放着一個吉他。
衛晞明和林千裏三人不是一個宿舍,也不是同一個專業,大家是在黑金屬社團認識的。
就在前一個小時,衛晞明四人在校門口送走了餘少邦。
他們本想把人送到車站,但被餘少邦拒絕了。
他說:“我東西也不多,讓你們在跑一趟多麻煩,以後我回來西曲看你們,或則你們來北京找我,一定請你們吃全北京最貴的餐廳,住最貴的酒店。”
四人扯出一個笑容,各自和餘少邦擁抱。
“我走啦,再見!”
衛晞明看着餘少邦的車越來越遠,沒入車流之中,再也看不到。
他一向不太會悲觀,每天樂呵呵。畢竟人活一世,一天也就二十四小時,還不如開心點兒。
可此時,衛晞明卻有些迷茫、擔心。
餘少邦因為生活壓力所面臨的選擇,他們未來,甚至過不了多久也會面臨選擇。
到那個時候,真正走入絕境,還能堅持多久?
“老大,走啦,我們要去我們新的排練室。”
劉已吉見衛晞明一直發呆,用肩膀碰了碰他,把人拉回現實中。
“知道了。”
當再次邁進校園,感覺非常不一樣。
過去五人經常各種趕時間,在校園裏風風火火,騎着電動車或則自行車上課、去排練,還沒好好逛逛。
今天只剩下四個人,他們才有機會看看校園風景。
林千裏問:“學校什麽時候有這麽大的石榴樹?”
劉已吉語氣欠欠的:“沒見過吧,我還吃過呢。”
“你不道德啊,沒看到旁邊的牌子寫着私自摘石榴,扣學分,”衛晞明手插在口袋裏,拽的跟二百五一樣。
“不好意思,我畢業了,”劉已吉表情得瑟:“而且我畢業證也已經發了,學校管不了。”
“我依稀記得上個月你還不是這樣說,”衛晞明說着模仿劉已吉的表情:“啊,我不敢你們去吧,我害怕被扣學分。”
“今時不同往日,全世界只有一個人能管着我,”劉已吉說:“除了我爸媽,就是丁雯。”
丁雯自從大一開始,連續四年拿獎學金,非常優秀的人。她早就順利地通過了實習期,成為了百強企業的正式職員。
那天,她和劉已吉五人拍完畢業照後,離開了學校。
劉已吉表面嘻嘻哈哈,其實是一個非常傳統的人。他離開學校後,沒有和丁雯住一起。
他總覺得只有見過雙方父母,或則訂婚以後才能同居。
這條漫長的林蔭大道,衛晞明走過無數次,唯有這次的印象才比較深刻,大概是因為這是最後一次。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下次和餘少邦見面就不知道什麽時候,哎!”
劉已吉突然的傷感,四人一陣沉默。
對于大四學生來說的畢業季,對于學弟學妹只是期末考試季,他們期待暑假,暑假過後還能再見面。
而對于他們,再次見面遙遙無期。
很多時候人們并不是對某個人懷念,而是對某段時光懷念。
樹葉被曬的幹脆,一腳踩上去“嘎吱”作響。
突然有一個女生跑到四人面前,她手上舉着一個相機說:“學長們好,我剛才拍校園景色的時候,不小心拍到了你們的背影照。”
劉已吉顯然并沒有注意到女生後面還有話沒說完。他打斷對方,擺擺手:“沒事。”
衛晞明:“別人還沒說完。”
“如果你們要這個照片,我們可以加個微信,等我回去把照片發給你。沒有別的意思,發完你們就可以把我删了,只是想把照片給你們。”女孩有些臉紅,說話語無倫次。
衛晞明擔心語言傷害到女孩,特意笑着說:“不用,你删了吧。”
他是真的不太需要,沒必要為了一張照片這麽麻煩,而且删除女孩微信,好像也不太好。
他問另外三人:“你們想要嗎?”
三人搖搖頭。
林千裏和善地說道:“實在不好意思啊。你自己删了或則怎麽都行,我們可以看看你拍的嗎?”
“可以,”女孩立即陰轉晴,挑出那張照片,“是這張。”
衛晞明看過後說:“拍的還挺不錯的,以後繼續努力有機會成為大攝影師啊。”
“謝謝。”
女孩拿着相機,對四人笑得明媚:“祝學長們,一帆風順,心想事成。”
宿舍樓下有幫忙寄送行李的快遞車,還有收舊書的叔叔阿姨。
前幾天人比較多,現在沒幾個人,他們正坐在棚下休息,幾個人聊天。
四人托着大包小包下樓後,直接把包放在地上,等着開三輪車的叔叔來接他們到校門口。
剛回來時經過超市門口,他們買了一瓶水。
為什麽不買四瓶,是因為他們覺得拿着太重了,裝褲兜裏影響帥氣的形象。拿行李手都占滿了,沒辦法拿水。
一瓶四人輪流喝完,直接把瓶子扔給收舊書的阿姨。
林千裏說:“好像有個東西忘記拿了。”
“什麽?”
“還沒想起來,”林千裏坐在行李箱上,集合了三人的目光,蹙眉仔細回想,過了會兒,他拍了一下大腿:“是吉他。”
“吉他在我床上,我上去拿。”
衛晞明臨近出門前還想着不要忘記,沒想到白提醒了,還是把吉他忘在了宿舍。
他說完,一步四臺階往樓上走。
走廊裏空蕩蕩,寂靜地掉一根針都能聽到。衛晞明腳步匆忙,走到門前,輕輕推開,看到了那把吉他。
東西被搬走後,原本狹小的寝室,竟然會如此空曠。
衛晞明走過去,從床上拿起吉他。突然他瞥見桌面上被貼上的路飛的卡通貼紙。
剛入學時,衛晞明喜歡什麽東西,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所以他一來寝室就把從家裏帶的路飛貼到桌面上,還有一個大海報,不過已經撕掉帶回家了。
人只有在回憶過去的時間才感覺到匆匆。
或許是有些不舍得,衛晞明緩緩地坐下來,腿上放着那把吉他。他伸出手指,輕輕地撥弄。
這一坐過去了十分鐘。
“老大!”
葉子高的聲音把衛晞明的思緒拉回來。他抱着吉他,站起身:“來啦。”
衛晞明關上門,走到葉子高身邊問:“車到了嗎?”
葉子高回答:“還沒,看你沒有下來,還以為沒找到。”
“就在床上放着。”
衛晞明和葉子高并肩下來後,一個人黑着臉看起來很生氣,另一個傻臉看起來很無辜。
又吵架!
衛晞明把吉他遞給林千裏,讓他一會兒拿着這個,其它的行李由他們三個負責搬上車。
大熱天的火氣大。
他沒勸說任何人,冷戰就冷戰,明天肯定會和好。
最後一次離開校園和第一次走進校園一樣的倉促、一樣的緊張、一樣的憧憬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