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種一棵樹
種一棵樹
白暄幾個小時後回到家,看到孫潔發的短信的時候,她覺得對方一定十分着急,打了好幾個電話。
但她手機是靜音的狀态,所以沒看到。
于是,白暄包還沒放下,趕緊給孫潔回複:[到家啦。]
孫潔:[你幹嘛去了!!!]
孫潔:[這麽晚才到家。]
白暄手指飛速打下一長段話:[半路碰到一家串串店,進去吃了夜宵,剛好沒看到你發的消息,下次一定把你設置成特別聯系人。]
白暄:[向你道歉啊。]
孫潔:[這還差不多,現在,立刻,馬上,把我設置成最關心的聯系人。]
白暄點了幾下設置好,把截屏給孫潔發過去:[好啦。]
孫潔:[明天上班再問你。]
孫潔:[晚安!]
白暄:[晚安!]
和孫潔聊完天,白暄才有空放下包,換上睡衣,去卸妝。
她拿着幾件衣服扔進洗衣機裏,按下按鈕,接着往手上猛倒卸妝油,在臉上不停地揉搓。
別看白暄表面文文靜靜,但其實她做事雷厲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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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是洗衣機嗡嗡的聲音,白暄害怕打擾到室友休息,便把關門上,減少一點兒噪音。
“咚咚咚,”外邊傳來敲門的聲音。
白暄起先以為是送外賣的在敲隔壁的門,因為房間的隔音并不怎麽好,但過了一會兒那敲門聲音時不時地響起。
誰啊?
她趿拉着拖鞋到門口,先透過貓眼往外看,什麽都沒看到。
正當白暄猶豫着要不要開門的時候,那敲門聲再次響起,她想還沒到深更半夜應該不會是壞人,就打開了門。
原來是合租的室友。
“我忘帶鑰匙了,”那齊肩短發女生不好意思地說。
“哦,”白暄閃開身子讓她進來:“我還以為你已經回來了,所以一直沒開門。”
“今天加班,”女生說。
“周末也加班?”
白暄本來和室友還有些距離,可一聽到她周末還在加班,心裏的同情便忍不住爆發。
同是天涯打工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工作比較多,”女孩把包扔到沙發,到冰箱裏拿一罐啤酒打開:“你們工作還挺好的,幾乎沒見你加過班。”
白暄覺得完全是大海裏撈針和沙漠裏找針的區別,一樣的難評,根本沒有可比性。
哪能用痛苦級別來比較工作是不是最好的。
“我們加班都是通宵,”白暄很少在客廳停留,只會在陽臺看看自己養的植物,但此時室友主動聊天,她就坐了下來。
“你說老板們為什麽就不害怕員工猝死在工位上?”女孩問。
他們有什麽害怕的,害怕的人當不了老板。
書上是這樣寫的:資本來到世間,從頭到腳,每個毛孔都滴着血和肮髒的東西,白暄也是這樣想的。
“那不是還沒猝死,”白暄說笑起來。
“也對哦,”女孩和白暄對視後,笑了笑:“什麽時候能過上不上班的生活。”
女孩一陣真情實感,又接着說:“其實我也沒那麽讨厭上班,只是讨厭被約束,每個月都有考核和上學考試一樣,煩死人。”
關于這點,白暄倒覺得還好,自己上班不考核,但會無止境地讓你修改方案,改到老眼昏花,改到人老珠黃。
最後老板會一本正經地告訴你還是第一版比較好。
想到這,白暄已經開始想揍人了。
“對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女孩問。
“白暄。”
“白暄,”女孩嘴裏念了一遍後,說道:“我叫汪思彤,叫我小汪、小彤都可以。”
這是白暄和汪思彤合租兩年來,第一次知道對方的名字。
雖然房間就這麽小,有時候也會碰到,但她們什麽都不說,擦肩而過,各幹各的事情。
大城市打工人與生俱來的疏離感。
如果不是汪思彤今天主動說話,白暄覺得可能在住十年,也不一定會知道她的名字。
她覺得兩個人交往開始往往是帶着目的,只有後來兩個人慢慢開始熟悉,她才會放下這種想法。
沒必要的人際關系根本不在白暄的考慮範圍內。
洗衣機停止轉動,白暄把衣服拿出來,甩平整,搭在衣架上。客廳裏汪思彤一個人坐着無聊,便回到了房間。
白暄收拾好一切。
對面那棟樓的燈差不多都關了,時間已經很晚。
此時睡覺,白暄還有七個小時就要起床上班。
拉上窗簾,白暄靠在床上,她不想睡覺,睡覺一醒來整個人又被工作支配着往前走。
翻遍整個微信,白暄想找一個打發時間的人。
按照往常的習慣,她可能會選擇孫潔,因為孫潔是個夜貓子,經常晚上一兩點睡覺,第二天早上還能七點準時起床上班。
可現在孫潔結婚了,打擾不太好。
思來想去,白暄還是點開了和衛晞明的對話框。
兩人前面的聊天記錄十分簡單,都是一些慰問和打招呼。
白暄在對話框,敲敲删删,真要說還不知道說什麽。她猶豫着退出了對話框,點開了售票軟件。
每天白暄會看好幾次地圖和機票,總想着出去玩,但完全沒有時間。
白暄考慮得太多沒有發過去,衛晞明發了信息過來。
衛晞明:[睡了嗎?]
