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種一棵樹

種一棵樹

過完元旦上班會有一種失落感,怎麽假期這麽快就過去了,新的一年怎麽又開始了。

去年說的一些願望,白暄仍然沒有完成。

她容易忘事,也容易突然更改想法,唯一不變的當然是工資。

白暄從公交上下來,剛好看到孫潔的老公開車送她上班,二人就一起進去了。

“新年快樂!”

盡管在手機上說過一次,但孫潔還是想當面對白暄再說一次。

白暄笑着:“新年快樂。”

“昨天有沒有出去玩啊,好不容易放假你不會又待在家裏吧?”

孫潔沒想等到白暄回答:“我就知道你肯定沒出去,離開我,誰還把你當小孩,你放心下次我一定陪你,老公也沒有你重要。”

雖然白暄不想打擊孫潔,但她昨天确實出門了,而且還和衛晞明一起玩了蹦床。

“我出去了。”

“啊?”

“我去吃飯,然後又去蹦床,”白暄說。

“太陽難道從西邊出來了?”

好朋友之間也擁有很強的占有欲,尤其是異性朋友,會被列入黑名單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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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潔見過衛晞明二次,但她卻總是下意識地把這人從腦子裏去剔除。

誰也不能把白暄從身邊搶走,她要是知道白暄和衛晞明出去,會失落。

“我昨天也出去了,而且逛街都沒忘記你哦~,”孫潔給自己的包開了小小的縫隙,讓白暄看。

她眨眨眼:“特意給你買的,晚上下班再給你,記得提醒我。”

白暄沒想到離開校園,還能交到真心朋友。

那天她帶着孫潔給的伴娘禮物回家後,第一時間就打開看了,是一條價值不菲的手鏈,很是貴重。

她卻沒辦法以同樣價值的禮物還回去,錢包羞澀。只能等孫潔以後生孩子,準備一份大禮。

推開門,走進辦公室,那張笑臉就自動沉下來,好像路上丢了幾百塊錢一樣的表情,厭煩中又帶着痛苦。

就算是孫潔這種樂天派也沒辦法笑着坐在工位。

雖然不能笑,但一點兒也阻擋不了同事們八卦的心情。

他們問完孫潔,你老公長什麽樣,沒有得到回答,便接着問白暄。

想也知道,白暄肯定不會說。她不斷地打太極,看似說了很多,其實一句話都沒用。

茶水間只有白暄一個人,她操作着咖啡機,一位同事走進來,具體叫什麽她也忘了,只記得好像姓王來着。

那人嬉皮笑臉的:“暄暄,你肯定見過孫潔老公吧?”

“怎麽了?”

白暄一點兒也不想回答,那人心裏憋着什麽,她一清二楚,所以她頭都沒擡,專心看着咖啡機運轉。

本來公司同事也沒那麽關心別人的生活。

公司曾經也有新婚的同事,都沒有見他們這麽積極,還不是看孫潔的老公開了一輛邁巴赫,才想知道人家長什麽樣。

要是孫潔老公又帥又有錢,他們心裏會不平衡。

那女孩繼續追問:“長什麽樣啊,你給我們形容形容,大家都還挺好奇的。”

白暄說:“忘了。”

“怎麽忘了呢,你不是參加過他們的婚禮。”

白暄的眼神看過去,好像在說你怎麽知道我參加了。女孩接着說:“你們關系這麽好,肯定邀請你參加了,瞞得住別人,可瞞不住我。”

“那這樣,你說他是不是老頭子?”

女孩按照自己的猜測問,她打心裏覺得孫潔這人一般,所以不免覺得能娶孫潔的有錢人肯定是四五十歲的男人。

白暄一聽,立刻挂臉,但又不想弄得太難看。她冷聲說:“你問這麽多別人的事,和你有關系嗎?”

“沒關系啊,大家都是同事關心關心也不犯法吧,”王女士沒想到臉皮這麽厚。

“我不知道。”

咖啡已經做好,白暄端着杯子往外走,不願再多停留。

當然這并不是白暄第一次被問,也不是最後一次。

她覺得那些人還真是奇怪,明明想知道,自己說了他們又不信,仍然相信孫潔的老公一定是個四五十的老男人。

他們不斷地問,大概想從白暄口裏聽到孫潔老公就是老頭的說法。

只要得到心裏的答案,他們才會罷休,才會舒坦。

本來就沉默,白暄這下更不說話了。要是碰到有人再問,她直接冷臉走過去,不給說話的機會。

下班後,白暄打算到花店,看看奶奶腿怎麽樣了,順便再買一盆花,上次買的已經死了。

還沒走到門前,她聽到周光喊奶奶的聲音。

“姐姐,你來啦,”周光率先注意到白暄進門,他把水杯遞給奶奶,便興奮地跑到白暄身邊。

白暄彎起嘴角:“奶奶腿好點了嗎?”