衛晞明:[如果睡了的話,就對你說聲晚安,如果沒有睡,我問問你真的很喜歡聽《愛情買賣》嗎?]
白暄淺淺一笑,說着玩的,你也信。她輸入幾個字:[真的,從小聽到大。]
衛晞明:[......]
衛晞明:[我努力學會吧。]
白暄:[挺期待的。]
衛晞明:[必須學會!]
衛晞明:[周末等着我,一定給你唱。]
白暄:[好。]
不困不睡覺和上班要睡覺是兩碼事,白暄不敢像孫潔那樣熬夜到兩點多,然後起大早上班。
雖然嘴上說的生命不重要,但白暄比任何人都要養生,水要和溫的,天冷要穿秋褲。
她大部分情緒還是很穩定的,但前提是不和爸爸媽媽打電話。
家并不是白暄溫柔的港灣,而是她所有痛苦的來源。
白暄拿着筆記本面無表情地坐在圓桌前。
對面坐着小眼睛男人,旁邊坐着孫潔,她怎麽也想不通李經理怎麽計劃的,讓他們三人負責同一個項目。
難道他不害怕員工打起來?
當然白暄不可能這樣做,但孫潔那暴脾氣就不一定。
因為此時的孫潔已經進入狀态,她眼睛裏冒火,惡狠狠地盯着小眼睛男人看。
對了,白暄知道了小眼睛男人的名字叫陳坤靖。
這名字和他一點兒都不符合。
“不是我和王經理說的,你們瞪我也沒用,”陳坤靖盛氣淩人,他晃着腿,帶動整個桌子動起來。
孫潔雙手按着桌子,聲音很大:“誰瞪你了!”
白暄被晃的頭暈,她的胳膊離開桌面,抱臂靠在椅背上,等孫潔發完脾氣再張口。
“誰瞪我誰心裏清楚?”
“我瞪狗呢,沒聽到狗說話,倒是聽到有人汪汪了兩聲,”孫潔淡淡地說。
“你......你說誰呢?”
“啊!”孫潔略微驚訝:“怎麽又聽到狗叫了兩聲,暄暄你是不是也聽到了呀?”
白暄忍住笑意,點點頭。
“你們......你們太過分了,我要告訴李經理,”陳坤靖剛想拿起筆記本電腦離開,但被白暄一句話又說的坐下來了。
“李經理在辦公室見客戶,你去吧。”
白暄笑了笑,她一般不說謊,所以大家對她的話深信不疑,包括陳坤靖。
“算了,不和你們一般見識,”陳坤靖悻悻地打開筆記本電腦。
白暄掃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說:“現在不是上學,你也不是學生,別什麽大事小事都想着告狀,李經理沒空管你那破事。不找找自己的原因,眼睛那麽小,事還那麽多。”
陳坤靖氣地發抖:“我沒告狀!”
“我說你了嗎?”白暄擡眼瞥了他一眼,波瀾不驚地說。
“你就是說我的,因為我,因為我......,”陳坤靖說了一半不說了,就是他告狀,無法狡辯。
“我還以為說我呢,”孫潔在一旁興奮地接話。
白暄說:“你眼睛又不小。”
“對哦,”孫潔看着白暄說。
“李經理說讓我們今天把初稿弄好,”白暄也不管陳坤靖在一旁有沒有生氣,她直接拿出李經理地話來壓他:“他讓我們三個人一組,反正最後沒完成,又不會只罵我們兩個。”
最後陳坤靖還是聽話地做起了工作,只是他的事還真不少。
白暄和孫潔過去從來沒有和陳坤靖一起完成過項目,根本沒想到他這麽會跑路,一會兒要去喝水,一會兒要去上廁所,一會兒又要去透透氣......。
到了中午吃飯時間,陳坤靖待在座位上加起來還不到一個小時。
而孫潔和白暄認真工作,差不多已經完成了一半。她們想沒有陳坤靖就沒有吧,省的看到他一肚子氣,靈感丢失。
白暄阖上筆記本,對孫潔說:“吃飯去吧。”
孫潔笑笑:“走吧。”
兩人還剛走到過道裏,另一位女同事過來搭話:“你們和陳坤靖一組啊?”
孫潔回答:“對啊。”
“他可不是什麽好人,反正說了你們可能不信,以後就知道了,”那女同事擔心孫潔和白暄覺得她嚼舌根,說話就離開了。
實際上根本不用那女同事提醒,孫潔和白暄一清二楚。
但後來地事情還是刷新了她們地三觀。
吃完飯,白暄和孫潔急着幹工作,沒有午休直接回到工位,繼續完成工作。
時間一點點流逝,陳坤靖一下午沒有來,白暄也沒有注意到。她感覺有些肩膀酸,打算去茶水間做一杯咖啡。
“你要喝咖啡嗎?”她問孫潔。
孫潔手指飛速敲打鍵盤,點了點頭。
白暄先到洗手間洗了手,然後才到茶水間做咖啡。這個時間段沒有人,她一個人也落得自在,開心地哼起小歌。
“這麽開心啊?”一個嘹亮的女生從身後響起,白暄轉過頭看到來人,覺得很熟悉,在哪裏見過。
白暄呵呵笑了兩聲,她想等咖啡機停下,趕緊端着杯子回去。
“你不記得我啦?”女孩見白暄沉默,又接着問。
“記性不太好,”白暄尴尬地回答。
“那天在廁所,我還叫過你的名字,但你沒搭理我,”女生笑着說。
啊?我沒搭理她嗎?
白暄經過提醒,想起那個人,只不過今天女孩沒有化妝,所以她一時沒有認出來。
“可能沒聽到吧,”白暄神色有些不自然。
“沒聽到就沒聽到,我又不會吃人,那麽害怕幹嘛?我只是碰到你,剛好想給你打招呼,不用緊張,”女孩為了緩解白暄的慌亂,故意玩笑道。
聽完女孩的話,白暄心情一點兒也沒得到緩解。她擡頭扯出一個笑容,十分勉強:“沒緊張。”
或許是被白暄可愛到,那女孩笑容明媚:“你再握緊一點兒,杯子就碎了。”
“啊?”白暄松開手,面色微紅。
還好咖啡機停了,如果在待下去,白暄還不知道能鬧出多少笑話。
“你一個人拿兩個杯子可以嗎?”女孩問。
“可以,”白暄端起一杯,想要伸手拿另一個杯子的時候,被女孩搶先一步:“我幫你拿。”
“謝謝,”白暄說。
“不用謝,”女孩對白暄歪頭一笑:“走吧。”
白暄就這樣帶着女孩到了她們工作的小房間,裏面的孫潔聽到腳步聲,打開門:“你終于回來了。”
白暄進去後,孫潔才注意到還有一個人。
“我來幫忙送進來,”還沒等白暄開口,那女孩解釋道。
“謝謝你,”孫潔笑着,她從包裏掏出一包糖遞給那女孩:“給你,我的喜糖。”
“是嗎?”女孩表情驚訝:“新婚快樂。”
三人就這樣聊起了天,女孩正要做陳坤靖的位置時,被孫潔阻止:“別做那個位置,我給你重新拿個凳子,”她在旁邊搬了一個新凳子:“做這個,那個不幹淨。”
女孩雖然疑惑,但也沒多問,坐在孫潔拿的椅子上。
“上次在廁所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白暄終于等到機會說出這個問題,她雙手抱着溫熱的咖啡杯子,看着女孩問。
“你肯定忘記了,”女孩自顧自地說。
“忘記了?”