周光說:“還是那樣,奶奶坐不住,總想出門看看,”

白暄走過去,蹲在奶奶輪椅旁邊,溫柔地問:“醫生不是說靜養嗎,怎麽出來了?”

“屋裏悶,出來透氣,醫生說的話也不用全聽,”奶奶相當樂觀:“我又不是七八十,還年輕。”

白暄笑笑沒說話,一旁的周光着急:“六十多也不年輕啊,醫生說的話又不會害你,你腿好了,我才不用天天放學跑着回家,累死我了。”

“你是不是覺得我年紀大了?”

周光的語氣有些委屈:“本來就是嘛。”

白暄及時地撫平奶奶:“小光只是擔心你。”

“我沒和他生氣,”奶奶嘆氣道:“年紀畢竟還是大了,也不知道還能照顧孩兒多長時間。他從小跟着我,很聽話,經常幫我做家務,也不問爸爸媽媽去哪。”

這時周光已經進屋了。

“學習上也不用我操心,總是班裏的前幾名。眼看他就要上大學,離開西曲,等哪次回來說不定我已經不在了,至少還能給他留個家。”

奶奶眼眶含淚,在黑夜中環視了小院子:“這個房子是我和老伴結婚時買的,沒想到還能陪着外孫長大,值了。”

“奶奶要長命百歲,”白暄語氣哽咽。

她知道人到了這個年紀,會很害怕死亡,倒不是還有什麽事情沒做,只不過是還沒看到最挂念的人幸福。

“長命百歲太長了,我要去見我老伴,好好跟他講講話,”奶奶蒼老的眼睛裏,湧現出少女般的光芒:“他還不到三十歲就去世了,我把孩子帶大,又把外孫帶大,活到六十多也算幸運。”

白暄這才知道原來周光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車禍去世了,留下周光給奶奶撫養。

她眼睛四處搜尋周光的身影,然後就看到他坐在黑暗中,低着頭不知道想什麽。

“奶奶,你先坐會兒,我去看看小光,”白暄說完,站起身。她背上帆布包向周光走去。

“坐在這幹嘛呢?”白暄彎下腰問了一句後,直接坐在周光旁邊的石墩子上。

“暢想未來。”

周光的眼睛格外地亮,完全看不出傷心。

他這個年紀,本不應該克制自己的情緒,笑就大聲笑,哭就放開哭,可他卻掩蓋的很好。

“胸有大志,未來一定是成功人士,”白暄先是笑着表揚了他,接着又問:“最近學習感覺吃力嗎?”

“還好吧,就那樣,一直在考試,一直在講題。”

“高三都這樣,不要太緊張,考上大學就好了,”白暄想伸出手摸摸周光的頭,但還是放棄了。

畢竟周光馬上十八歲,不适合這樣接觸,而且還是陌生人。

“姐姐!”

周光小聲地喊了一聲,眼睛盯着白暄,似乎嘴裏有什麽話要說,但又一直在猶豫。

“怎麽啦?說出來我聽聽,”白暄鼓勵道。

“我......我可能不能娶洛昌上大學了,”周光說完有些難過,根本不敢直視白暄的眼睛。

在他心裏答應去洛昌上大學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可是白暄卻不這樣認為,她原本就覺得是周光一時興起,所以才冒出的想法。

“為什麽?”白暄還是問了原因。

“我要留在西曲照顧奶奶,奶奶年紀大,萬一發生什麽意外,我不能及時趕回來......,”周光解釋說。

白暄說:“這樣啊,離家近點兒也很好。”

“你不會怪我嗎?”

“我為什麽要怪你,”白暄笑着說:“你要去哪裏上大學,首先要尊重的是自己的想法,別人都不重要。上大學又不是幾個小時,四年一定要選喜歡的。”

周光在一旁聽的認真,他豁然開朗:“我知道了,姐姐你上的西曲大學,還是海川大學?”