白暄還不太明白,如果是這麽漂亮的女孩,她沒理由忘記吧。
“那次我在廁所忘記帶衛生巾,你給了我一個,”女孩提醒後,白暄是想起了有這麽一件事,但當時在門板下面遞進去的,所以沒看到人是誰。
“你怎麽知道是我?”白暄問。
“我出來後看到了你,就覺得是你,”女孩語氣肯定:“我挺以貌取人的,所以不是你也得是你。”
白暄愣住幾秒後,笑了起來。
“你把我家暄暄當成田螺姑娘了是不是?”
孫潔杯子裏的咖啡已經喝光了,她不喜歡苦的,白暄給她加了很多糖,喝起來就像是奶茶。
女孩笑着說道:“田螺姑娘我不知道,但我覺得應該是個仙女。”
“你嚴重威脅到我在暄暄心裏的位置了,”孫潔假裝很生氣的樣子,在白暄心裏,她必須排在朋友中的第一名。
“暄暄,我是愛你的,”孫潔對着白暄一通表白:“你可以有其她朋友,但我一定要是最重要的那一個。”
“你就是最重要的,”白暄說。
這下孫潔滿意了,她被白暄的話弄得小心髒撲通撲通地跳,都想湊上嘴巴,親一口。
“咦~。”
女孩在一旁,伸出手比成愛心的形狀,一點點地合起來,剛好在孫潔和白暄中間:“你們兩個是真愛,我是意外。”
“你知道就好,”孫潔拉着白暄的手,炫耀地看向女孩。
二人争奪白暄結束後,三人相視一笑,女孩子之間的交流就是如此純潔,如此美好。
“我先不給你們說了,還有一桌子工作等着我,”女孩站起來,推開門出去。關門的時候,對着孫潔和白暄揮揮手。
白暄和孫潔也對着她揮揮手。
放松時間結束,白暄和孫潔又開始投入到工作中,她們忙到九點多,陳坤靖才徐徐來遲,剛好蹭個結果。
他還挺聰明的,沒有按時下班,不知道在哪躲了一下午。
“做完了嗎?”陳坤靖一進來沒有任何解釋,直接問。
“還是你厲害,只是張張嘴,一份策劃就放在你面前,”孫潔陰陽怪氣道。
“我有事處理,”陳坤靖說。
“你有事處理,怎麽不請假回家,誰允許你上班時間去處理你那不存在的各種爛事,”孫潔繼續罵道。她對陳坤靖真是一點兒好話都說不出來。
“我沒空和你争吵,工作完成了嗎?”
“早交給李經理了,”孫潔瞪着陳坤靖:“不過沒有給你署名,畢竟你也沒有參與。”
“随便。”
白暄沒想到他現在這麽好說話,有些不可思議。
陳坤靖轉移目标:“那個白暄,把策劃發我一份。”
“憑什麽給你,有你的勞動成果嗎,你就看,給你臉了,”孫潔火氣憋了一天,陳坤靖不管說什麽都是往槍口上撞。
陳坤靖小聲地頂嘴:“我又沒向你要。”
“好了,等會兒發你一份,”白暄拉着孫潔往外走:“下班,別和他吵了,反正他聽不懂人話。”
陳坤靖在白暄和孫潔出去後,坐在來,打開自己的電腦,等候白暄給自己發策劃文檔。
白暄打開微信,給陳坤靖發了一份,背起包,和孫潔下班。
此時,陳坤靖開始裝模做樣地忙碌起來,他先把策劃簡單看了看,然後又不停地在原文檔上修修改改。
“這麽晚了,怎麽還不下班?”李老板看到屋裏燈還亮着,他推開門,看到陳坤靖正在工作。
“馬上,我再看看,”陳坤靖揉了揉眼睛,對李經理說。
“白暄已經給我發過了,我看着還行,明天在讨論,”李經理說:“趕緊下班休息。”
“知道了,”陳坤靖這才阖上電腦,起身。