“海川大學。”

在西曲市有兩所重點大學,一所是西曲大學,衛晞明的母校,另一所是海川大學,白暄的母校。

西曲市原先叫海川市,後來改了名字。

要按時間來算,海川大學比西曲大學建校比較早,所以分數線也高。

而且海川大學臨海,站在校內就能看到蔚藍的大海。

“好厲害啊,海川大學我記得要考六百多分,”周光語氣中帶着贊嘆。

雖然周光表現得很震驚,但白暄卻從來沒有因為上海川大學驕傲過,她當時高考完就覺得一定能考上海川大學。

這是她應得的,所以便不會對結果産生任何的驚訝。

“你加油!”白暄握緊拳頭對他說。

“我現在也能考六百多,希望高考那天我正常發揮,就一定可以考上的,”周光說。

“相信你。”

皎潔的月光照在小院子裏,庭院的中間躺着一位白發老人,她好像睡着了,又好像在聽別人講話。

院子的角落,坐着一男一女,他們有說有笑。

美好在這裏蔓延。

白暄和周光聊的時間有些晚,她走回家的路上,每隔幾分鐘,才會有一輛車駛過。

這樣寂靜讓白暄心裏也空蕩起來。

她不去想明天,也不回憶昨天,只是走路。

回到家,她照舊把新買的花放在陽臺。

然後對着那一排的植物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總之就是鼓勵它們一定要堅強,活得久一點,多看看小夥伴們。

白暄會給每一盆植物起一個名字,為了避免忘記,她拿筆把名字寫在便簽裏,貼在花盆上。

如果那盆植物死了,她換一株新的,也會換新的名字。

關照完所有的植物,白暄這才拿着包回房間,洗漱,睡覺。她的睡眠還是很不好,入睡困難,想的太多。

她總是想人要是能控制大腦就好,這樣活得很很輕松自在。

別人說什麽讓他們去說,反正我不在意,老板批評讓他批評,反正我下一秒會忘記。

但是這是一個無法完成的任務,人要是真能控制大腦,世界上就不會出現不同性格的人。

冬至吃餃子,臘八喝臘八粥,過完這兩天,距離新年就不遠了。

新年意味着團團圓圓,對所有的人來說不管跑多遠工作,那天也必須趕回家吃上年夜飯。

可白暄随着年紀越來越大,她對這種節日不再抱有期待。

小時候,新年可以和小夥伴一起去放鞭炮,買小零食吃。

上大學,也會放寒假,回到家也能受到爸爸媽媽的噓寒問暖,所以她是萬分期待的。

工作以後就不一樣,一般來說只放七天假期,來回趕路去掉了兩天,那也只能在家裏待五天。

五天的時間對白暄來說比五個月都漫長,耳邊充斥着訓斥的聲音。

年代不一樣、環境不一樣、性格也不一樣,父母總想用自己那一套經驗強加在白暄身上,讓她不堪負重。

每年回家前,白暄都非常想家,但回到家也就那回事。

她決定今年就不回家了,雖然一定會受到媽媽的說教,但幾個小時和五天她還是能分輕重的。

大不了過完年再回去,煩人的親戚都外出工作,還能被少說幾句。

距離下班還有兩個小時,白暄雙手放在鍵盤上,假意還在認真的完成工作,但其實思緒早就跑到八千裏外了。

她正想着該用什麽借口不回去過年。

“白暄,你過來一下!”李老板突然的喊叫聲讓白暄吓了一跳,她推了推鍵盤,然後起身進辦公室。

“關上門,”白暄進來後,李老板表情嚴肅地命令道。

白暄心裏疑惑,李老板又在搞什麽名堂,那便秘的表情也不太像工作上的事情。

她坐在邊緣的椅子上,等着李老板說話。

“聽說孫潔結婚了?”李老板問。

這是什麽大事嗎?白暄一聽心裏十分無語。怎麽一個兩個這麽關心別人的生活,既然這麽閑去地裏替牛犁幾畝地。

“是吧。”

“最近同事對你和孫潔的聲音特別大,同事之間還是要和平相處,只有和諧才能讓公司走向成功,內鬥只能讓公司走向失敗。”

“我知道你和孫潔都不是惹事的人,但其他同事對你們有意見,也不代表你們身上一點兒錯也沒有......,”李老板又開始滔滔不絕。

白暄的表情從生氣,管我們屁事,逐漸演變為麻木,怎麽還有那麽長,到底要說幾分鐘?

反正不管李老板說什麽,沉默就對了。

最後李老板喝了一口水,徹底結束了談話。

終于輪到白暄說了,她在李老板面前語氣十分不客氣。因為李老板又不會怎樣,但同事的吐沫星子卻能把一個人淹死。

“我和孫潔碰到他們都繞開走,哪有空得罪他們,”白暄皺着眉頭。

“我不是說你們得罪他們,你理解錯了,”李老板笑着說:“我的意思是說同事都是一家人,講話還是要客氣一點兒。”

白暄淡淡地說:“誰說我們講話不客氣,麻煩李老板告訴我名字,以後我專門特殊對待他。”

“這誰我當然不能說,你以後注意點兒就行,”李老板說:“回去工作吧。”

白暄打開門,眼睛快速地掃視周圍。只有一個人盯着她看,表情還十分心虛,就是那個小眼睛男。

她走回工位,必定要經過小眼睛男的後面。

白暄不想惹事,上次的事情不說都快忘了,但沒想到小眼男的度量這麽小,轉身向老板告狀。

但這時候如果不罵他一句,倒顯得完全聽話了。

白暄在經過小眼男旁邊的時候,特意慢下來,小聲說了一句:“傻逼,就你會告狀。”

她頭也不回,沒看到小眼男在後面氣的都要冒煙了。

四眼男很想站起來質問白暄罵誰呢,但又礙于老板,不敢站起來。

白暄剛坐在,椅子還沒暖熱,便看到孫潔也被叫進去,她出來的表情也同樣很難看。

老板一定和孫潔說了相同的話。

中午吃飯的時候,要不是白暄極力攔着,孫潔就要上前一頓暴揍小眼睛男人,好好管管他那亂說的嘴巴。

“什麽人啊。”

孫潔用筷子戳着碗裏的米飯,一口也吃不下去:“活該這人沒對象,就他那心眼子,女朋友比他多次一口飯,多喝一口水,他都要斤斤計較。”

“神經病,別管他,”白暄勸孫潔,也是在勸自己。

孫潔很少聽到白暄口中說罵人的話,心裏那點兒氣也消了。

因為孫潔覺得能讓白暄罵人,肯定她心裏肯定比自己還要生氣,安慰白暄才是大事。

“要是等會兒回去看到他一個人坐在工位上,我肯定要上去罵他幾句,”孫潔嘴裏塞着一塊肉,一邊咀嚼一邊說。

“你罵完他又向老板告狀。”

白暄的言外之意是不要搭理對方,老板總是談話,也挺讓人心煩的。

“那又怎樣,告狀我就揍他。”

孫潔說:“當時不就說了幾句,而且是他先挑事,李老板就是看我們好說話,他怎麽不開導開導告狀的人。天天盯着別人,早晚有一天出門掉下水道。”

白暄當然知道碰到這種人不能讓,必須反擊回去。只是但凡還在公司工作,三人能碰到,還是難免産生磕碰。

而且小眼睛男人也不是省事的人。

你不把他當成普通同事,刻意忽略他,不出一周,他必定又會到老板那告狀。

甚至等下孫潔回辦公室,不罵他,他都能覺得你在針對他。

“先不用管他,看他能鬧出什麽笑話,”白暄放下筷子說。

“好吧,聽你的。”

吃完飯,白暄和孫潔到樓下便利店逛了一圈,買了些關東煮,然後端着紙杯上樓。

公司有休息區域,不過大部分人都不願意去,他們更願意在辦公室坐着。

因為只有待在辦公室才會想休息,想睡覺,就跟上學時,上課一樣,只要一進教室就困。

白暄和孫潔拿着買的零食放在小桌子上,兩人打算吃完回去,不打擾同事休息。

“我結婚後,有點兒認同別人說的婚姻是一座圍城,”孫潔低着頭看了一會兒手機,對白暄說道。

“怎麽說?”

白暄看孫潔和丈夫還挺恩愛的,又是新婚夫妻,怎麽突然有這樣的想法,她十分好奇。

“完全沒私人空間,李潤對我挺好的,每次下班都在樓下等我,回家也一直陪我,但我就是不自在,”孫潔思考片刻回答:“他爸媽也挺好的,不是那種惡婆婆惡公公。”

“可能還不适應,過段時間就好了。”

白暄也沒結過婚,不太能理解她這種想法。

“或許吧,”孫潔遲疑地回答,她突然想到什麽:“對了,這周末你有空嗎?”

“應該有吧。”

“你來我們家,請你看看我的大house,還帶院子和泳池的哦,”孫潔語氣有些驕傲。

白暄喝了一口熱牛奶問:“你老公不在家?”

“當然不在,姐妹聚會,怎麽能讓男人在一旁當電燈泡,”孫潔對白暄擠眉弄眼:“你放心,我把他打發出去。”

這下白暄才答應,她還不太習慣和朋友聊天的時候,有別人在。雖然是孫潔的老公,但也會覺得不自在。

二人吃完東西,回到辦公室剛好到了打卡上班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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